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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不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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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江沅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一进来秋菊便说:“三少,五小姐在睡房里。说是有些困,晚饭还没有吃就先去睡着了。”

    付江沅点点头进去看她。

    仅是傍晚时分,室内一层昏黄的光,不比晨光,却仍旧很是明亮。

    床单被褥皆是浅淡的颜色,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脸颊泛着珍珠的炫白,不用上战场了,亦不用经受那样的风吹雨打,才发现她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白皙精致。付江沅越发贪恋这个女人,真真的是捧到掌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掉。过来细细的亲吻她的脖颈,痒痒的,林君含一下便醒了,不由得缩紧脖子。迷迷糊糊道:“别闹了。”

    付江沅只是不放开,一张脸埋进她的脖颈中一路往下。那唇齿轻一下重一下的啃噬她,就像不知餍足的吃一道美食。

    林君含哪里还睡得着,原本的睡意带一丝羞怯,眸光流转,仿佛有琉璃的光色。声音软软的:“江沅,你别闹了,痒死了。”实则不止是痒,还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付江沅从她的胸口抬起头来看她,见着她半是羞涩半是娇嗔的模样心中更加柔情万种,她从不知道他有多爱她,倾身过去,扶着她的脸吻上去,紧紧箍住她柔软的腰身,情深意重的吻着她,就这样直到天荒地老。

    林君含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得紧紧攥着他的衣襟,那手却也用不上半分力气。整个人软棉棉的,极是柔软,而他就那样不可遏制的深陷进去。被她细密的柔软与温润重重的包围住,反反复复只是不得抽身。每一次深不见底,就仿佛要永远万劫不复的沦陷其中。

    他也只是心甘情愿,最最难耐时,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吟,不由道:“我爱你呢……”

    天已经黑下来了,室内没有开灯。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秋菊竟也没有来催上一句。

    林君含依偎在他的胸口,静静感受他的心脏。如同这世上最动听的音乐,每一下都充满了生命力,这个男人如何会是个不堪一击的人?林君含抬起眸子看他,他也正看着她,眼睛深邃而明亮,宛如这世上最璀璨的一点星光。

    她低低的问他:“你吃药了吗?这样身子骨可受得了?”

    本来付江沅正低下头来亲吻她的额发,眸光一转,顿时神色变得古怪,她不知是哪里招惹他了,天翻地覆,已经被他狠狠的压到身下去。而他状似咬牙切齿:“我哪里让你感觉到虚弱不堪了?嗯?你说来给我听听。”

    林君含明朗他话中意思,一阵面红耳赤,却不知那样欲语还羞的模样何其令人垂涎。觉得他一下口就是在咬她,痛痒中带着酥麻。她轻轻的叫了一声:“啊。”不停的躲闪,也知道服下软:“江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错了……”

    可是,就在这张床上又能躲闪到哪里去。他竟生了一种孩子的顽劣,非要证明给她看似的。

    林君含气奄奄的,到最后也只是娇娇的吟,一丝力气都没有了。眯着眼看他一张摇晃不止的俊颜,又像是隐隐约约忆起什么,她是何时见过他的?

    最后他重重的那一下,硬是将她的神思一并的拉了回来,轻呼一声,却只听他在耳畔满足的叹息。

    之后却不忘问她:“我这样你还是不满意么?”

    逼得林君含只有捶他的份,却不像他那样没脸没皮,竟说些不知羞耻的话。转过身去背对他,也真的想要休息喘息一下。

    锦被微微滑落,她半面肩头都露在外面,细腻光滑,柔软得仿佛吹弹可破。而他激情时有些失了力道,上面有青紫不一的痕亦,是他的唇齿落下的,这样看着奋外狰狞。难怪他亲吻她时,她总是唤着疼,那声音极是婉转,他更加入骨三分。这一刻不由得心疼她,从后身扳着她的肩膀揽住她。

    “哪里疼?让我看看。”

    林君含抬起胳膊膛了他一下。

    “你起来,我要睡了。”

    却被付江沅攥紧掌心里,修指用力,如夜色般清冷的脸颊上此刻有流水般的笑意:“我哪里没有看过?嗯?”

