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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你之前,我不知岁月何为;认识你之后,我怕今日即是永久。”巫马若玠对扬晓桑如是说。
清轻苑内,伍屏正在非醉轩内绘制草图,墙上挂着一张图纸,在幽暗林的位置插着一个绿色的钉子。原来,小牟可以通过声音传递自己的位置,只要小牟发声,伍屏就知道小牟的位置。
“他们为什么去了幽暗林,按照之前伍屏绘制的线路,无需经过幽暗林,若去那里就是绕路了。”个中发生了什么,伍屏对着地图默默思索。
常济白天已经派人回信给扬寻怀,只要巫马若玠交还纨取并与裴南盐、漆雾曳、荀芜茵三人一起回清轻苑,个中误解自会解开。
但是关于数日前,有一个岚山亭门徒被射杀的事情,常济并未提及。因为扬寻怀从未提及此事,而常济有种预感,冥冥中有人设计了这个事情,目的就是为了将大家的目标指向岚山亭。扬寻怀跟自己交往多年,不说感情甚深,但关系总算不差,他有种隐隐的预感,岚山亭有危险。于是叫了汤夜笛,密语安排,让他与张袥、谢西慰立即赶往岚山亭。
此刻,清露轩内,常济一边喝茶,一边反复思索器物大赛当天自己如何在清谈室,当着众评委的面写的比赛名单,放在怀中,此后再未拿出,自己没有睡觉,也没有单独跟谁在一起,他百思不得其解。刚巧这时,门徒来报,端苑主让他到东篱轩一趟。
夜刚刚降临,琴声和笑声从香草园传来,常济稍稍走近,看到原来是柏双流、金朱璃、柳泽林、王楚带着一众师弟在饮酒。酒杯闪着光在空中漂浮着,王楚抚琴,柏双流在说什么,众人哄笑不止。
自从名单被调换发生后,常济对这苑内的每一个人都产生了怀疑,他不知道、也不确定是谁做了这件事之前,所有的人都可怀疑。
薛夫人此刻在楼上读书,端世贞在客厅一边等常济,一边想着近日发生的事情。从茶中有毒、岚山亭门徒被小签射杀、大赛名单被掉包、康阁主之子被杀、夜灵草被盗、纨取遗失,这一系列事件表面看起来似乎没有联系,但端世贞隐隐觉得个中有某种关系,只是他还想不到是什么人在背后策划这件事,目的何为。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此人不希望乐常济成为清轻苑的苑主。这个人是柏双流?安波秀?或者其他什么人?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谁之前,端世贞反复提醒自己不可以胡乱猜测,可他又不可控的去猜测。
如今南俊千桥庄又出现纨取的传闻,事情看起来比预想的还要复杂,若巫马若玠的纨取却是几日前所得,那这个纨取从何而来?昨日丢失的纨取难道在千桥庄?
敲门声响起,端世贞从忧伤味道的回忆中回到现实,听到常济的声音,又涌上了一股苦涩。本来妥善安排的一切,竟然凭空飞走,这样偷梁换柱的技法竟然发生在清轻苑,发生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结果这样被戏谑般的改变。
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手段?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件事与杀死康天意是否有关?端世贞还未想到符合逻辑的起因和目的。
“进来。”端世贞此刻说话的口气一如往日温温和和,却少了往日让对方不容置疑的锐度。
常济看上去稍显憔悴,虽然头发梳理整齐,清轻苑的苑服熨烫的平平整整,可却少了一种往日的蓬勃气息,黑着眼圈,脸也略显浮肿,眼里都是红血丝。
“坐下吧。”
常济整理了衣服,坐在端世贞对面,这是一张小小的圆桌,桌上一个天青色的茶壶,两个方形茶盅,旁边是打开一半的《器物法式》散发着墨的淡香。
“老师,大赛用品都整理好入库了,有一些没用完的物品派人送到镇上的店铺去卖。大赛支出也都算清楚,除了参赛人员上交的费用,账面我们支出不到100两银子,订货超出预期,总金额有9638两,去掉成本及各种其他因素,这次大赛我们净利润怎么都会有两千两。后续,可能还会陆续有更多的订货,尤其是衣服饰品的订购超出预期。”常济还是跟往常一样,把每一件他办理的事情都认认真真,清清楚楚的跟端世贞汇报。常济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两个本子。
“你全权处理吧!”端世贞说完,便不再继续此话题。
“常济,这次大赛,表面看起来风风光光,可出的两件事情就像我们煮好的一锅白米饭,本想盛起来慢慢品尝味道,却发现锅底卧着一条骇人的毒虫,那米饭纵然再好看,也难以下咽了。”端世贞的口气有伤感,有怨恨,也有无奈,个种滋味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两件事表面看起来毫无联系,可我隐隐约约觉得有关联。首先,这个掉包的人手段十分高超,你亲自写,一直放在身上的名单竟然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换了,他用了什么方法很值得深思。第二,这个行凶者不杀别人,偏偏杀这最有影响力的寒山道阁阁主的儿子,并且时机恰到好处,刚刚好把裴南盐、漆雾曳,还有芜茵绑到一起。世人都知道这缥缈山、无语静思岛一向与我们交往非同一般,一次把两大世家的公子绑在一起,再加上一个芜茵,显然要挑起世家门派纷争,而这个人偏偏要在大赛期间做这等事情,显然绝不是为了一个小小的纨取,这无非只是一个引子。”
结果不是等来的,而是筹划出来。这句话端世贞以往对弟子们说过很多次,看来这对任何人都适用。甚至于你总以为自己是聪明的,然后有那么一天发现敌人的智慧远在你之上。
“如今,两位公子与芜茵已经上路,然而单凭当天大家的说法,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这世上能够吸血的剑可能不止一把,甚至于根本不存在那样的剑,也可能他用的别的什么方法。纨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运用幻术的器物,但却有着神奇的魔力,这魔力足以引发人们的好奇心和占有欲,一旦被强有力的人看中,那一场厮杀与争夺就再所难免。所以,我们必须尽最快的可能找回纨取、毁掉。”
常济看着端世贞,认真的听老师说,待端世贞停下来,常济接言到:“我是否得到名次倒也没那么重要,只是偷梁换柱之人修改的是老师您的决定,他是在戏谑您的决定啊!”
