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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申严走过来冲着樊伟光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坐下,然后目光看向姜媛,紧接着,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和蔼的微笑。
对于这名爱徒,樊申严打心里感到喜欢,说真的他一生在油画这一领域上总共教过四个徒弟,其中还包括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要说在四人当中资质最好的当属姜媛,其次是他的儿子樊申浩,再然后就是樊伟光,梁茹排最末。
之所以要把梁茹排在最末,是因为这妮子用心不专,在樊申严看来,梁茹本身的资质并不输于姜媛,可能是她真的不太喜欢油画这门艺术,或者就像她曾经对姜媛说的那样,从来没有想过要在油画上面有什么过人的成就,即便心里对艺术这东西同样有着强烈的追求,所以在学习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消极怠慢的情绪,从而影响到绘画的能力。
至于樊伟光嘛,打小时候起就开始接受这门领域的传教,好在还算用功,没几年的功夫就彻底掌握了绘画的要领,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小子的心开始逐渐转移,一方面忙着学习,一方面还要坚持着在外面广交良友,说什么任何行业总得有空闲下来的时候,不能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对着画板发呆,不然早晚有一天会彻底疯掉。
后来,樊申严从儿子那里得知樊伟光的想法,觉得并不是没有道理,这么多年,无论是樊申严,还是樊申浩,的的确确给了樊伟光太多太多的约束,希望他能够把所有的业余时间全部用在绘画上面,争取有朝一日能够在油画上有所成就,成为老樊家第二个宗师级别的油画创作者,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人在被束缚的过程当中,往往会出现适得其反的现象,樊伟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煎熬着,虽然每天都有进行创作,但是再也画不出能够真正让樊申严觉得粲然可观的作品。
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得不让樊申严父子反思,两人商讨着会不会问题出在他们身上,不是樊伟光不行,而是二人对他的期望过高。说起来樊伟光现在的绘画水平,其实已经相当高超了,虽然不能跟大师级别的爷爷相提并论,但至少不比樊申浩差多少,寻常的油画创作着也达不到他的这种境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谈何容易,至于能不能突破瓶颈,一切还要看他的造化。
意识到这一点,樊申严吩咐儿子,以后尽量给樊伟光腾出一些空闲的时间,毕竟创作来源于灵感,多出去走走,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没有了束缚的樊伟光可以用“无法无天”四个字来形容,在省城他算得上是一个出了名的人物,爷爷是大画师,父亲在商化路经营着自己的公司,母亲是西城区某位投资公司老董的女儿,现为一名钢琴教师,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整天出去跟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出去胡吃海混,用他的话来说,趁着年轻就应该做一些偏离正常生活轨道的事情,结识不同领域的人,只有这样,才能称得上不辜负青春。
随着时间的推移,樊伟光开始从原来的百伶百俐小男孩,逐渐变成一个奸诈不级的坯子,这些通常都是在外跟那些市井无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在家中或者学校里面依旧是那个温文儒雅文质彬彬的翩翩公子,樊申严久居画室,自然不会有所察觉,只知道在最近几年的时间里,樊伟光在画术上面依旧没什么精进,至于樊申浩,虽然同儿子居住在一个屋檐下,平日里为了打理的公司的事情,已是忙得焦头烂额,自然没时间管他,只有樊伟光的母亲张美琴察觉到了儿子身上的一些变化。
作为一名爱煦儿女的慈母,张美琴只是简单的劝慰樊伟光几句,作为樊家的子孙,切不可流里流气,轻浪浮薄,要做到沉厚寡言,秉节持重,不然必遭白轻元俗之嫌,如来佛抛除私欲,性格稳重,最终才能修成正果,普度众生,诸葛亮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才得以运筹帷幄,功成名就,总之一句话,为人沉稳,稳中求胜。
母亲的话,樊伟光还是愿意倾听的,虽然不在乎外人对他的评价,但是父母这边却是不得不考虑。
从樊伟光出生那天开始,樊申严父子二人就已经详细地替他的人生做好了规划,一致认为他将来兴许能够在油画上面有所成就,只有张美琴觉得不妥,毕竟不是所有人通过努力就一定能够达到樊申严的那种境界,想要一家三代在油画方面有着杰出的成就,那断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时的樊申浩年轻气盛,在油画方面更是名声大噪,对于妻子的意见哪里听得入耳,遂告诉父亲,妇人之见,不足与听,三人僵持不下,求大同,存小异,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樊伟光在油画上面的天资堪称“卓越”,这一点,樊申严坚定不移,只是成人之后的他在外面经历的多了,结识到的人也多了,慢慢开始变得无法专攻这门艺术,从而使得画术停滞不前,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虽然未能做到像樊申严期望的那样伟大,但是在同龄人的眼中,樊伟光的画术还是比较精湛的,几个月前,莫氏集团的太子爷莫少冲,曾委托樊伟光为他新交的女朋友画一张肖像,说是只要能够让他满意,自当给予丰厚的报酬,樊伟光当场拒绝,理由很简单,只有八个字:画术不精,难以胜任。