    林君含转过头来瞪着他,见他眉舒目展的样子,正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她鬓角的碎发,动作很是轻柔,顿时让她的心里生出安逸。望着他澄亮逼人的眼眸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个时而强势,时而如孩童一般的男人,这一刻竟然让她心生柔软。

    正想着,他已经将人抱起来。低低的哄:“先别睡了,我叫人打水进来给你洗澡。吃过东西再睡,否则夜里也是要饿的。”

    林君含被他拖了起来,问他:“你今晚不回去吗?”

    付江沅挑起好看的眉毛:“你不想我在这里?”见林君含套上睡衣,就要走下去,揽上她的腰身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林君含拍打他的手:“你放开,我要去洗澡。”

    付江沅似笑非笑:“一起。”

    许婉婷下楼吃饭的时候没有见到付江沅,着实又闹了一场脾气。直嚷着:“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看他真是被那个女人迷的颠三倒四的。他若是不想回来,那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付译只得劝她:“你不要动不动就这样大的火气,江沅不是小孩子了,他一时贪恋哪个女人,也只是暂时。你何必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

    付东倾坐在沙发上听着,一句话也不说。只怕不用家里人将付江沅赶出去,他自己就打算再不回来了。而他很快就要回到江城去,那边打来电话,又要打仗了,如何少得了他。

    命运像一场流沙风暴,愿不愿的,都被推着被迫前行。

    沉顿的按了按眼角,肺腑中的情绪骤然翻滚,竟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最后下人上来一盏热茶,端起来呷了几口,气息略微顺畅一些。那边付译和许婉婷还在讨论付江沅和段芳华婚事的事,这样看着,他们亦是铁了心的要将两人撮合在一起。而那个段芳华似乎真的得人心,处事周全大方,也不似一般有钱人家的小姐那样骄纵。付东倾能看出许婉婷对她的喜欢。如此一来,付家怕是要闹开了。

    失神间,付译已经走了过来。

    只道:“东倾啊,你去将你三弟找回来,看你妈这个样子只怕今晚的觉也不用睡了。”

    付东倾想一口推脱。付译一眼看穿他:“你三弟素来跟你亲近,他的事,你总该会知道。”

    这话倒是不假,付东倾与付江沅平日就格外亲近,年纪相仿,两人都没有成家,玩心正起的年纪,所以有些话付江沅是从不瞒他的。

    付东倾再没有任何理由推脱,只道:“那我就去找一找他。”

    他不是那样不识趣的人,况且敲开那扇门扉他要说些什么?抵达之后,靠到车身上漫不经心的点着一根烟。

    警卫看到他了,很快张孝全便走了过去。

    “二少怎么会来此?是来找我们三少的吗?”

    付东倾吸了一口烟,光火弥漫间眼睛轻轻的眯起来:“是总司令让我来寻他,不过见这样子,你们三少怕是要夜不归宿了。我也只好想个借口回去替他开脱一下了。”

    张孝全立在一旁没有说话。

    付东倾扭头看他:“你们三少订好要去哪里了吗?”

    他猜不多时,付江沅就要带着林君含离开了。那是个行动派,而且一定担心夜长梦多,所以时间一定不会太久。

    张孝全略微为难,付江沅的确已经吩咐他打点这件事情了。却迟疑着要不要同付东倾说,见他嘴角噙着心知肚名的一丝笑,终是说:“三少想带四小姐到辛落城去,那里没有被战火波及,离得清州地界也远些,不会有人打扰。”

    付东倾吸了一口烟,悠悠感叹:“你们三少真是有心。”他将烟头掐灭,矮身上了车,直接叫司机开到“丰乐门”去。这回再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对他大不敬,那一晚闹得有些不可开交,“丰乐门”因此吃了些苦头,血溅当场,连保镖就死了那么两三个。付东倾一直是马背上长起来的,杀伐见多了,这样的血腥着实不看在眼里。