“是有人不服啊,不过我这一辈子,见的多了,还不至于就被这点事情吓退。常济,你也不要乱了手脚,苑里每日事情繁多,你要一如往常按部就班的解决。派几个得力的人,暗查苑内人的动向,悄悄的做,切记打草惊蛇。本来为师只想退隐前,通过你的资质,还有你这么多年的管理能力,三山五岳的认可,让你顺利成章的接任清轻苑的苑长之位。现在看来,有些人已经要出来挑战一番了,为师年事已高,到了该安度余生的时候,你随时都要做好接任的准备。”
常济突然整理服装,跪倒在端世贞面前,带着哭腔说:“老师,清轻苑没有您根本不行,别说三山五岳的同行,世家门派,就是这苑里弟子也根本没有能力管理的妥妥当当,所以老师万万不要说这离开的话。这样我的心真的就乱了,跟老师在一起这么多年,有如父子,就算老师你打算过退隐生活,我也想陪在您身边,每日清粥几碗,看南山日落,见溪水潺潺,那样的日子我是何其向往。”
端世贞眼睛透过常济,看看窗外的夜色,面色又了一种悲楚,但如小小的水波纹转瞬既逝。
“人生无散之宴席,岁月亦从不为谁回首。选在最恰当的时候离别,总好过两看相厌。跟师弟们说一声,明天巳时,在清谈室我们一起来总结下这次器物大赛的得失。“
常济跪在地上只是呜呜咽咽的哭。
“多年来,我们苑制作的器物,在这儿三山五岳一直都是备受推崇,人们已拥有我们的器物为荣,我呢,也不断的要求弟子精益求精,传承和创新,以极致为标准。我说的不完美,先于完美,实则是完美是没有限度的,必须一直这么的努力下去。就像我用一把剑,我每天都在想,这把剑在刺向别人的时候,如果让握着剑的人觉得轻松,自在,舒适,又可以一剑击中目标,让被刺的人毫无招架之力,就那么中剑了。可我忘了,不同的剑客有不同的想法,有的剑客是用来杀人,用的剑客是用来防御,有的剑客仅仅是为了装饰,而有的人仅仅是为了收藏。徒弟们在很多方面已经超越我这个老师了,只是我以为自己没被超越。”说到这里,端世贞听了一下。
常济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虽然在他内心里他是如此的想当清轻苑的苑长,然而老师今日的态度已经断然决定退隐了,多年在一起,常济的心的确难受的很。
“先去了解一下,盛传南俊的千桥庄庄主明辰得到了一个物件,叫:纨取。需要确认一下是否就是芜茵做的那个纨取,如果是,那为何会出现两个纨取。为师担心事情比预想的要复杂的多。”
听到这个消息,常济一惊。
再说安波秀得知父亲死于代卖纨取,心想大事不妙,自己必须赶到岚山亭,及时拿回纨取,以跟老师赎罪,于是暂时放下家中事务,奔赴岚山亭。
幽暗红血菇的毒性极强,离开幽暗林,芜茵渐渐觉得左手如同被火烧了一般,这股焚烧感逐渐向上臂蔓延,随后头晕目眩、意识不清、从马背跌落。
漆雾曳赶紧过去扶起芜茵,此刻芜茵的意识出现了错乱,她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四周都是火。她找不到父母、也找不到弟弟,身边一个人没有。不知道过了多久,再醒过来的时候,她躺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身边围着一群陌生人。一个人,过来帮她擦脸,一个人,过来给她喂粥……
“这里是清轻苑。”
“你以后叫我谢师兄、叫我王师兄、柳师兄、伍师兄……”
芜茵,下意识抱紧了漆雾曳,喊着:“师兄、师兄……”
漆雾曳神情一如往常般平静,但内心却涌起了波澜。拉起芜茵的袖口,她的胳膊已经布满道道红色的血痕,然而在漆雾曳眼里那只是黑色的一条条痕迹。
施殊也很着急,想把芜茵抱到自己怀里,不想芜茵两只胳膊紧紧的抱着漆雾曳,不断的喊:师兄、师兄……
“施公子,不如你现在返回清轻苑,赶紧告诉常济师兄,芜茵中毒,说不定乐师兄会有好办法。我们带着芜茵尽快赶到岚山亭,拿回纨取,先换到解药再说。毕竟,你不是当事人,可以不用必须到岚山亭的。”裴南盐对施殊说。
施殊想想,此言有理,只好掉马返回清轻苑。
漆雾曳抱住芜茵上马,小牟坐着芜茵的马,三人加快赶往岚山亭。
而此刻,康恩英也带着众弟子在前往岚山亭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