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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东篱轩,密室。
端世贞对面站着一位年轻人。
“近日苑内出了一些差强人意的事情,因为器物大赛即将来临,为师担心有人从中做梗。在年轻一代的弟子中,你是最有才华和能力的,所以为师找你商量此事。”端世贞手里正在擦拭一个细长口的白色瓷花瓶,灯光摇曳,倒是隐去了不少他脸上的岁月痕迹。
“弟子的能力还差的多呢。”对面的人语调平缓。
“年轻人终究要超越老年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双方默然了一小会儿,唯有棉布擦在花瓶表面的声音清晰入耳。
端世贞将茶中有毒,那几日前离开的岚山霆门徒却突然出现在清轻苑的山门,并要强闯大门而出被小签射杀,还有其他事情等一一告诉这年轻人。
年轻人一一记下。
“在这苑内,总有人觉得我偏袒冶铸院,然师兄弟们不明白,我越是关心的多越是说明我放心不下冶铸院的未来。朝新堂、馡然庄近年气势咄咄逼人,一旦我们制作的器物不再受仙门各家的欣赏,那颓势很快就会到来,再想兴起就不知道要多久之后的事情了。在为师的心里,从未偏袒过那一个人,更与你们做何器物无关,你们都是我的弟子。况且,这次器物大赛之后,为师已经决定退隐山林,把这清轻苑交由你们来管理。”
“老师,这清轻苑怎么没有您呢?”
端世贞语气坚定,“为师已经决定了,竹间抚琴,山中采药,溪岸捕鱼,安度残年。只是希望能将一个完好,或者看上去近乎完美的清轻苑交到你们手中,我不希望带着太多的遗憾离开。所以刚才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理吧。”
“弟子一定竭尽全力!”
阳光如同一块巨大的金色琉璃碎成万万千千块,装在夜晚这个巨型的袋子里,又在清晨全部抛洒在清轻苑的上空。再随着微微的风,落在清轻苑的木建筑上、轻苑湖上、小山上、曲桥上、水轮上、每一棵树木上、每一朵花间……
这是一个绝美的早晨。
也是裴南盐、漆雾曳、施殊、伏天云四位公子在清轻苑学习的第一天。
常济虽然自身事务繁忙,又要准备器物大赛各项事宜,又有各种接待,苑内的事情也是林林总总,而近日来出现的让人胸闷的事情又如同在他的胸口压了块石头。
但常济明白四位公子的身份,不可怠慢,因此安排了朱辰纶、柏双流、谢沉、伍屏照管每位公子,又让常释负责安排几位公子的饮食起居。
““几位公子来这就是玩玩乐乐,提升他们的修为的,到时候,每一个人完成一个器物就行,但不要过于苛刻的要求。”常济担心几位师弟向要求门徒一样,安排他们紧密的学习、工作。
又安排芜茵带领四位公子第一天游览清轻苑,熟悉环境。
“四位公子都是贵客,不要过于随意了。”常济对芜茵反复叮嘱。常济了解这个师妹,表面乖巧听话,实则不安分的很。平日里严肃的师兄们面前她表现还好,可从门徒到后厨做饭的阿婆,甚至不熟悉的客人,没少被她戏弄过。
常济昨晚观察,裴南盐、漆雾曳、伏天云三位公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所以倒不用太担心。只是这施殊选了丹青院,跟芜茵在一起,他又比较憨厚实在,恐“凶多吉少”,只得暗地里叮嘱谢沉几个照顾好施殊。
芜茵领了常济师兄的任务,便约几位公子辰时正点,在剑思坡下碰面。
芜茵不约其他地方,独独约在这剑思坡,就动机不纯,前日在此把裴南盐戏弄一番。今日还在此相见,裴南盐心知肚明,这小姑娘没安好心,不过有了前面的教训,他也知道该如何防备着点。
芜茵穿着苑服,带着小牟,故意提早一刻钟到。一看四位公子果然还没来,就顺势飞到一棵叶子已经红透的枫树上,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在浓密的叶子间查看几位公子何时到来。又让小牟藏在了树后,按下他的声音开关。
不多时,施殊第一个来了,穿着清轻苑的苑服,只是胸前没有刺绣的瓶子标识,他站在剑思坡前面,眼睛看着轻苑湖那边,阳光映衬着他的脸更黑亮了。
芜茵一看他这样子,就暗笑他呆头呆脑,还要在丹青院学习,先让他先开心一下。她突然想到昨日摘的那些虫壳壳,一摸还在胸前,悉数拿出来,去掉那柔软的部分,里面是胖胖的虫子。她冲着施殊的衣领抛过去,刚巧有几个滑进了施殊的衣领里。
施殊一边抖衣服,一边抬头看。刚巧,漆雾曳、伏天云穿着同样没有标识的苑服来了。
芜茵从树上飞跃下来,小牟也从树后走过来,芜茵打开他的声音按钮。
“在下,清轻苑三级器物师荀芜茵,今日有幸带三位公子游苑,几位可以称呼我为荀器物师,或者荀公子。”芜茵一边背着手,嘴里衔着狗尾巴草,一边摇头晃脑的说话。
施殊在从衣服往外扔虫壳,“你刚才在树上往下扔……”
“我刚才有在树上嘛?何时在树上了?几位你们看到我在树上了?在下清轻苑弟子,温文尔雅、博学多才、翩翩气质、常怀济世之心,怎会做那上树躲藏的鸡鸣狗盗之事。”
芜茵眼角看着一脸无奈的施殊,心想,“看本公子,如何让你三日之内,自己主动离开清轻苑的。”
刚好两个门徒经过,芜茵指着他们喊,”你们两个,刚刚看到我上树了吗?”
