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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为你一笑,我无悔千夫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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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醒来的时候,窗外的芍药花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芒,“现在是什么时间?”他迷茫起来,他总是在太阳未升起之前起床,可这一次却睡过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床上跃起。

    “你在找它。”

    推门进来的扬晓桑,身后还有两个随从,一个手里端着水盆,一个端着一盘红苹果,两个随从把东西放在茶案上,转身出去。

    扬晓桑把剑递给他。

    杨晓桑将毛巾浸湿,过来帮他擦脸,“把衣服打开,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还没等巫马若玠自己动手,扬晓桑已经拉开他的衣服,伤口很深,看起来还需要几日静养。

    “听我说,接下来的夜巡安排其他人,你只要休息,我不允许我的夜巡总领带伤夜巡。”

    “我不会有事的。不要碰我的剑,免得它失控。”

    “我得给它喂食啊!”

    “你不害怕?”

    “你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存模式,最重要的他心里在想什么。以后,它再饿了,就用家的牲畜喂食吧,家里每天都要杀牛,杀猪,要么就是杀鸡,鸭,鹅等,幸好它吃的也不多,两只鸡的血就足够了。不要再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找蛇啊,老鼠啊什么的!”

    “试着吃点这个。”扬晓桑拿了一个红苹果放在他的嘴边,“咬一口。”

    巫马若玠试着咬下一块苹果,但感觉不到什么味道,他其实并不需要什么食物维持生命,他只是需要尝试普通人的生活方式。

    “好吃吗?”

    他点点头。

    “那你都吃完。”扬晓桑把苹果放在他手里,刚想起身离开,门外突然响起了吵嚷声。

    “飘渺山裴南盐、无语静思岛漆雾曳,还有一个看起来生病的姑娘来了。”一个随从从外面进来对扬晓桑说。

    扬晓桑一惊,“他们这就到了。”

    “我出去跟他们解释这纨取的事情,你在这儿继续休息。”扬晓桑回头对巫马若玠说。

    然而巫马若玠已经瞬间穿好了铠甲,拿起了剑,“一起去。”

    芜茵中了幽暗红血菇的毒,毒性很快蔓延,她渐渐的神智不清,眼前都是九年前家里大火,而后她到清轻苑的场景,那时候她才七岁。除了年纪相仿,只比她大一岁的常释,大三岁的朱阑,会跟她争抢东西,其他所有的师兄都像亲哥哥一样宠爱她。

    老师不让她学做器物,还是谢沉、米荷师兄跟老师反复恳求,她才有机会去了丹青院。谢师兄、米师兄、喻师兄无论怎么忙,只要她要求,就一笔一画教她画画、写字,只是碍于老师的要求,不能教她做东西。有一次,她偷偷跑到柏师兄那里,要学做瓷器,于是柏师兄和郑师兄就教她做了一个瓶口细细长长、扭曲向上的陶花瓶,花瓶烧好了,却被老师发现了。

    老师大发雷霆,训斥郑师兄、柏师兄,还把她关到墨屋二天二夜,面壁思过。芜茵不懂老师为何不让自己学做器物,她不理解,师兄们也不理解,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

    墨屋并不是黑暗无边,只是除了桌子、纸张、毛笔、墨,其他什么都没有,进去就是只能写毛笔字,其他什么都做不了。老师让她在里面反反复复写一个字:清。任她怎么跟老师哀求,老师就是不放她出去。

    师兄们求情,但无用。

    于是,师兄们就都到窗口给她递东西,王展仪、王梭给她木玩具,一个无数的曲曲折折的通道,一个木球一侧进入,再从另一侧出来;王楚师兄从窗口给她小鼓,让她试着敲出曲调;方卧剑给她面具,一个可以变换多种图案的面具;伍屏师兄那时候就把小牟给了她;苏栖未给她送食物。

    这么一来,她就一点也没觉得孤单、也没恐惧,因为就算半夜,师兄们也过来看看她。也是因为这样,养成了她犯错就赶紧认错,但却不害怕的任性性格,反正总有人帮她,她不怕没有退路。

    此刻,清轻苑过往的事情,在眼前交错出现。随着毒性的加深,芜茵渐渐觉得自己的身体又被困在了墨屋这样的地方。师兄们交错出现在她面前,她感觉很热很热,想喝水,刚好严桐雨递了茶水给她,可不知道为何,她怎么都拿不到茶杯,仿佛那茶杯是虚幻的。