    侍者认得他,一见人进来就是颤巍巍的。

    他给的小费也如烫手的山芋一般,不知道该不该收。

    没多久经理便过来点头哈腰的亲自服侍,倒让付东倾有些烦了。他不过是想来喝几杯酒,并非找谁的晦气。扔下酒钱,也不答经理的腔,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灯光迷醉,红裙翩翩的女人是有一点儿好看。重点是那个女人也在看着他,而他认出来了,那个人是段芳华。她似乎很喜欢来这里,他不过来了两次,却两次都遇上了。

    唇角一动,还是同她打了招呼。这个意欲嫁进付家的女人虽然注定是个悲剧,但也算是缘分了。而且正因为结果不好,付东倾默默的同情了她一下。与他三弟有情感纠葛的人,除却林君含,其他的女人便只能说命不好。

    段芳华的嘴巴还是挺凌厉,走过来就说:“二少这样日理万机的人,还真是无处不在。”

    付东倾审视她一眼,艳红的洋装,身上的花纹却有一点儿古香古色的东西在里面。他大方的夸赞:“段小姐的这件衣服好看得紧。”

    段芳华微微一笑,小女儿的心意流露。

    “谢谢二少夸奖。”既然撞到了,私心里也是期盼的,便伸出手来:“二少这是要走了么?去那边喝一杯吧。”

    “段小姐会喝酒?”

    段芳华摇了摇头:“倒是极少喝,来这里也仅是和朋友聊聊天,跳跳舞。”

    但今天心情爽朗,着实想要喝一杯。于是向侍者叫了熟悉的酒种,度数不是太高,入口倒像是果品一样。

    付东倾这样颇有酒量的人喝起来也只是索然无味。悠悠晃动手里的杯子,挑起眼角问她:“段小姐觉得我三弟那个人怎么样?”

    段芳华作势想了一下:“三少那个人对我很无感,第一次见到只觉是礼数周全。”

    但也仅是礼数周全。

    付东倾笑了声,心道,这个段芳华倒也不是特别傻。

    “既然段小姐看出我三弟无感,为什么还要同意这门婚事?我看段小姐不像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婚姻大事可以任由人摆布。”

    段芳华怔怔的看了他一眼,却见那男人的目光真是凌厉。她虚弱的躲闪开,讷讷道:“最后会有什么不同么?”

    门当户对的找一个,富人家的子弟不会凭白嫁娶,如果不是付江沅,下一个又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付东倾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却也不尽然,有的时候还要看自己,这世上许多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段芳华仿佛是吃了一惊,关于付东倾她也是早有耳闻的,走马观花的人物。此刻她却在想,或许他也只是不能勉强。

    鬼使神差问了出来:“那二少呢?也是不能勉强的么?”

    付东倾手上的杯子微微一晃,洒出一滴。他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后,只道:“我这样的人,你觉得呢?”

    段芳华摇了摇头,她看不懂他。

    付东倾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付译和许婉婷都已经睡下了,他不用想着如何交差。至于明天的事,那就等明天再说吧。

    人这一生何其匆忙,到头来想,历经无数,能被记住的事情怕也不多。

    有的时候岁月纵使清浅,却是刻骨铭心的。到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如同是在心口划上的那一刀。

    林君含醒来的时候付江沅还在睡着,她轻轻的转过身来看着他。他睡着时的样子有小孩子的稚气,俊眉轻轻的蹙着,唇角微扬。她伸出手来帮他将眉宇间的痕迹轻轻的捋平,阳光已经洒进来了,在他的脸上抹了淡薄的一层光,映着她青葱的手指,指尖仿似透明,就那样在他的眉眼间轻轻一点,就仿佛点化众生那般,玉手纤纤,轻轻一洒,他的人生就将变得不同。

    她来回抚了几下,或许是痒,他含糊不清的“嗯”了声。

    林君含便不敢再动了,等了几秒钟,他似乎又睡沉过去。她才移动手指,在他的脸颊轮廓上缓慢滑动,不得不说这个男人长得真是好看,儒雅干净的气质,长着女人不及的惊艳五官,却仍旧隽永非凡,英气逼人,并不显得女气。她想起第一次见他,心中也只是喟叹:“竟有男子长成这个模样。”但就是这个模样,她想她会记到心里一辈子,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如山巅心头的那一轮红日,冉冉而升。

    何时他已经睁开艳光滟滟的桃花眸子,眼角微微上扬,亦是浅浅的桃花色。晨时声音有一丝沙哑,性感非常:“好看吗?”