两个门徒在清轻苑已经呆了几年了,对芜茵还是了解的,赶紧说:“没看见,没看见。”加快脚步离开。
漆雾曳、伏天云心想:明明你刚才从树上跳下来,却耍赖不承认,一看地上都是虫子壳,施殊又从衣服里拿出虫子壳,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漆雾曳向来不愿多说话,也知道若说看到她刚才在树上,她势必针对自己,所以一时间没想好怎么说。
伏天云想的则是:反正戏弄的也不是我,弄走一个还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也就沉默不语,旁边看戏。
芜茵正得意之时,突然有人说:“我看到你在树上了。”
芜茵一看,说话的人正是裴南盐。
芜茵刚想幻色吓这裴南盐,一看他身后站着五师兄伍屏,赶紧收回法力。
没等芜茵说话,伍屏率先走到她跟前,快速上下打量一番,指着芜茵的衣服说:“衣袖下端念着两片半枯的枫叶,这个位置不可能是从头顶落下来的;地面早上门徒刚刚打扫过,没有落叶,就算是俯身地面粘上的,那袖口也会留下些许尘土,然而你的袖口异常洁净;还有你的左侧靴子上有一道深色的痕迹,看起来就是磨擦树皮留下的印痕。所以,你刚才定然是上了这棵树,而只有这棵树的位置,刚好可以从上到下,抛这些虫壳到施公子的衣领。所以,非但刚才你在树上,虫壳也是你扔的。”
芜茵知道伍师兄的性格,向来不会袒护谁,更不会照顾谁的感受。低头一看,袖子那里果然粘着两片叶子,左脚白色靴子上一道新的痕迹。只得做出委屈的样子:“我知道错了,伍师兄。刚才我也是提前到这儿,那虫壳是我没拿住自己掉下去的。对不起,施公子。”
施殊本想上前跟伍屏道谢,可伍屏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来,是想跟你说,我只给裴公子半天的时间,到了我佳金院,就要认真学习,不能游手好闲,更不可当作走过场。吃过午饭,裴公子就要来佳金院,我在那里等他。”说完,伍屏转身走了。
漆雾曳等人虽然觉得伍屏性格有点怪异,但内心都十分佩服伍屏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
芜茵看着伍屏的身影远了。才说:“四位公子,跟我来吧。之所以带各位先到这剑思坡,那是因为这里是我们先祖创立清轻苑的地方,要了解清轻苑那必然得从这里开始。请!”
漆雾曳、伏天云、裴南盐都站在原地不动,施殊向前迈了一步,被漆雾曳拉了一下,他们几位都看懂了,这小姑娘不知道何时做点损事,还是提防着点。想到跟这样的女子求亲,几位内心里都各有想法。
芜茵一看,明白了,刚才这一出,弄的几位都不相信她了。于是点点头,“我先走。”
小牟跟在身后,来了一句:此时无声胜有声。”
“当年我们先祖在此地铸剑,是为一位仙友打造,可剑做了许久都未能让先祖满意。于是他老人家就夜夜在此静思,并最终打造了那把广为世人流传的月光剑,成为一代“器宗”。据说那把剑在夜晚就像一轮满月那样闪耀着迷人的光芒,可千米外识别妖魔鬼怪,并诛杀于无形。后来,我们先祖留在此地,专门铸剑,创办了清轻苑。后来建了这座山,命名为剑思坡,山顶还有一把石头打造的月光剑,上去了你们就看得到。“
四个人跟在他身后,一边看着迷人的秋景,一边听芜茵讲的不知道是否靠谱的故事。
秋日桂花的香味充溢四周,阳光迷人的闪耀在叶片间。
“那剑如今在何处呢?”伏天云问。
“你提问的时候,应该说:荀器物师,那剑现在何处?或者荀公子,那剑现在何处?”
