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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埠、兑换黄金的旨意在整个京城中立刻引起轩然大波,茶馆酒肆到处都是议论纷纷。无一例外的是,全部都是反对之声。对于民间的议论纷纷,也有不少大臣上过折子,光绪无不侧目以对。有事则惊外国之利器为变怪神奇,以为不能学,无事则嗤外国之利器为奇技术巧,以为不必学。这些人的意见有什么好听的,对于这类的折子,光绪只批了个“知道了”就全部发回。
众大臣们看皇上是决意不改,就把主意打到慈禧太后老佛爷那边。两宫太后就在慈宁宫这边,召见恭亲王奕欣、领班军机大臣世铎、总理大臣李鸿章问话。
“微臣以为,今年以来,皇上先改军制,后变农制,再大举工业之事。皇上虽说从未提及新政,但所行之事归根到底还是新政。只是这朝廷上下的反对之声就从未断过。只是皇上一意推行新政,跟本不听劝谏,此次颁布上谕跟本就未曾与军机处商议。据微臣所知,皇上颁布上谕前,仅与唐绍仪、林启兆等数人商议过而已。”世铎说完后就安静的坐在一边。
“非也,皇上商议此事时,微臣也在场。”李鸿章站了起来。
这么大个事你都搞不清楚,你是干什么吃的。慈禧不由的瞪了世铎一眼,看后看着李鸿章说道:“哦!那你到是说说,你是怎么个想法。”
“甲午一战,北洋水陆皆败。若非有皇上力挽狂澜,恐我大清危矣。故微臣以为,我大清的法度到了必须要变的时候了。微臣跟在皇上身边办差,皇上的每条旨意老臣皆是明了。且不论新政的好坏得失,单说这朝廷税赋。今岁至此。朝廷所收之税赋已逾九千万两,相信至岁未其税赋总额可过一万万两。今岁朝廷税赋较去岁高出二成,此皆皇上兴办工业所致。不仅如些,因为大量工厂所建,使之民有所劳、日有所食。如此长期以往,将不再复当年杨洪之乱。仅此一点,这新政就有必要实施。”说完,李鸿章两袖一甩跪倒在地:“还请老佛爷明鉴。”
“听你这么一说呀,到也是这个理儿。起来坐下回话吧。”慈禧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大清自己办工厂就行了。那何必无端开埠于洋人,又为何必与洋人兑换什么黄金。”
“开埠于洋人实在是因为皇上正与洋人商议这商业税之问题。老佛爷明鉴,平杨洪之乱之时各地为筹军饷而设有厘金,然此厘金仅对我大清商人收取而并不收与洋人。故此,洋货其价格必将远低于我土货。厘金反而对洋人有利而于华商无益。且仅关有征而市无征,一般富商大贾拥资营利而不纳赋税。使之朝廷坐失赋税。故此皇上已命唐绍仪与洋人商谈这取消厘金而收其商业交易税。目前洋人均以应允,只要朝廷取消息厘金,将来洋商可同华商一并缴纳商业交易税。只是因为所缴之税率尚在商议中。如此一来,若明岁开征商业交易税,我大清之赋税至少再增加两成。”李鸿章款款而谈:“至于兑换黄金,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为什么要兑换黄金?这件事光绪也曾为两宫太后解释过多次。还用过对外贸易来说明,但两宫太后也只是一知半解。李鸿章不愧是久经朝政的过来人,他用两宫太后能理解的最简单的话来说明兑换黄金的必要性和急迫性,这让两宫太后不住的点头称是。
“启禀两宫太后。当今天下唯有我大清和少数几个国家还在使用白银为钱币。而西方列强早已是以黄金为钱币基准,白银在西方列强国家中甚至已经沦为工业材料。如我大清再不行变更,我大清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洋人只须操纵白银价格就可轻易将轻而一举的拿走。”李鸿章顿首急道:“请两宫太后明鉴,兑换黄金之事不可久拖,还请早做决断。”
“没想到洋人之用心如此险恶。”慈惠太后听得不由的擦了擦汗:“姐姐,依妹妹看兑换黄金之事还是得办下去呀。”
“洋人亡我大清之心何曾停过。”慈禧皱着眉头站了起来,一旁的李莲英连忙上前搀扶却被慈禧推开:“哀家还有一个问题。皇上能明白这个道理,那洋人没有理由不会知道。那洋人为什么还要答应呢?”