    林君含一愣神,眸光对上他的,慌忙的想要收回,他的手倒是快,一下攥紧她的手腕,直接将掌心覆到他的脸上。

    轻轻的摩挲道:“我要你以后每天都这样看着我。”

    林君含梦呓一般重了句:“每天?”

    付江沅在她的掌心亲了下,温润凉薄的嘴唇,贴在她的手掌心上蜻蜓点水一般。目色灼灼的盯紧她道:“我要带你去辛落城,那里远离清州八省的地界,我们可以去那里过平静的生活。从今往后我再不是清州八省的付三少,仅是这天下再寻常不过的男子,是你的丈夫。”

    这怕是天下每个女人都想得到的幸福吧,一个男人愿意舍弃一切身家利益,天涯海角的随她去。看似平静,实则也是轰轰烈烈的。

    “你不后悔吗?”

    付江沅的眼底映着朝阳那淡淡的金辉,显得异常明亮,笑道:“怎么会。”

    他们约定两天后从洛阳城出发,付江沅嘱咐她:“到时候去车站会合,我会派人送你过去。一定要等着我,我们不见不散。”

    林君含不知道自己曾经有没有肆意而为过,这一刻却也想为着一个男人不管不顾。

    点点头道:“好。”

    他们像一对平凡的夫妻那样,起床后他为她绾发,帮她画眉,做得都不熟练,可是聚精会神,十分认真。这样的闺中之乐,只有两个人能够体会。

    付江沅对着镜中细细打量,他的手法其实一般,到底还是生疏。可是她长得漂亮,尖尖的一张脸,天生的灵气,再配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浅笑嗔颦,说不出的风情。

    “以前总觉得你既清冷又妩媚,现在这样细细的看,觉得还有一丝机灵与顽皮。”

    林君含镜中嗔了他一眼:“你是觉得我稚气么?”

    付江沅似笑非笑:“不,是动人心魄的灵气。”

    林君含抿起唇角来笑:“没想到付三少也这样会讨女孩子欢心。”

    “我也只会讨你欢心罢了。”在她的下巴上轻轻的捏了那么一下:“不要阴阳怪气的讲话,我知道你又要拆排我。”

    触到林君含的那点儿痒痒肉,不可遏制的笑起来。

    付江沅自镜中看着,想起那句“桃花依旧笑春风”,这是他的女人,只比阳春三月的桃花还要绚丽。

    日子看似平静,付江沅并未表现出异样。他既然想要离开,断然不会兴师动众,若要付家人洞察出一点蛛丝马迹,定是走不成的。到时候付译只怕要将这清州八省如铜墙铁壁一般封锁起来。

    两天来安心的呆在南山别墅里,起居如常,按时吃药休息,闲暇的时候去厅内用茶,或者到山间透气。

    其间吴姿带着段芳华过来,两家人在别墅中一起用餐。许婉婷终于见了一点儿好气色,肯对付江沅好好说话,也是叫他带着段芳华四处走一走。能看出段芳华很喜欢这里,上次时间匆忙,大都没有仔细看过。

    付江沅竟破天荒的没说一句推阻的话,站起身道:“段小姐请吧。”

    段芳华仔细看了他一眼,对这个付三少只道是说不出的一种感觉,就仿佛他整个人的气息都是内敛且不失锋芒的,实则锋利无边。所以,即便他表现出友善,仍旧让人感出冷冷的疏离。这样一个男人,无论如何捉摸不透他,所以才觉得可怕。

    原本赏景的心思已经不浓厚了,或者让她一个人走一走也更好一些。所以没逛多久,便道:“听闻三少近来身体欠佳,这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就不麻烦三少一起陪着了。”

    日光下付江沅微微的眯着眼,长睫上细细的一层光圈,晃着人的眼,看不清眸内情绪。只道:“那段小姐一个人慢慢看,我到那边的亭子里等着。”

    段芳华点点头:“三少请自便。”

    张孝全将水拿过来,付江沅喝了一口后,放到石桌上。

    山风徐徐的吹着,百花齐放,自有一副瑰丽景象。

    付江沅淡淡道:“一切都准备好了?”