    芜茵觉得这是严师兄又在逗她玩,于是口中不断的喊:严师兄、严师兄……她的双手紧紧抓着漆雾曳的衣服,这样胡言乱语,漆雾曳知道毒性剧烈。从行囊中拿出无语静思道的静心丸放在芜茵口中,只是稍稍让芜茵安静了一会儿,并无实质作用。

    裴南盐看在眼里,虽然这么多天来,这个小姑娘对自己没少干坏事,连自己去泡温泉,她都跑过去往里面扔小石子,甚至偷藏他的衣服,再不就是不分场合的幻色恶搞他。可此刻,看到她神智不清,搂着漆雾曳的腰,胡乱的喊:师兄。又隐隐的觉得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感向他袭来,可他只有一只胳膊能动,他没办法过去抱住她,安慰她,只能看着漆雾曳一个人抱着她,照顾她,他的内心涌上了一股莫名的酸楚。裴南盐翻出了身上的药丸、甚至芜茵从清轻苑带出来的药丸,然而没有一颗能够解救芜茵的毒。

    幽暗林暂时回不去,就算回去,芜茵身中剧毒,他跟漆雾曳也很难降伏蛇妖,拿到解药。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唯有尽快赶到岚山亭,拿到纨取,换回解药,才是上策。

    扬寻怀此刻已经大开院门,迎接二位公子和芜茵。

    裴南盐下马先跟寻怀施礼,漆雾曳抱着已经昏迷的芜茵。扬寻怀一看,知道三位路上遇上了不寻常的事情,赶紧让三位进去,裴南盐这边已经将芜茵中毒的事情与扬寻怀讲过。

    “扬亭主,请先将纨取交给我,让我去幽暗林换回解药,解救荀小姐,其他事情,之后再说。”裴南盐并没有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而是认真的恳求。

    扬寻怀迟疑了一下,倒不是不想归还纨取,而是收到端世贞和乐常济的信件,信中二人都已经明示,不论此纨取是否为当日丢失之纨取,都希望能够先交与清轻苑,容事情真相大白之后,再行定夺。

    “这、这……”扬寻怀犹豫了一下,赶紧将巫马若玠所获取纨取的前前后后用几句话告知二位公子,并保证自己所说千真万确。

    裴南盐、漆雾曳觉得扬亭主所说看起来并不像谎言,内心生起疑虑,但不管怎么样,巫马若玠与纨取必须一起回到清轻苑,之后再行定夺。

    此时,扬寻怀已经为芜茵安排好房间,一看眼前这姑娘脖颈以下,丝丝血红的痕迹,呼吸不稳,口中喃喃自语,一会儿严师兄,一会儿谢师兄,一会儿喻师兄、一会儿家师兄、一会儿柳师兄…….看起来中毒不浅。

    裴南盐看懂了扬寻怀的心思,明白这纨取虽然看起来无甚意义,却没想到会惹出这番事端。无论端苑主、康恩英都必然要见到这纨取和巫马若玠验证事实真相,事情才会有个结果。谁知途中遇到了蛇妖,害得芜茵中毒。但眼下,救人才是第一位的。

    “扬亭主有难处,在下理解。不如这样,纨取终究要归还清轻苑,至于拿去跟蛇妖换回解药,那便是我三人的行为,已经与扬亭主无关。到时候,我三人一定会将此事解释清楚,所以请扬亭主不要迟疑,先救人要紧。”

    扬寻怀知道幽暗红血菇非同一般的毒性,暂时还没听说哪里有匹配的解药,如不及时救治,这荀小姐三日之后必然没命。

    可他仍旧迟疑。

    此刻扬晓桑与巫马若玠已经走了过来,不等扬寻怀说话,扬晓桑上前自报姓名:“我是扬亭主之女扬晓桑,他就是岚山镇的夜巡总领巫马若玠。”扬晓桑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巫马若玠。

    漆雾曳一听巫马若玠握紧了手中的剑,裴南盐的手也握紧了六界飞魔刃。一看巫马若玠,一袭紫色铠甲,除了紫色的眼珠,粉色的眼睛,苍白的皮肤之外,并无凶神恶煞之气,倒是有一种浅淡的平和之感。就算手中传言的双生嗜血剑看起来也平平无奇。