“洋人自然是不愿意的,可耐不住皇上要开埠通商,洋人这才应允。不仅如此,皇上以取消厘金换得洋人缴纳交易税以充国库。以开埠通商为代价,换来外洋人还大清投资。就是要洋人拿钱来大清国办厂子,招大清国民工作,给大清国民发银子。其一,以洋人的钱养着大清的人,以之民有所食,不覆当年杨洪之乱。其二,洋人开厂必也得向朝廷缴纳税银,又再次充实国库。朝廷上下纷纷议论皇上开埠通商是让洋人赚我大清银子,但两相比较之下,开埠通商实利大于弊也。”说罢,李鸿章退至一旁。
这话如果到光绪面前来说那可真就是漏洞百出,比如洋人投资比例的问题也没说清楚,但放在太后这些人这里说就能说的通,因为她们不懂。
可立于一旁的世铎不高兴了,这来告皇上的状没成却成了为皇上表功来了。一肚子意见的世铎也不等太后说话就站了出来:“就算总理大人说的有理,可皇上未经朝议便要将火耗收归大清银行。当年先帝雍正爷也想这么做,那时大清无内忧外患尚未能办下,如今皇上说要取消就要取消。总理大人不会不明白当下大清的局势,如此改巨过盛,与国家社稷不利呀。”说完,世铎对着两宫太后一跪:“还请太后明断。”
李鸿章看着世铎,脸上是波澜不惊,可心里面却直是不住的摇头。火耗厘金就是地方自己的小金库,早些年他之所以执掌北洋靠的就是这两样,这也是地方能抗衡朝廷的资本。只有将这些统统收归朝廷,朝廷才能真正的号令全国。而你们口口声声国家社稷。可想的只是自己的利益。
不由间,李鸿章对年青的光绪不由的再次高看起来。皇上借着大胜日本之势,诱之以利让西方列强压服日本,并为清国改革出力出资。再诱之以名,以整编军队为名瓦解北洋这个最大的地方势力,又加强了皇上的军政大权。以朝廷大义在手,不经朝议直接下旨取消息火耗厘金,就是要逼着地方督抚们交出财权,进而斩断他们的根基。皇上借着大胜日本之机,就接二连三的颁布新政就是选对了天时。皇上有强兵在手就是地利,皇上是天下之主就人和。有天时地利人和,天下督抚们再有想法也只能乖乖听从朝廷的意思,皇上将势、术发挥到了极至。这个皇上在短短数年当中如同太阳般的升起,这于刚刚亲政时那个唯唯诺诺的皇上还是一个人吗?
可是慈禧太后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维。太后问他对此事的想法。他如今还能有什么想法,一个失去了军权、失去根基的人有什么想法都不重要了。所以他对太后说:“老臣唯朝廷旨意行事。”
李鸿章还是留了一手。他说的朝廷的旨意而不是皇上的旨意。这个意思慈禧是听明白了。所以她满意的点了点头。李鸿章明白,取消火耗厘金对朝廷是大有裨益的,可这必竟牵动着上上下下数十万的官员,李鸿章也劝过皇上,让他暂且搁置此事,只须励精图治。五年最多十年再行取消也就水到渠成之事。可皇上却说他没那么多时间等,他就一直不明白,他李鸿章已经年有七十尚可等待,皇上年方二十出头怎么反而没时间?
皇上新政虽然可能会或多或少的有些问题但决不影响最终的结果。李鸿章是坚持说有必要做下去。而世铎也坚持说皇上年青行事操之过急,要请太后出面拨正朝纲。李鸿章说的是皇上新政的事,世铎说的是要请太后出面的事,也因为李鸿章与世铎说的跟本不是一件事所以争了半天也争不出结果来。但在争执的过程中,慈禧到是听明白了一些事情,就是皇上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收权归朝廷。
收权归朝廷慈禧是支持的,她也早想这么做了,可朝廷上上下下这么大的摊子又哪是如此容易办得到的。她仔细的沉思一会儿后,说道:“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既然皇上要做你们就用心办差吧。”
“微臣领旨。”
“你们要领的呀是皇上的旨意。哀家只是听闻如今朝议纷纷的召你们几个进来问问话而已。哀家可没旨意。”说完,慈禧挥了挥手让众人跪安退下。慈禧想明白了一个道理,皇上强违天下之意而行,天下也必将群起而反之。所以她干脆放手让皇上去做,皇上做的越多天下人反意越大。等皇上将大权收归朝廷之时,也是天下人群起而攻之之时,这时她这个太后就可以站出来说话收拾残局,以在她在朝局上的多年经营和她一手安排的天下官员也必将归心于她。那个时候,天下大权收归朝廷,而朝廷大权又收于她太后老佛爷手里。想明白此处的慈禧脸上一片神采飞扬。可她不知道,她概念中的天下,只是那些她安排的官员贵族而已。
可还没等众臣们退下,门外急报:御前总管寇连材有要事急报两宫太后及总理大臣。
门外,寇连材焦急的来回踱步。京城出大事了,必须赶紧处理妥当,不然必将天下振动。当他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找到军机处,这才知道李鸿章及一班军们大臣们都被传到慈宁宫问话,他立马转到慈宁宫来。寇连材必竟是御前总管,所以门侍立马通报,很快传他进宫。
只是简单的行过礼后,寇连材急忙说道:“奴才刚刚得知消息,数千旗人聚集前住京城大学堂方向,扬言要报什么仇。奴才觉得事恐有变,未做细细探听便来急报两宫太后及众位大人们。”
京师大学堂几乎全是汉人,而数千旗人聚集却是要去报仇。大清国自开国以来满汉之防就是头等大事,满汉之争历来都是汉人先屈服,向这种数千旗人主动前去找汉人闹事的可是大清国头一遭。此事若处理稍有不当,就可能引来天下大乱。就算是康乾之时也须小心应对。更何况如今朝廷早已是内忧外患。正当皇上实行新政之时却出来此等大事,这让在场的大臣们如何不慌。
慈禧心头也是大为震惊:“何事如此,以致如些大张旗鼓?”
