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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生帮忙打探到的消息很快就被送到了武成王府,萧言之只凑到裴泽旁边看了一眼字条上的内容,就将这件事情完全推给了裴泽和徐离善去做。
虽然心里清楚萧言之这是又一次把功劳让给了自己,可要从萧言之手上接过这被推诿来的工作,徐离善还是觉得心里不痛快。
你说萧言之送人情的时候就不能想着用更合适的方法给自己讨个好吗?明明每次都是在帮他,可萧言之就是有本事让他记恨不记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反观裴泽就淡定许多。
若萧言之不在,这些原本也就是他们的工作,只是如今多了个只出人不出力的萧言之,似乎也没什么不妥,更不用说萧言之还会帮他们做完一半的事情,这也让他们省下了不少力气。就萧言之那出门就惹事的性子,他倒宁愿萧言之老老实实地呆在武成王府里面。
可这一次将事情都推给裴泽和徐离善后,萧言之却也没安分地呆在武成王府里,反倒是一副比裴泽还忙的样子。
接连几日都没能在天黑之前见着萧言之,裴泽忍不住在这一天回府之后先找到了黎安。
“黎安,蜀王去哪儿了?”
黎安一怔,而后摇头道:“回王爷的话,属下不太清楚。”
裴泽蹙眉,又问道:“下朝之后他没回来?”
黎安仔细回想一番,而后答道:“倒是回来过,只是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就又带着何晏和张绍生出门了。”
“这几日都是如此?”萧言之带上了何晏和张绍生会去哪儿?
“那倒不是,”黎安摇了摇头,“这几日蜀王有时是早朝回来后就出门,有时是睡过午觉之后才走。”
“每天都出门?”
黎安点了点头。
抬手示意黎安可以去忙了,裴泽眉心紧蹙,心中满是疑惑。
萧言之并不是爱出门闲逛的人,大概也是对自己爱招惹麻烦的特地十分清楚,因此平时能安安静静地呆在武成王府里,他就绝对不会到街上去逛,会像这样几日来接连出门且每天都是踩着夜禁的点儿回来,这八成就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可会是什么事呢?这几日晚上见着萧言之的时候也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萧言之出了事会瞒着他也是少见。
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裴泽也牵上马出府。
虽然不知道萧言之去了哪里,但四处逛逛说不定就能碰上,反正长安城也就那么大。
抱着这样试试看的想法,裴泽从武成王府出发,一路不紧不慢地往南走,晃晃悠悠地逛完了东市,就又转向城西,走完几条街之后才在西市的南入口处碰见了萧言之。
彼时,萧言之正跟柳寒青并肩而行,感情还不错的样子,何晏和张绍生都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勒马停在萧言之一行的正前方,裴泽好整以暇地等着萧言之发现他,萧言之也不负期待,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裴泽。
打马快跑到裴泽身边停住,萧言之笑容灿烂道:“这可真是有缘啊,这么大的长安城里,只是散个步也能碰到你?怎么?出来办事?”
“找你。”裴泽不假思索地答道,瞄了眼跟在萧言之身后的柳寒青,又问道,“你这是红杏出墙?”
萧言之一怔,继而一脸嫌弃地打了个哆嗦,道:“别说笑,哪儿哪儿都比不上你,我为了他红杏出墙也太亏了。”
裴泽眉梢一挑,冷声问道:“若是哪儿哪儿都比我好就行了?”
萧言之看着裴泽,一脸认真道:“这世上还有比你好的人吗?在我眼里可没有那样的人。”
白了萧言之一眼,裴泽认真地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听黎安说你最近每天都出门。”
“恩……”萧言之搔了搔嘴角,道,“是有点儿事情想要确认一下,但并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确认了吗?”
萧言之摇了摇头,突然笑着叹了口气,道:“兴许是看错了吧。你特地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担心。”裴泽沉声道。
萧言之笑笑,又问道:“那个劫犯抓到了?”
“恩,”裴泽点点头,“已经让十六卫的根据燕少主提供的信息去拿人了,之后要好好感谢燕少主。”
萧言之笑道:“放心吧,燕少主那边我会打点好的。”
大概又要多给燕生酿几坛酒了吧。他也不知道该说燕生少年老成还是像个孩子,明明看着是个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人,却爱喝花果酒,总觉得那人跟花果酒当真是一点儿都不配。
“这次我跟你一起去登门道谢。”
不管那个燕少主是不是看在与萧言之的私交上才决定相助,这都是帮朝廷解决了一个案件,理应由他出面郑重道谢。
萧言之点了点头,道:“也好。”
裴泽又睨了眼柳寒青,而后问萧言之道:“还要继续四处转转吗?”
