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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咖啡店，翟天宝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生气了。尽管深冬凛冽的风不时刺痛她的鼻腔，她却更加用力地大口呼吸着。
只有疼痛才能让她稍微转移注意力，不再为跟云想扯上关系而自责。
她并非无处可去，至少，只要能克服羞耻心，她大可以要求陈墨竹兑现承诺，为她在参天物华谋得一份工作。
又或者，她也能去登月计划碰碰运气，乐朗行虽然行事霸道，但他也认可翟天宝的才华，况且登月也是业内顶级的公司，怎么看都比云想更适合她。
可最终，她还是吃了回头草。
怪没出息的。翟天宝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因为眼下，只有云想保留着她再见顾参商一面的希望……
每当想到这一层，她的内心便又止不住地在懊悔与期盼中煎熬挣扎，一度平静的心，也不禁波澜再起，搅得她忐忑不安。
她不得不逼自己放下这些烦心事，顺其自然。
正想得出神，翟天宝冷不防被人重重撞了一下，险些摔倒。
“干嘛呢，走路不看路！”撞她的人气冲冲地嚷嚷着，“路口那么大个禁止通行的牌子，没长眼啊！”
翟天宝赶忙起身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
她忽然住了口，怔怔地盯着面前硕大的广告牌，脑海中一片空白——
工人正忙着把一张崭新的海报抹平。海报上，水月正俏生生地望着她，笑意盈盈。
广告牌顶，“承韬广场”几个大字，蓦地刺痛她的眼睛。
翟天宝浑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她不停地用力眨眼，直到视线变得一片模糊，仿佛这样，这一切便都不存在。
可她失败了。
长久以来，被她刻意忽略的事实，此刻终究以一种直白到残忍的姿态出现在她眼前。
就连水月的笑容，此刻也变成一枚锋利的箭矢，毫不留情地刺穿她的心。
那是何其刻骨铭心的痛！
多少个夜晚，她不眠不休地伏案创作，精心地一笔一笔勾勒出这个带着眷恋与不舍的温柔笑容。
可曾想过，这个饱含她心血与爱意的精灵，最终却化成一袭华丽的嫁衣，披在了别人身上？
参天物华的新游戏，在承韬集团旗下的产业做宣发。
这无疑是一场盛大的预告。
顾参商呢？
当他看见这张海报的时候，会不会想起，那些漫长的冬夜里，参天物华灯火通明，有一个人，默默地描绘出这一切？
大概忘了吧，甚至一起生活的三年，都会成为他弃如敝履的过往。
也好。
既然他已放下一切，她的念念不忘，也不会再有回响。
就这样过去吧，不要再沉湎于过去，不要成为被困在回忆中的魂灵。
仿佛感应到她内心的空寂，呜咽的冬风忽然停滞片刻，沉厚密实的阴云终于得以汇集在一处，将一片片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翟天宝努力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那张海报，像是要把她亲笔画出的每一根线条，都化成丝线，牢牢地缠进记忆中。
·
等到处理完积欠的工作，顾参商这才起身，活动着酸痛的脖子。
“哟，下雪了下雪了！”有人惊喜地大喊。
他下意识地朝窗外望了一眼。
整个城市都掩映在漫天的大雪中，柔黄的灯光也绵延成一片温暖的光海。
可其中再没有一盏灯，是为他亮起的。
顾参商把额头轻轻贴在玻璃窗上，仔细分辨着雪落时的簌簌声响，心中一片冷寂。
忽然，有人敲响办公室的门。
“顾总，”杜锦屏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声，“您在忙吗？”
大概是先前的诸多波折导致她对顾参商产生了过分的敬畏，门一开，她先是一愣，接着艰难地挤出一个笑脸，慢慢掏出一张色纸，递到顾参商面前。
看见纸上羿阳的脸，顾参商恍惚了一瞬，这才回想起缘由。
多讽刺啊，他让翟天宝画一张羿阳孤独终老的图，然后他们就离婚了，未来等待顾参商的，当真是一段孤独终老的日子。
这么想着，就连画中人的脸，也变得嘲讽起来。
顾参商不由沉下脸：“干嘛？”
杜锦屏本来就心虚，此时看出他情绪不好，快被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就是……天宝说这是您要的……”
她很识相地就此打住，因为她很清楚，假使交待彻底，顾参商很有可能一怒之下把她从九楼扔下去。
先前把画交给她的时候，翟天宝就再三叮嘱，说这是顾总要的，记得给他。
但杜锦屏当时脑子一抽，暗中兴奋地搓搓要搞事的小手，不怀好意地想，顾总啊顾总，你可算栽在我手里了。
以往都是顾参商从她顺走翟天宝的画作，如今风水轮流转，她可算能霸占着顾参商的东西不还了。
可她的得意并没能维持多久，很快，一个艰难的抉择就摆在她面前——
新游戏上线在即，杜锦屏早就跟翟天宝夸下海口，说要给她搞个内测大礼包，里面有限量版异色兔子跟宠，亮出来保证馋哭一片隔壁小孩。
谁知等她记起来这茬的时候，内测礼包兑换码已经被瓜分得所剩无几，唯独剩下的几个，全在顾参商手上。
看着还没捂热乎的《羿阳孤独终老图》，杜锦屏欲哭无泪。
可惜不管多舍不得，她也只能壮着胆子，试着用画从顾参商手里换个码来。
然而世事难料，顾参商不买账了。
他甚至有些厌恶，皱着眉头冲杜锦屏一挥手：“拿回去，我不要。”
“啊？”杜锦屏傻了，随即便腹诽，男人心真善变。
看来码是没戏了，不过能白赚一张翟天宝的画，也不算很亏。这么一想，杜锦屏也就没那么失落了。
可就在她一只脚已经迈出办公室的时候——
“回来。”顾参商忽然冷冷地命令道。
杜锦屏好悬一口气没上来，接着心中愈发悲愤。
男人的心，可真善变啊！
顾参商一言不发，冲她伸出手。
杜锦屏也老老实实地把画放在他手上，却没放手，直到顾参商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
“顾总，那个……”她硬着头皮，干笑着问道，“内测礼包的激活码，我听说您还有。能匀我一个吗？我想给天宝。”
“没了，”一听见翟天宝的名字，顾参商更生气了，干脆地一口回绝，用力把画抽过来，“下午都给了华大游艺研。”
下一秒，当着杜锦屏的面，他反手就把画扔进垃圾桶里。
杜锦屏愣愣地张大嘴，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疯了，他一定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