    张孝全周整道:“三少尽管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付江沅没再说话。

    段芳华倒是个聪明的女人,本来不止一条路可以下山,却仍旧原路返回。不确定付江沅会一直等在那里,那怎么看着都不像个对女人颇有耐心的人。远远看到付江沅四平八稳的坐在亭子里,一派悠闲之姿。不由得想,这个狂肆不羁的付三少今天如何会这般听话?

    过来叫上他:“劳烦三少等了这么久,我们下山吧。”

    付江沅微微一笑:“请吧。”

    那一顿饭吃的倒是十分和乐,事情到了今天似乎已经步入正轨。席间付译有意说起两个孩子订婚的事,察言观色,没发现一点儿异样来。那目光轻描淡写落到付江沅的脸上,他拿着刀叉慢条斯理的切着盘中的美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付译这才真正舒心起来,乐呵呵的同对方说起选订吉日的事。

    付江沅侧首看了段芳华一眼,只见她秀丽的手指将餐布轻轻的拧起来,如同在撕拧自己的心。不由得露出讽刺的表情,看来不如愿的大有人在。

    段家人一走,付译将人叫到花厅内说事。订婚这样大的事肯定不能草草了事,便道:“我看江沅这两天气色不错,这几天大家就回江城吧,好专心筹备江沅和芳华订婚的事。”眉目一转,问付江沅:“你有什么意见?”

    付江沅抿呷一口茶水冷冷道:“你们既然铁了心的要段芳华做付家的儿媳妇,我有什么办法?依我的意思却是不想跟她有任何的瓜葛,可是我也得说了算才是。”眉目轻轻的蹙起来,那点儿不甘看着反倒让人放心。太逆来顺受了,才更令人心中生疑。

    付译只当他是在闹脾气,稍稍安慰两句:“你现在可能在心里上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办法接受,可是,婚姻这样的事不是儿戏,我们替你选定的,自然各方面都与你相配。相处得久了,便会觉出好来。现在难免有些排斥也是正常的,却不可再任性的自作主张。”

    付江沅放下手中的茶盏,只道:“刚吃了药,有些犯困,我先去房里睡一会儿。”

    只等他一离开,付译叹口气道:“闹闹脾气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结了婚自然而然也就收敛了。”

    许婉婷终于肯露出一点儿笑:“算他还有些良心,没一下将我气死。”

    “什么死死死的,你整日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这样晦气的字眼付译是极不愿意听到的,接着又道:“我就说他只是一时胡闹,到了该成家的时候,总会收起心来,孰轻孰重,他总不至于分不清。”

    付东倾至始在一旁听着,因没他什么事,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实则心中烦乱得很,没什么事比他看得更清楚了。付江沅那样子哪里是真的收了心,分明在同家里人打马虎眼,只等他一走,打击才是突如其来的。

    而付江沅并不瞒他,不仅因为信任他,且还有一些事情同他交代。

    毕竟付江沅在军中并非虚职,许多事情不能真的撒手不管。而且,他这一走,付家必会乱上一阵子,到时候也只得依仗他们来宽家里人的心。

    临入睡之前,付东倾推门进来。

    见到他将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行装和药品,其他的东西并不打算多带。

    他蹙起眉头:“你真要一走了之么?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为什么不试着说服爸妈一下,或许你和四小姐还有机会。”

    付江沅奈何的钩起唇角:“爸妈的态度你也看清楚了……而且我也不想君含日后会受什么委屈。”起身走到窗前,起风了,呜咽之声,宛如鬼泣。树枝被吹得哗啦啦作响,呈现千姿百态的模样。他的声音夹杂其中,总有些莫测:“这样的尘世,不见得就适合我们。”

    付东倾知道他是怕的,怕红尘万丈太喧嚣,他和她即便拼尽全力也走不到尽头。如果至此隐匿于世,便没人会去打扰,他就觉得自己可以一辈子拥有她?