    扬晓桑已经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姑娘,一看,知道是身中剧毒,又隐约听到刚才的对话,似乎需要她腕上的纨取去救这姑娘。于是果断摘下腕上的纨取,“既然二位公子为纨取而来,我现在就讲它交还给你们。不过,这姑娘中的毒看起来很严重,若不及时医治,恐怕就没命了。”

    裴南盐刚要接过纨取,不想巫马若玠伸手拦住。“这位公子,很是抱歉。此纨取并非前日从清轻苑所得,在下也从未去过清轻苑,此纨取是几日前一个夜晚,一个陌生人所赠。请公子理解,此纨取非彼纨取。”

    裴南盐一听此言,心想,是不是你拿走的纨取,并不能由你自证,此刻见死不救,到底是个妖孽。于是伸手飞出六界飞魔刃,一条银色的鱼与一条橙黄色的鱼冲着巫马若玠的身体飞过去;漆雾曳挥起夜别一曲冲着巫马若玠直刺过去,凄婉的乐音随着剑的弧度流淌出来,周围的人顿时情绪陷入低落。

    巫马若玠不慌不忙拔出双生嗜血剑,剑尖戳地,巨大的冲击波一浪一浪的滚动而出,闪着盈盈绿光。将两条鱼和夜别一曲的乐音阻隔在到一个圆圈之外,前进之力渐次消弱。

    扬寻怀一看不好,若是真打起来,到时候更解释不清,赶紧喊巫马若玠、裴公子、漆公子停手。裴南盐、漆雾曳一看对手强劲,恐一时难分胜负,还是讲道理先拿到纨取更容易实现,于是双双收了手。巫马若玠也同时收了剑。

    “这姑娘是端苑主的女弟子,身中幽暗林幽暗红血菇之毒,那蛇妖要纨取换解药。不如,二位公子带上我岚山亭的人,去幽暗林拿解药,先用纨取骗回解药,再另行想办法拿回纨取,这样才可不误解救荀姑娘。”

    裴南盐、漆雾曳一听扬寻怀说的有道理,“那就先将纨取交与我二人吧。”

    “还是写下字据比较妥当,万一纨取没有拿回,也可以以此为证。”

    裴南盐、漆雾曳无奈,只得写下字据,签了名字,证明扬亭主已经归还纨取,二人用纨取去幽暗林换取解救芜茵的解药。

    “我可以与你们一起去,幽暗林我比较熟悉,或许能帮你们拿回解药,不过我有个条件。”

    “尚未证实你不是也杀死康天意的凶手之前,你没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漆雾曳冷冷的回应。

    “就算他想去,我也不会让他去,你们的纨取与我们没有关系,这点自会证实。他是我岚山亭的夜巡总领,没理由陪你们送死,真是好心不得好报。”扬晓桑用一只隔壁挡住巫马若玠。

    裴南盐一看扬晓桑戴着面纱,心想:“世人所说果然不虚,这扬晓桑确实遮着脸,若说巫马若玠为她盗取纨取,看起来合情合理。但若按照扬亭主所说,这纨取并非巫马若玠在清轻苑所得,时间也是几日前他人所赠。那这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他在内心里思量,但并没有想到头绪。

    扬寻怀突然想到,若是巫马若玠陪二位公子去幽暗林拿回解药,治好端苑主的女弟子,那对于洗脱岚山亭盗取纨取一事,百利而无一害。

    因此,扬寻怀上前说:“巫马夜巡总领对幽暗林熟悉,况且多一个人多个力量,虽然二位公子的能力毋庸置疑,为了尽快救治好荀芜茵小姐,还是让巫马若玠陪你们一起去幽暗林吧!”