“噢,荀公子。”伏天云说完控制不住的暗笑。
裴南盐和漆雾曳从昨天到今天还没有说上话,两位的父亲,一早已经离开清轻苑,走时也是反复交代,不对方过多的说话,更不可在一起玩乐,两人都跟自己的父亲发了誓。
两人虽然没说话,但心里都在想找一个契机把这几年的事情好好谈谈,刚巧走到那八爪鱼石桌椅旁,两人情不自禁停下来观看。
芜茵转身,本想再给这儿八爪鱼染个浓艳的颜色,可转念一想:若是我一起戏弄了他们四个,他们联合对付我,搞不好适得其反,不如认准一个人对付。她看一眼施殊,憨里憨气,好,就可你一个来了,谁让你选了丹青院呢。
“秋高气爽,此地气候宜人,刚好没有他人,不如几位公子在这里稍作休息,这可是我八师兄的杰作。”芜茵提高语调,一指那八爪章鱼座椅。
四人面面相觑,芜茵懂了,这是被我吓出后遗症了。只得自己先找个位置坐下,小牟站到芜茵身边。
漆雾曳、裴南盐、伏天云依旧在章鱼座椅旁站着。
只有施殊坐在芜茵身边,因为父亲施盘昨晚、今晨都在交代他:“若想赢得女子的芳心,唯有死缠烂打一种方法。”又留下各种小玩意,让他不定时的送给芜茵。施殊也听话,不管刚才芜茵戏弄他,这会儿还是坐她旁边。
芜茵一看施殊坐过来,心想:我没主动找你麻烦,你还主动送过来了。
芜茵一开始不动声色,又开始讲那月光剑:“剑自然就是先祖那位仙友带走了,据说那位仙友用这把剑闯荡四海,还差一点被推荐做一代仙盟,只可惜…..”
几位公子也隐隐约约听过这个百年前的事情,但对细节却不甚了解。裴南盐前日听过常济给他讲这剑思坡的来历,虽然与荀芜茵所讲有少许不同,大致一样。
“可惜什么?”伏天云听的有些投入,其他三人也觉得故事有点意思。
“可惜,这位仙友被人下了毒咒,浑身长满相思豆,此咒又无法解除,她就跳崖自尽了,崖底万丈深渊,,那剑也就随她一起消失了。”
“只是长着相思豆而已,何必自寻短见。”伏天云不以为然。
“倘若此事放在一位男儿身上,自是无所谓,可那位仙友是一位绝色美人儿,试问一位美人儿如何受得了这样的瑕疵呢。而我们先祖与那仙友本是一对有情人,只可惜先祖只想在此终生研究铸剑,而那位仙友因为种种原因却不能留在此地,二人才未结成姻缘。仙友投崖的消息传来,先祖就放弃所有,云游四海找寻她去了,从此亦下落不明。“芜茵带着不无哀伤的语气说。
四位公子听的十分认真,但却并不知道,这八爪鱼有一个功能,只要按下旁边的机关,便会如同真的八爪鱼一般张牙舞爪的上下移动。
“你们先祖还是个多情之人。”伏天云说。
施殊盯着芜茵,听的十分投入。
“这叫一世一生只为一人心。”芜茵边说边示意小牟,去按那机关,自从芜茵来到清轻苑,伍屏便把小牟赠予芜茵,因此小牟逐渐的领悟了芜茵的各种感情、表情暗示。
小牟一按机关。
八爪鱼的八个触角椅子突然上上下下、左摇右晃的移动起来,施殊刚才在树下是疏于防备,这会儿他心里已经有了戒心,瞬间飞离了石章鱼,落到台阶那里。
倒是芜茵自己,本想看施殊的笑话,自己的椅子突然升高、摇晃,她向后一仰,直挺挺的掉了下去。
漆雾曳飞奔而来,稳稳接住芜茵,再拦腰平稳放到台阶上。
漆雾曳本是这样的人:不管对面的人如何十恶不赦,只要需要帮助,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何况,芜茵只是顽劣了些而已。
芜茵站到台阶上,心里虽然感激漆雾曳及时相救,但却仍指着他说:“本公子自有办法自救,要你多事!”
“既然是游览清轻苑,就理当认真讲解,这般胡闹成何体统。”
话语间,坡下走上来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