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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前去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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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君含不知睡了多久,整个身体一抖,悚然一惊,便从梦中惊醒过来,下意识拔出腰间的配枪,握到掌中冰凉,竟刺得掌心一阵痉挛,方才回过神来。大局已经稳定,不是那些个有今日没明天的漫长日子了,她完全可以到床上去睡个觉。而刚刚只是作了噩梦,哪有人真的来要她的命。恍惚了好一会儿,将配枪放到桌子上。抬眸看时间,不过睡了十几分钟。

    端起冷掉的茶盏来喝。

    起风了,窗子离着一条缝隙,窗前是宽大的西式窗帘,下面坠满华丽的金色流苏。晚风一吹,徐徐撼动,像麦浪一样。

    除了风声便没有别的声音,这样的夜静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林君含站起身细细打量整个房间,忙忙碌碌这么多天,直到此刻才有机会安静的呆在这里。这是林望成的书房,大半辈子都在这间书房里工作,而后就要被搁浅了。眼眶火辣辣的,吸紧了鼻子,眼泪还是一滴一滴的掉下来。戎马一生的大英雄,到头来就那样被埋葬了,睡在冰冷的棺木中,昔日繁华皆是过眼云烟,黄土掩上身时带不走一丝一毫。

    做为他的子女也没能站在墓前好好祭奠,他把家国天下丢给了她,却是一盘散砂,为了收拾这个烂摊子,短短几天的时间便耗尽了她全部的气力,如果时局再动荡一阵,她担心自己能否撑下去。她不想将他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当他撒手人寰,她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

    林君含亦是到了此刻,才可以默默的掉下眼泪。那些人前隐忍吞咽的,通通流淌出来了,擦也擦不净。

    可是,再没有了父亲的怜惜。以后无论遇到怎样的困惑与难题,都要她独自面对了。

    天一亮,就准备出发了。

    林君含见王思敬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问他:“那是什么?”

    王思敬老实憨厚的男人,如实说:“五小姐让带给三少的礼物。”

    林君含笑了下:“该择日把她嫁出去了。”起得早,除了家中准备膳食和打扫的下人,那一大家子还没有醒来,伴着鸟叫,她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明快。

    晨雾中王思敬看着她明净如水的笑嫣,不由松了口气。这些天过去都是愁眉不展的样子,让看着的人也倍感于心不忍。现在好了,又看到四小姐笑了。

    王思敬替她打开车门:“四小姐,快上车吧。”

    真的太早了,城中石板路上稀稀落落的人群,不论是做小买卖的,还是赶集市的,皆像慢悠悠的从晨光里晃荡过去。

    林君含隔着一面窗子望着外面平凡的市井生活,心里真正的安稳下来。时局稳定了,她的这些绥州百姓不用担心饱受战乱之苦。而她对天上的父亲,也算有个交代了。

    王思敬见她叹气,在一旁说:“现下天下太平了,四小姐不用像前几日那样忧心,借着这次外出的机会就放松一下心情。”

    林君含转首问他:“这些日子巧云和修文一定很担心你吧?”

    “女人家的心思细,有个风吹草动便忧心重重。老督军的事本来是瞒着她的,却难免听到风声。以她的性情估计又要胡乱猜想,整颗心七上八下的了。”

    “那回来的时候就去家里打个拐,让他们母子看到你,心中也就踏实了。”

    王思敬憨厚的一笑:“谢谢四小姐。”

    临近晌午时分抵达运城。

    梁琼出来迎接她,心中积蕴再大的火气,事到如今脸面上也是笑吟吟的。

    开口便唤:“让督军亲自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林君含笑笑:“梁叔这样说就见外了,我是您看着长起来的,还是叫我四丫头吧。”

    “那如何成体统,即便看着你长大的,也不能乱了规矩。”

    “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梁叔还是叫我四丫头听着习惯。”

    梁琼笑得一脸横肉堆积起来,越发显得凶神恶煞。接着请她去里面坐,顺便聊一聊同清军和解的事情。

    林君含并不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有她自己知道此番过来是要跟付东倾道声谢。这一回如果不是他们,前路叵测,想象不到会发生什么。

    只任梁琼发泄心中的怒火,耐着心思听了一会儿。那边就来叫着开宴了,眼见快过了吃晌午饭的时间,梁琼不好再唠叨下去。就站起身说:“请督军先去餐厅用餐吧。”

    林君含不急不缓的,一顿饭吃下来,约定的时间也就差不多到了。

    便说:“梁叔的意思我都明了,既然和解是清军提出来的,我想不会再有太大的出入。时间差不多了,去到清军约定的地点还有一段距离,我就先出发了。”

    梁琼在心中诋毁她,狼崽子长大了,牙尖嘴利,知道跟他耍心眼了。面上只是和和气气,尽说些服帖恭维的话:“督军年少有为,我自是信得过。”等人一走,神色尽敛,冷哼一声:“狼狈为奸,哪有个好东西。”

    但再多怨怼,还是要将眼前的难关过了。来日方长,总不会任她一直得意下去。

    汽车一开出去,王思敬回头看了一眼说:“老狐狸变脸就是快。”

    林君含哼笑:“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清军一日不撤退,他便连我一同忌惮。否则惹得我一个不快,和清军联合起来前后夹击,就有他受的。”

    “四小姐,何不趁现在将这个隐患除掉?”

    林君含默然转首窗外,她比谁都想铲除梁琼。可她更怕一个梁琼倒下去了,会出现一个比他更强劲的对手,那个才是她真正忌惮的。

    却又隐隐觉得,该来的,或早或晚,总是躲不过。只是她现在大权还没有攥实,实在不易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