    裴南盐、漆雾曳虽然对自己有信心能战胜那蛇妖,但对于能不能就此拿到解药,那解药是什么,二人并无信心。但时间紧迫,芜茵中毒已深,不能耽误,只好默认扬亭主的建议。

    “我的条件是拿回解药,救治好床上这位姑娘。那之后,若证实清轻苑所遗失的纨取与我们的纨取无关,请将我们的纨取归还与我们。”巫马若玠淡然的说。

    “这个不由我们决定,况且一会儿去幽暗林,这纨取要交给蛇妖换解药。就算我们拿了解药,还能拿回纨取,至于最后怎么处理,也要听端苑主和康仙宗的安排。”裴南盐手里握着六界飞魔刃对巫马若玠说。

    “幽暗林,我自有办法拿到解药,并保证可以拿回纨取。所以,请二位公子也承诺我,若证实这纨取并非清轻苑的纨取,归还于我。”

    裴南盐看看漆雾曳,漆雾曳看看裴南盐,觉得巫马若玠的要求并无不妥。于是二人一起说:“若证实此纨取的确与清轻苑所丢失的纨取无关,我们自会站在你这边,帮你要回纨取。”

    众人说定,扬亭主也保证会照顾好芜茵,裴南盐、漆雾曳、巫马若玠三人御风疾驰,很快到了幽暗林。

    白日的幽暗林依旧浓荫蔽日,透着潮湿、阴冷的气息。

    巫马若玠再次用剑尖触地,巨大的冲击力如一层层海浪穿透密林,不一会儿中间的树木向两侧退去,出现了一条小路。两侧站着各种林中怪兽,但一看到巫马若玠便怯怯的向后退。

    三人走进去,来到那晚的石屋前,蛇妖依旧穿着那套荷叶绿的紧身衣,手里握着一朵鲜红的花,站在屋前,脸上的鳞片一片片闪着光,看着格外别扭。

    “你们来的好快啊,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巫马夜巡总领竟然会一起来。本以为你们会来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没想到敌人也有合作的时候。既然这样,解药给你们,纨取是巫马夜巡总领的,我怎么敢占有呢。”

    蛇妖说完,将手中的花抛了出来,巫马若玠接住。

    “把这朵花,煎水,给那位小姑娘服下去,一刻钟她就会恢复如初了。”

    “那就谢谢了!”巫马若玠将花放在怀中。

    “你个妖怪听我说,虽然我拿了解药,但这是你应该给我们的。我们今日着急回去救人,所以不跟你理论,否则就直接毁了你这幽暗林,免得你们出去祸害这附近的居民。”

    蛇妖看着裴南盐,魅惑的笑了笑,那长的不真实的睫毛抖来抖去,只是脸颊的鳞片实在看着好笑。

    “真是个俊美的年轻人,虽然你那只胳膊废了,可惜。年轻人目中无人很正常,可行走江湖,靠的是道义,不要为你们不认识的人胡乱伸张正义,也不要将与你们无冤无仇的人斩尽杀绝。既然你们拿了解药,就再见吧。”说吧,蛇妖突然消失不见。

    “我们走吧,救芜茵要紧。”漆雾曳提醒。

    三人御风,很快回到岚山亭。

    然而此刻,康恩英带着众弟子站在岚山亭门前,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汤夜笛、张袥、谢西慰站在康恩英旁边。

    施盘、漆清贺、裴道恒、伏浪川带着伏天云、还有微生竹冷带着众门徒站在对面。

    安波秀此时也到了岚山亭,他藏在暗处,并未现身。

    扬寻怀一脸无奈站在边上,扬晓桑站在扬寻怀的身边。

    巫马若玠一现身,众人便一起将其围在中间,杀气四溢。

    “我已经说了,他从未到过清轻苑,更没有杀死康天意。为什么你们不信呢?”扬晓桑站到巫马若玠身边,一边对现场的人用哀求的声音说。

    没人理她说什么。

    巫马若玠将怀中的纨取拿出来淡定的戴到扬晓桑手腕上,“戴好它,放心我不会有事。”

    裴南盐、漆雾曳赶紧站出来跟众人解释,说巫马若玠是否到过清轻苑,此纨取是否清轻苑遗失的纨取,还有待证实,先不要动手。然而,没有人听他们的,甚至连他们的父亲都不听他们说话。

    “我可以跟你们走,只要你们把这个并不属于你们的纨取留给岚山亭,我随你们处理。”巫马若玠一脸淡然的说,他苍白的脸和粉色的眼睛,在夜色里,毫无表情变化,没有恐惧,也没有无奈。

    “我不要这个毛毛虫一样的东西,我只要你活着。“扬晓桑泪流满面看着巫马若玠。

    众人纷纷拔出手中的剑,指向巫马若玠。

    “我想看到你笑,只要能看到你笑,我无悔千夫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