    “江沅,四小姐若有一天想起来了会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过?”

    付江沅注视着漆黑如墨的夜色,神色决然道:“二哥,这话你问过我了,我亦想了不知多少遍。指望她自己想起来,总会长过别人来提点她。就当我自私也好,这一刻除了将她藏起来,我想不出别的。”

    付东倾肺腑中生出浓浓的不舍,对哪一个的都有,滋味别样,搅和在一起当真是不好受。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便不再多说什么。”

    付江沅转身看着他:“林君梦还在江城,现在绥军没落了,仔细想一想,也不见再有何用处。想来就连她自己亦是茫然,这个时候是林君含或者林君梦又有什么分别。接下来要做什么安排,你自己看着办吧。”

    付东倾无声的点了点头。

    付江沅另行嘱咐了些其他,他这样一走了之,陆续一定会有许多的麻烦事发生,他通通托付给他。

    几个兄弟多年一起并肩作战,立下无数显赫战功,在整个清军都很有威望,即便个个年纪轻轻。付东倾却觉得以后不会这样容易了。付江沅这一走,必然遥遥无期,问他归日,也只是说不清楚。

    只见付江沅苦涩的一弯唇角:“如果君含什么都忆不起,那就是一辈子。”

    他一挥手抛却的,是整个凡尘。

    这样寄希望于一个女人,真的值么?

    他没有想过,只知在亲见她死去的那一刻自己痛不欲生。便在心中期许,如若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定抛却前尘来换她。他今日此举,也算是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付东倾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从小到大,你总是这样令人匪夷所思,不过有的时候二哥却是真的羡慕你。”

    夜半三更时下起了急雨,那大雨如柱,敲打玻璃窗子发出巨大的响动。林君含被惊醒了,睁开眼,正有一道闪电划过去,如同将整个天际劈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整个天地都在为之震动。

    本来昨天还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没想到说变天就变天了。她本来不是胆小的人,不知怎么心里生出一丝莫明的惶恐。抱着被子靠到床头无论如何再睡不着了。

    而窗外闷雷滚滚,每一声都慑人心魄。豆大的雨点紧密的敲打着玻璃窗,那雨一下下真像下到人的心里去了。

    女人这个时候就爱乱想,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可是又会发生什么事呢,付江沅将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他做事素来周全,她相信定然不会出什么差子。而她今天下午已经将行李都准备好了,其实她没有什么家当,无非就是几件衣服,和几件付江沅之前买给她的珠宝首饰,一个箱子都全部收下了。

    只等着天一亮,便去车站等他。

    林君含再怎么心性淡薄,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日后的生活她不是没有向往过。去了那里他们会过怎样的一种生活?付江沅说会像这世上最平凡的夫妻那样,日后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那亦觉得那样很好。

    就这样一直坐到天明,心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天就已经亮了。

    秋菊做好了早餐,进来唤她的时候,发现不在屋内。又见行李还放在那里,就知道没有离开。去厅外找她,门板打开,林君含撑着伞回来。她马上唤:“五小姐,这样早你去哪里了?”

    林君含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只道:“来洛阳城没少去那家买粥,现在想一想自己似乎还没有吃过,今天早上就忽然很想偿一偿。”

    秋菊已经将食盒接到手里:“五小姐,你既然想吃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买给你便是。外面还下着雨呢,你却一个人打着伞出去了。若要淋出病来,如何使得。”

    林君含笑了笑:“我哪有那样娇贵。”

    秋菊是张孝全临时给她请来的丫头,身份一开始便了解得很透彻了,确实可信才叫来当差的,也只是担心那边的丫头嘴杂,用起来不方便。如今她要走了,这也是秋菊最后一天当差。想来这些日子被她照顾得很好,几乎没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小姑娘眼疾手快,心眼也好。林君含想了想,便将那些没有打开的胭脂水粉送给她。还有两件没有穿过的夏装一并给了她。

    只道:“秋菊,这些日子多亏有你照顾,日子才会过得这样清闲自在。”

