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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停止哭泣后连续地用冷水洗脸,再抬头仔细地盯着面前镜子里的眼睛,担心被父亲察觉而令父亲心生对疾患的恐惧。
连续呼了几口气,孟浩挤出合适的笑容,迈着轻快地脚步,走进了父亲的房间。
这是孟浩唯一觉得应该流泪而不能尽兴,导致他很遗憾的哭泣。
“累不累?”父亲看着孟浩问。
“呵呵,不累。”孟浩回答完,立刻后悔了。
“其实还是挺累的。我想,想辞职一段时间。天气太热了。”孟浩嘿嘿笑着小声说,低下了头。
父亲怒视他许久,又发出一声轻叹,没有痛骂孟浩。
孟浩辞了工作,专心看护父亲。父亲的单位和自己的亲属,也都安排人,来轮流看视日见衰颓的父亲。
父亲终于确认了他自己的病情,整日里除了对抗病痛,就是郁郁寡欢。他甚至要主动停止治疗,被单位和亲人阻止了。
后来还有第三次手术的建议,父亲得知后,犹豫了许久,拒绝了。
孟浩看着父亲艰难地存活人间的样子,真觉得他委屈至极。
父亲以不堪的衰弱神貌,看着自己的儿子,提前吩咐了遗言:单位分的一套房,给孟浩;他妈妈也因拆迁分了套房,老大孟汉听话些,就跟妈妈住一起,别让孟浩惹他妈妈生气了。
父亲但有病痛间隙,仍要不停训斥孟浩:不能惹事,不能干坏事,凭自己本事吃饭,多读书,以后要对自己的妻子好之类的。
孟浩旧日的朋友也都赶来安慰悲伤的孟浩,尤其是罗霞。
几乎有时间,甚至没有时间也要创造出空余时间,罗霞频频来到医院。
说笑着宽慰孟浩父亲之后,她也是要躲去洗手间哭一会儿;或者在孟浩送她出去的时候,她抱着孟浩不松手地埋头哭泣。
孟浩很感动、也很伤心,但是觉得泪水似乎不能再像那天他给父亲签手术单那样,随意流下了。他只好无言地轻拍着罗霞的后背,以示感谢。
后来,孟浩不再允许罗霞进到父亲病房了。不是因为她总是哭,是因为孟浩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看到已经衰颓不堪的他的偶像,父亲。
为表示真挚的谢意,孟浩见父亲病情稳定,又有专人照顾,就答应了傍晚与罗霞一起去看场电影。
离开医院时,孟浩认真地帮着父亲刮了胡子,再拿了个小圆镜子让父亲检查一下。
父亲满意地笑了,再以威严地略微摆手的动作,令孟浩走了。
孟浩和罗霞从电影院出来时,天色早已黑了下来。
但这座城,还是有些闷热。
送走了罗霞,孟浩独自走回居住的小区楼下时,发现黑乎乎的墙角里,站着黑乎乎的几个人。
吓了一跳的孟浩正想喝问,对面传来温和的问话:“孟浩吗?”
“怎么了?”孟浩走近几步,见到了父亲的同事。
“等了你好久,这时候才回来?”男同事轻松地说着,“走,我们去医院看看。”
孟浩知道,父亲离开他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用那样的大巴掌袭向他了。
孟浩想以哭泣的方式,向父亲的同事们表示他很哀恸,表示他很感谢他们对父亲的照顾。但是没有成功,泪水好像被堵塞在了他眼底深处的泪管里。
到了医院,孟浩跑上楼,再推开病房门,默然面对里面的空无一人。
窗户大敞着。风,把窗帘以及能够带动得起来一切,翻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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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嗞”的一声,车身一晃,孟浩的身体也随着一晃,神智也从半梦半醒之间回到现实。
“快到了吗?”孟浩茫然地看看车窗外,问着司机。
“快了,还有一个红绿灯就到了!”司机笑着说,“你住得那么远,孩子怎么跑这里上学了?”
“嗯,我女儿很优秀,从小到大。”孟浩以平静如水的语气,来表达自己对女儿的致敬,“是学校特招的。家里没有因为上这所学校,花过一分钱。”
“嗯,真的很厉害了。”司机称赞着,“那也是小学使了劲了。”
“倒也是。”孟浩笑了,自得地说,“还是孩子听话,大人用心。要不,花钱上课外班也没用。”
“你孩子在这么远的地方上学,也够辛苦的了,连带大人。”司机感慨着说完,再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孟浩,“您就住那个小区吗?”
“哦,是啊。那是另外一套房,学校附近也还有一套的。”孟浩淡定地说着无奈地谎话,心里为说谎和自己没房自责不已。
“行啊,还是有实力的。”司机再赞许,“是拆迁户吧?”
“哈哈。”孟浩笑了起来,“拆迁户是不假,可我家那时拆迁管个屁用!九六年!给了点什么搬家费、安家费而已,大小三间平房怎么也得有四五十平米吧?换了一个小三居。”
“那可惜了,应该当钉子户。”司机笑着说,“搁现在,还得加两套吧?”
“是父母单位的房,谁敢当钉子户?”孟浩笑着说,心想“别说钉子户,就连搬家费都差点没要。”
“那时的人都觉悟高!”司机点头称赞,“您现在做什么?”
“物业管理。”孟浩抻了抻西服,再想起股市账号里跌得时候稀里哗啦、涨得时候蜗牛爬一般的那点钱,“主要是做金融投资。”
“够牛的。”司机羡慕地说完,紧盯着前方不再出声。
孟浩为自己截止了这次谈话,感到很无奈。
“好了。”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到站喽!”
“谢谢,谢谢。”孟浩连声说着,掏出手机支付了车费。
下了车,孟浩再仔细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两点零八分。
好吉利啊!
孟浩大赞一声,向着学校大门,拔腿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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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不迭地将泡面送到罗霞面前,易世杰以当今世上最为标准的侍者的站姿,静候一旁。
吃罢泡面,罗霞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不打扰你了,说什么也都没用了,都好自为之吧。”
易世杰犹豫一下,还想再说什么。但见罗霞的眼神里再放出坚定无比的凶光,他立即奔去房门,恭敬地拉开。
罗霞很平静,不再像是激昂的战士,但还是目不斜视地迈着坚毅的步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间。
关好房门后,易世杰觉得身心清静非常,暗生庆幸之余不免又倍觉失落。
罗霞的大吵大闹、大哭大叫,易世杰觉得自己为此产生了幻听幻视。房间里明明只有了自己,但似乎眼前、耳中,仍有人影晃动和尖利的哭喊声。
易世杰的眼睛,再次湿润。
哀叹一声,烦躁不已的他打开房间里的电视,茫然地搜索着自己能够接受的节目。
“焦小姐,您已经为得到张先生的晚宴邀请,连闯了三关,打败了二十六位佳丽。再次提示您一下,”头发如新郎官那样一丝不苟、一身笔挺西装的主持人,儒雅地将话筒举在嘴边,用充满磁性的声音,以及炯炯有神的眼睛,对舞台当中的一位女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