“奴才只是听到传闻,数日前有一京师大学堂之学子不知而故与一满人起了争执,事后那名满人觉得受到了羞辱于昨日一早聚集了数十人前去京师大学堂。又不知何故回来的满人就四处说大学堂校长容闳出言不逊而后又谴人殴打于他们。旗人愤慨而聚千余人前去寻仇。这只是奴才听到的传闻,实无法分辩真伪。奴才自觉事大,来前便自作主张让人前去将此事知会九门提督荣大人,请他将旗人先行拦下。便急忙来报两位太后知道。”
“皇上呢?为什么不报皇上知道?”慈禧问道。
寇连材一阵张嘴结舌,皇上私自出宫这事是瞒不下去了。寇连材这才说道:“皇上一早出宫,前去长城视察。”
“是不是又和那个姓安的狐妹子出去游玩去了?你们就替皇上瞒着哀家吧。”慈禧满脸怒容。这一年来皇上每每出宫都是去见那个安茜,任她们怎么劝也没用。慈禧转而对李鸿章怒道:“李鸿章,你也是朝中的老人了,你怎么不劝着点皇上。还有你小女儿也是皇上身边亲近之人,你让她多劝劝皇上。一国之君致朝政于不顾。一门心思风花雪月这如何了的,如何了的呀!”
李鸿章一听到慈禧点他的名就立马跪下了:“老臣知罪。还请太后息怒。”
到是寇连材急忙说道:“奴才已谴快马前去向皇上通报。请皇上急速回转,但一来一回恐耗时过久。奴才自知罪该万死,可眼下之事却刻不容缓,此事如何处理还请太后定夺。”
“还有什么可定夺的。旗人激愤,荣禄定是拦他们不住。你们速至大学堂好生劝慰,务必不可使情态扩大。无论如何也要拖至皇上回来。”
“臣等领旨。臣等先行告退。”李鸿章、世铎等人转身就要走。
“各位大人请慢。” 寇连材说道:“宫中皇家警卫营已全数集合完毕。如果各位大人需要,他们可以立刻出发。”
“一并带去也好。”一向不太说话的慈惠太后开了口:“此事万万不可闹大了,有这些人在好待也能镇镇场面。”
李鸿章转身答道:“回太后话,臣以为不妥。本来只是一件普通的民间纠纷。此时若有兵勇在场反而会将事态扩大。臣以为只须三五侍卫足以。”
“妹妹也是太后了,怎么说话如此儿戏。这又不是打群架还镇什么场面呀。”慈禧有些悦:“再说,满朝军机大臣们都去了,还有他们镇不了的场面?”
慈禧的话说的也是,当朝一品大员们都到场了哪里还有镇不住的场面。可慈惠总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什么,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满朝军机们都大意了,两宫太后们也大意了。他们还是以老眼光看待满汉之争,却不知道当今的局势早已不是康乾之时那满人势力冲天的时代,京师大学堂也不是那种在朱学伦理教育下的学堂。京师大学堂是如今大清国内中西方文化最激烈交汇的地方,西方的教育理念早已深深的植入了西方的理念。虽然千年的忠君思想还在,但大学堂的学子们对旗人的所作所为却是早已看不惯了。
所以当数千旗人聚集而来,跟本没能交谈几句就冲突四起。不等军机大臣们到来,两边早已打的是鲜血四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