    秋菊连忙道:“五小姐,你可千万别这样说。是三少请我来做事的,给的工钱着实丰厚,一切都是秋菊该做的。”

    林君含还是将东西给她,那些都是付江沅买给她的,每一件都是好东西。

    秋菊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林君含笑道:“去吃早餐吧。”

    她还要赶着去车站,这个时辰了,付江沅派来的车子也快到了。她匆匆的喝过一碗粥,那边果然有人来敲门,秋菊见是付江沅派来的司机,就过来叫她:“五小姐,过来接你了。”

    去睡房中帮林君含提上箱子,一直送她坐到车上去。雨一直下着,雨丝繁密,没半点儿停下的意思。

    汽车缓缓移动,林君含见秋菊在车窗外对她不停的挥手。起初她像流砂一样涌进这座城市,到现在就要彻底的离开了。

    司机将她放下来,距约定的时间没有多久了,林君含提着箱子去一边等他。那雨丝自伞沿嘀嗒嘀嗒的淌下来,眼望出去,整个世界都湿漉漉的。

    进站口陆续聚满了人,缓慢的向内移动着,隐约听到悠长的汽笛声,火车缓缓开进站来。送别的人努力挥动手臂,远行的人步伐只是匆匆。

    林君含抬腕看了一下时间,雨还在“嘀嗒,嘀嗒……”的下着,水流聚集在她的脚边,汇集成河,蜿蜒而去,也仿佛是漫无目地的。她盯着自己的脚下,茫茫然的想起付江沅说过的话:“等着我,不见不散。”

    可是,他没有来。

    火车在隆隆的轰鸣声中徐徐的开走了,随之吐出一团巨大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宛如一朵哭泣的云。

    林君含一双腿站得有些麻了,却仍旧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雨也越下越大,幕天席地的雨帘将整个世界团团围住,严丝合缝,直叫人透不过气来。人影绰绰,急雨中穿行而过,只是看不清人的脸。

    有人冒雨向她奔来,她有些发冷,一张口唇齿微微打颤。

    “江沅……”

    男人走过来,将一件风衣披到她的肩头上,多少挡去一些寒意。

    林君含半眯着眼,扬起头来努力的看清楚。那人一张脸漫在水中,眉目模糊,可是她仍旧看得很清楚,他不是他。

    付江沅到底没有来,而且林君含知道,无论再等多久他都不会来了。

    她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来?

    雨声嘈杂,付东倾需得提高嗓门说话:“雨下得这么大,瞧你的衣服都湿了,去车上吧。”

    付东倾将她拉到车上去,车门关紧的一刹,所以吵杂被瞬间隔绝。

    林君含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冷意,沿着骨髓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骇,寒彻心骨也不过如此。

    她不可遏制的打了一个冷颤。

    付东倾只是板起脸来:“这样冷,雨也这样大,便不知道找个地方躲一躲?”

    可是躲到哪里去呢?她分明也是想和一个男人一块躲起来的。

    她侧首问他:“付江沅呢?”

    付东倾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须臾,抿紧薄唇,只道:“他不会来了,江沅过来就是让我告诉你,他不会跟你一起离开。”

    林君含的耳朵嗡嗡的响着,仿佛什么都听不清楚。眼前恍惚是出现一个人的眉目,情深意重,同她说海誓山盟的话……她忽然抓紧付东倾的衣袖,神色慌乱道:“他现在在哪里?你带我去见他,我要当面问清楚。”

    付东倾安抚她道:“没有用的,就算你此刻过去见他,他一样不会跟你离开。”

    可是,人总不能这样糊里糊涂的活着,有些事情即便撕心裂肺一样还是想要问明白。

    林君含目光坚定:“我只是想要问清楚而已,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

    付东倾见她的眼神笔直的像箭一样,锋利的穿透一切,而她的唇齿却白得厉害,羸弱得似一朵摇曳的山茶花,竟是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他不敢碰触她的内心,指不定要怎样的心疼她。最后到底无法抗拒,答应带她过去见他一面。

    那一路千回百转,林君含想了无数。也想到自己这样是被一个信誓旦旦的男人戏耍了。而竟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也傻到想要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