萧言之犹豫了一下才轻轻摇了摇头,道:“罢了,不找了。”
柳寒青在这个时候开口道:“别担心,若同在长安,那早晚都会遇见的。而且若那日你看到的女人当真是春月姐,那她也真的是如她所说的那般过得很好,你不需要太担心。”
萧言之只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柳寒青又道:“我常在城内走动,会帮你留心的,若再见到那个女人,一定查出她的住所。”
“多谢。”萧言之难得给了柳寒青一个笑脸。
柳寒青笑道:“大哥不必与我客气,大哥和君梦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姐姐。”
萧言之的脸色又冷了下去,狠狠瞪了柳寒青一眼。
柳寒青不以为意地笑着。
萧言之白了柳寒青一眼,转头打算将柳寒青从视线中移出去的时候就瞥见了从远处打马跑来的楚良。
萧言之挑了挑下巴,对裴泽说道:“楚良来找你了。”
裴泽闻言转头向后望去,刚好楚良也跑到了裴泽身后,勒马停住。
“末将见过两位王爷。启禀王爷,刚抓到的那个劫犯闹着要见您,您看……”
裴泽眉心一蹙,冷声道:“见我做什么?”
长安城里每日抓到的犯人中十之□□都喊着要见他,要他主持公道,他还能都去见一遍吗?他们又不是没有证据就随便抓了人回来,还找他主持什么公道?
楚良打了个哆嗦,道:“末将知罪!但是……但是那个人说了不少王爷打仗那会儿的事情,似乎是跟王爷很熟的样子……末将不敢擅自做主。”
“跟我很熟?”裴泽的眉心蹙得更紧了。
就算是打仗那会儿,跟他很熟的人也没有几个,而这仅有的几个人里除了战死沙场的,其余都在长安城里了,他不记得那其中有谁会做出当街强抢的事情。
萧言之又打马靠近裴泽一些,附到裴泽耳边轻声问道:“旧情人寻上门了?”
裴泽立刻瞪了萧言之一眼。
萧言之嘿嘿一笑,又道:“去看看吧,别真的是旧情人寻上门来了。”
话音落,萧言之也不等裴泽说话就问楚良道:“那人现在在哪儿呢?”
看了裴泽一眼,楚良才回答道:“暂时压在刑部的牢房里。”
“那就去牢房里看看吧,”萧言之笑着睨了裴泽一眼,而后调转马头,“说起来我还从没去过刑部的牢房,在什么地方?”
楚良答道:“是暂时关押犯人的牢房,就在皇城刑部。”
“那就去看看吧。”萧言之立刻打马往皇宫的方向去。
裴泽无奈,冲柳寒青点了点头,便打马追上萧言之。
柳寒青拱手,目送一行人离开,而后才优哉游哉地晃去了燕府。
既然今天不用再陪萧言之四处闲晃了,那他刚好可以去燕府看看君梦。
到了刑部之后,萧言之拒绝了刑部官吏提审犯人的要求,优哉游哉地晃去了牢房,在狱吏的指引下,萧言之才看到了气定神闲地坐在牢房里的少年。
看着面无惧色的少年,萧言之靠在牢房的铁栏门上笑着说道:“不管你是不是认识裴泽,犯下四桩劫案,你以为你能安然脱罪吗?”
少年闻声抬头,冷眼看着萧言之问道:“你是谁啊?裴将军呢?”
“呦!”萧言之抬手拍了拍身后人的胸口,调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喊你裴将军,这感觉真新鲜。”
裴泽顺势抓住萧言之的手,瞪了萧言之一眼后才看向那个少年:“你是什么人?”
“裴将军!”少年这才看见站在萧言之身后的裴泽,登时一蹦三尺高,扒着铁栏杆一脸兴奋地看着裴泽,“裴将军,我是齐成啊!光州齐成,我还陪将军您打过仗呢!”