其实,樊伟光不是不能画,而是不想画,在省城没有人不知道莫少冲的大名,这位莫氏集团的太子爷仗着家里有钱,目空一切,不可一世,谁都不放在眼里,虽然他的确有一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但是樊伟光绝不会因此违背他做人的原则,从而选择去巴结这位阔少,即便两人之间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交集。
莫少冲之所以找樊伟光替他新交的女友作画,无非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来两人早就认识,二来放眼整个省城在油画上面水准比较高的画师当中,除了樊申严,就数樊伟光的画术能够真正称得上高超,当然了,其中还包括樊伟光的父亲,只是莫少冲不想找他罢了。
樊伟光素来瞧不起这位莫大少爷,虽然出身豪门,但是骨子里却是一副小人姿态,且不说这家伙风流成性换女人就跟换衣服似的,还净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去年在KG酒吧,莫少冲看上一位长得极为漂亮的富家小姐,搭讪不成最后居然心生歹计,串通酒吧的伙计下药将她给迷奸了,从那以后,樊伟光再也不跟莫少冲来往。
对于樊伟光的拒绝,莫少冲多少感到有些意外,好在并没有因此生气,说是朋友一场怎么着也要给个面子,眼看着拒绝不成,樊伟光在心里寻思,兴许可以趁着这次机会狠狠地宰一宰这位阔少,反正他家里有的是钱,一口价,三十万,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不行,成就成不成就拉倒,听到这个数字,这位莫氏集团的太子爷当场傻眼了,他在其他画室最贵的不过才花两万块,这家伙居然给他要三十万,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坑人嘛!对此,樊伟光解释说,不是他狮子大开口,而是决定用最上等的材料进行绘画,都是些进口货,价钱相当昂贵,另外只有用最上等的颜料才能够画出最栩栩如生的作品。
经樊伟光这么一说,莫少冲坑坑巴巴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最后咬咬牙豁了出去,三十万就三十万吧,前提必须是在他满意的情况下,为了赚取莫少冲这三十万,樊伟光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功夫,才得以画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当他将这幅画呈现在莫少冲眼前的时候,这位省城年轻一辈中的风云人物彻底被震撼了,二话不说就转了三十万给樊伟光,然后搂着女友的小蛮腰,屁颠屁颠的离开了。
那一次堪称是樊伟光自创作以来赚钱最多的一幅作品,也只有像莫少冲那样的纨绔少爷才会为了一个女人,从而傻不拉几的乖乖转给他三十万这么一笔不算小的数目。
“小媛,你这丫头倒是有心,带这么多东西特意过来看望我这个糟老头子,不枉你我师徒一场。”静静地看着姜媛,樊申严一脸欣慰道。
“一年了,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面,未能抽出时间看望师傅您老人家,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听伟光说,您身体不太好,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姜媛关心道。
“咳!年纪大了,身体就不中用,毛病自然也就越来越多,没啥大不了的,你呀,甭听伟光这小子胡说八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真不知道他一天天都在外面搞些什么。”
对于这位素来严厉的爷爷,樊伟光打小起就感到害怕,即便是面对着他的父亲,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于是也就不敢再说话,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从而再次被老人家训斥。
“你旁边这位是?”樊申严瞧了李羽申一眼,觉得陌生,但是能够跟随姜媛一块儿过来,想来应该不是外人。
“这位是我男朋友——李羽申。”姜媛介绍道。
一听是姜媛的男朋友,樊申严感到有些诧异,这才一年的时间没见面,想不到她居然交了男朋友。
“樊老先生,您好,早在来之前,我便听媛媛提起过您,说您是省城赫赫有名的油画大师,一生执着于艺术,说句心里话,我对您很是敬佩呢!”进入客厅的时候,李羽申看到一副悬挂在墙壁上面的风景画,色彩艳丽,极为漂亮,听姜媛说出自樊申严之手,虽然他并不懂画,但是观其形,察其色,品其韵,细微之处,足见真章。
“一生执着于艺术,不如换种说法更为恰当,我这一生,除了痴迷画画之外,再没有其他长处,小时候喜欢活泼可爱的卡通画,长大之后更加专注于诗情雅韵的水彩画,在我的收藏室里,总共收藏了三千六百一十八幅作品,都是在不同时间段里画的一些东西,在我心里,这些东西承载着我的青春,容不得我不珍惜。”在樊申严心里,绘画是一门高深的艺术,一种精美的无可挑剔的艺术,能够给心灵带来无穷的乐趣。
樊申严没有告诉李羽申,在他收藏的那些作品当中并不缺乏一些高级的存在,纵观他在这一领域上的成就,当属替别人作画,而且价位极高,一幅好的作品甚至能够赚到百万酬劳,所以说,他在这一领域上还是比较吃香的,可惜现在年纪大了,再也没精力去画些什么了。
早在来的路上,李羽申便听姜媛提起过此事,说是樊申严这一生在油画上面所赚到的钱,估计能够在新发如意城买上一栋高级别墅,还有可能会更多,据说他最好的一幅作品曾在一次慈善活动上面拍卖到四百五十万的高价,那个时候李羽申忍不住想,难怪姜媛一心想着要在油画上面有所成就,感情是要走樊申严的人生路线,甚至幻想着有朝一日她的某幅作品同样能够被人欣赏,从而卖出个好价钱。
李羽申最初觉得,这妮子多少有些异想天开,这种好事儿向来是遇而不可求的,姜媛不信邪,说是凭什么樊伟光就能遇到这样的好事,她却不能,要知道她的画术丝毫不比樊伟光差,再加上自己是一个活脱脱的美人坯子以及在省城里面的人脉,保证到时候能够吸引无数的帅哥前来捧场。对此,李羽申喝倒彩道:“不逞之徒还差不多!”