裴泽冷眼看着这个自称名叫齐成的少年,虽然很想仔细回忆一下,可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他连那些曾经历历在目的悲壮场面都记不清了,哪里还能记得路途上遇到的一个少年?而且看这少年也只有十六七的模样,当年恐怕还只是个小屁孩吧?陪他打过仗?他知道打仗是什么样的吗?
见裴泽半天没有反应,齐成脸上的兴奋也稍稍散去一些:“裴将军您不记得我了?”
裴泽又看了看少年,这才沉声道:“我记不记得你并不重要,你要见我,我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
齐成的眼神又亮了起来,看着裴泽嚷道:“裴将军,放我出去!我没做错事情,放我出去!”
“没做错事?”萧言之轻笑一声,“当街抢了别人的东西,还拿去鬼市卖掉,你觉得这是对的?”
“我、我是为了要见到裴将军才这么做的!”齐成梗着脖子说道,“裴将军您答应过我,说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参军、可以跟您一起打仗,所以现在我长大了,我就来了!可武成王府的那些看门的不让我见您!有人跟我说只要在长安城里干点儿大事儿就能见着您了,于是我就按照他教我的方法做了。”
“有人教你?”闻言,裴泽和萧言之对视一眼,“是谁教你的?”
齐成摇头道:“我不认识,他跟我说完就走了。”
萧言之原本只是想来看个热闹,可这会儿也皱起了眉,问齐成道:“想要参军为什么不去参加光州的募兵?你是一个人来长安的?你的家人呢?”
“光州的募兵?”齐成嗤笑一声,道,“我可不是为了跟那群酒囊饭袋在一起才苦练武艺的!这长安城里的兵也不如我!”
“你这小子!”这话气得楚良抬脚就在铁栏门上踹了一脚,“你这小子口气倒不小,你比我们都强怎么还被我们抓住了?!”
齐成吓得退开一步,而后看着楚良哂笑道:“你们若不是从鬼市查到我的住处,还能抓得着我吗?要不要现在就来比一比啊?”
楚良咬咬牙,而后皮笑肉不笑道:“本将军不跟阶下囚比试。”
“那你放我出去,咱们出去比!”齐成瞪着楚良吼道。
楚良轻笑一声,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里面吧!等大理寺和刑部的公文下来,看看是要判你鞭刑或者杖刑,保不准还会关你几年,你是没机会跟本将军比了。”
“我……”一听到会被判鞭刑或者杖刑,齐成的脸上才露出了惧怕的神色,而后向裴泽求救道,“裴将军救我!”
“怎么办?”萧言之转头看着裴泽。
当街抢劫朝廷命官,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要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是不可以,他若说想要保下这小子,不管是那四位被抢的大人还是皇帝都该能卖他这个面子。
裴泽一听萧言之问就知道萧言之是什么意思,又看了一眼目光中满满都是对他的信任和依赖的齐成,裴泽拉着萧言之转身就走:“依法处置。”
“裴将军?裴将军!裴将军等等!救我!”
“别喊了!”楚良不耐烦地又在牢房的铁栏门上踹了一脚,道,“光州的齐成是吧?那个给你出馊主意的人,如果再见到他,你能认得出来吗?”
“凭什么告诉你啊!”齐成气得冲楚良怒吼一声。
“嘿!你小子脾气倒是不小,本将军好心好意想要帮你脱罪好让你去找王爷,你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
说着,楚良作势要走。
“诶你等等!”齐成立刻叫住楚良,“你说要帮我脱罪……是真的?裴将军都不帮我。”
楚良转身,看着齐成笑道:“你若配合一点儿,说不定就能脱罪了。”
齐成犹豫再三,才对楚良说道:“那好吧,我相信你。”
“这才对,”楚良又走回牢房门前,“那人,你还能认出来吗?”
齐成摇头道:“认不出来,他来找我的时候带着面具,声音听起来也怪怪的。”
楚良挑眉,又问道:“你说是他去找的你?”
齐成点头,道:“恩,我身上没钱,在长安城里也不认识人,见不着裴将军的那段时间,我是跟乞丐们住在一起的,那个人突然出现,问我是不是要见裴将军,然后就告诉我那个方法。”
“那你就不知道那个方法是违法的吗?”楚良鄙夷地看着齐成。
齐成瞪着眼睛嚷道:“那我当然知道了!可是……可是那个人说只要见到裴将军了,我就不会被判罪。”
“因为不会判罪所以就可以违法了吗?你这小子!”楚良狠狠瞪着齐成。
“那、那我不是想见到裴将军嘛!”齐成自知理亏。
楚良摸了摸下巴,又问道:“那你怎么专抢朝廷命官的东西?”
“我哪知道谁是朝廷命官啊!那都是那个人给的纸条上写着的,他说这几个人可以抢。”齐成现在也知道自己是被人给骗了,可他当时怎么就信了呢?
“我说你这小子没长脑子吧?”楚良怒,“怎么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就你这样的还想跟在王爷身边去打仗?你这是要害多少战友无辜枉死啊!”
“那、那我又不是故意的,”齐成委屈地问道,“那我能脱罪吗?”
“脱个屁!”楚良又在铁栏门上踹了一脚,“你就在里面呆着好好反省吧!”
话音落,楚良也大步流星地离开,临走时还嘱咐狱卒看好了齐成。
走出刑部的牢房,楚良就瞧见了等在牢房门口的裴泽和萧言之,立刻小跑上前。
“王爷。”
裴泽转身看着楚良,沉声问道:“问出什么了?”
楚良烦躁地挠挠头,道:“若那小子没说谎的话,那就是有人故意怂恿他去抢劫朝廷命官,他说他之所以会抢了那四位大人,是因为怂恿他的人给了他小纸条,但他没办法指认。”
萧言之哂笑道:“真想知道是谁这么无聊。”
这少年口口声声说是来长安城找裴泽的,一看就是裴泽忠实的崇拜者,犯了案被抓到时他一定会要求见裴泽,见了面之后,若裴泽认出来是当年旧识而保下他,那就是裴泽徇私,若裴泽不保他,那就是不近人情。他可以断言,这事儿不出两天一定能传遍整个长安城,到时候不管是徇私还是不近人情,百姓的言论必将都是对裴泽不利的。
两年的风平浪静之后,第一个遭殃的竟然是裴泽吗?
“是谁都无妨,”裴泽淡然道,“时候到了,他自会现身。”
“那里面那小子怎么办?”萧言之指了指牢房里面。
裴泽不假思索道:“依法处置。”
“真这么狠心?”萧言之挑眉。
楚良凑近萧言之小声解释道:“判罚原本就不算重,要不了命,打一顿就送出去了。”
萧言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嘛,看那小子闪闪发亮的小眼神,你怎么能不动心?”
“动心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笑着睨了萧言之一眼,裴泽就抬脚向前走。
“不是这么用的吗?”萧言之嬉笑着跟了上去,“你难道不觉得用在这里很合适吗?啧啧啧,若他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那我可绝对绷不住。”
裴泽转头看了看萧言之,道:“你还是绷住得好。”
萧言之笑嘻嘻地走在裴泽身边,一会儿之后又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他了?”
“不记得,”裴泽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托某人的福,这两年要记的事情变多了,没有心力再去记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我有这么麻烦吗?”萧言之不满地看着裴泽。
“比想象中麻烦,”裴泽睨了萧言之一眼,注意到萧言之咋舌的小动作之后,又补充一句道,“但我似乎是个爱自找麻烦的人。”
萧言之撇撇嘴,却没压住嘴角扬起的笑意。
如楚良所说,两天之后,大理寺和刑部就迅速给齐成定罪,皇帝见只是个寻常小贼便放了心,也没管是判得轻了还是重了,于是刑部将人打了一顿之后就把人给放了。
虽然说被劫的是朝廷命官,可这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刑部的牢房还要留着关押罪责更大的犯人,可没地方收留这些劫犯小贼,打一顿给长个记性就得,若有命挨过重伤活下去,大多也不会再犯。
楚良觉得齐成这小子也挺倒霉的,见刑部一如既往地在行刑时下了狠手,就把重伤到奄奄一息的人带回了住处,请了大夫给治伤。
楚良闲的没事儿的时候还絮絮叨叨地跟齐成讲了不少有关裴泽的事情,说得都是近几年的裴泽,原本是想让齐成放弃从军的打算回老家好生过日子,结果齐成听后却更坚定了要追随裴泽的心,伤才好了八成就跑武成王府门口蹲着去了,跟那门口的石狮子似的,谁劝都不好使。
最后还是黎安替齐成求了请,这才让裴泽把人接进了府里,收做护院。
可一段时间之后,黎安就为自己的多管闲事悔得肠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