“伟光,把你孙世伯从国外寄回来的高级水果拿过来给客人尝尝。”
樊申严素来好客,活了一大把年纪,觉得做人就应该遵守圣经基督教里面的黄金法则,待人真诚,公正待人。
“瞧我这记性,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樊伟光跑到厅室提着一个大大的水果篮过来,笑着对李羽申、姜媛二人说道:“喏,不久前才收到的高级水果,算你二人有口福。”
姜媛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里面有澳芒、山竹、红提、释迦、油柑子、薜荔果、杈杷果、红啤梨等等,都是些进口货,在国内很难买到。
因为在沈家住过几年,姜媛曾有幸吃过,所以认得,反倒是李羽申认识的屈指可数,但凡能够跟高级二字沾得上边的,似乎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仰望别人,就会贬低自己,想要不被人无视、瞧不起,就要拿出比自己真实内心强大十倍的勇气。”李羽申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或许在他看来,姜媛身边的这些朋友在物质方面实在太过强大,自己反倒什么都没有,顿时有种拉低了她的身份的感觉。
“小媛,这两年你的画术应该大有长进吧?你是一个知上进的人,跟梁守诚家的丫头不同,即便没有人在你身边督促,一样能够做到努力进取,这一点很是值得表扬,俗话说得好,学无常师,在我看来,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吃完水果,樊申严饶有兴致的陪姜媛聊天,自从来到儿子家里,他很少像今天这样喋喋不休。
“媛媛,距离上次你我在画室切磋的时候,已经整整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那次可是你输了哦,不知道现在的你,已经达到了什么水平呢?”樊伟光对着姜媛笑了笑,一副轩轩甚得的模样。
“只怪我天资愚钝,纵然精心研习了几年,也才勉强达到像师哥您这种境界,惭愧啊惭愧,不值一提。”姜媛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这些话是她故意说给樊伟光听得,言辞犀利,恰到好处,虽不争强好胜,但也没有比对方差的意思。
在李羽申看来,姜媛这句话反驳的简直无可挑剔,虽然没有直接说要强过樊伟光,但是却间接性表露出了这个事实,毕竟姜媛接触油画这门艺术不过才短短四年的时间,然而就是在这种差距之下,姜媛居然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追赶上了樊伟光,甚至还会有将其超越的可能性,如此惊人的天赋,甭说是他,就连樊申严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作为师哥的樊伟光,很长一段时间有过替代樊申严传教姜媛和梁茹关于绘画入门的基本要领和技巧,以及对不同颜料色彩上的掌握,从中对二人的天赋也是有所了解,记得在申严画室第一次看到姜媛绘画的时候,樊伟光便惊叹这妮子在油画上面天赋异禀,正如樊申严所说,是一颗极好的苗子,倘若用心栽培,假以时日,必成大器。那个时候,樊申严同样也这么认为,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姜媛居然只用了四年的时间便达到了樊伟光的那种水平,如果只是嘴上说说倒也罢了,一旦事情属实,那么她在画术上面的造诣,未免也太可怕了。
听到入门比自己晚了整整十年的姜媛扬言画术不在自己之下,樊伟光眼中顿时流露出一股离奇的色彩,不过他更愿意相信,姜媛只是跟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而已,不然的话,羞愧到家不说,更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跟前这位对他赋予极高期望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