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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击西北星域白鸦座叛乱点,追查首都星袭击事件和挑唆媒体的幕后黑手,翻译旧朝资料,从而了解亚特兰蒂斯宫的具体动向……
之后的一周内,参谋长大人为这些事情忙得脚不沾地,除了深夜,路歇尔基本看不见他人影。她每天都闲着,等埃德加的伤好了,就天天跟着他在首都玩。埃德加现在躲她都来不及,偏偏老校长态度强硬,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也许是因为艾因这边查得太厉害,袭击者并未再次出现,也完全找不到线索,倒是路歇尔那本书上,又有一个词被翻译出来。
“赤夜”。
和“星轨”一样,它在书中出现了很多次,笔画复杂到反人类。因为看起来太长了,一开始审核委员会的古代语言研究专家都以为它是一段话。但是后来随着对路歇尔其他服装饰品上文字图腾的分析校验,所有人一致认定这是一个词——和“星轨”一样有特殊意义的专有名词。
当艾因问起路歇尔这件事的时候,她明显有点惊讶。
“啊,你们不知道吗?”路歇尔把鱼骨架完整地挑出来放在空盘子里,然后看着艾因认真地说,“我的封号是赤夜公主。”
很少有人能理解为什么旧王族要给自己子女取一个二十几行长的名字,但是大部分人都理解为什么王室的祭典都这么冗长,因为有的人光是念全名就要一整天。
路歇尔兴致勃勃地说:“我出生那晚,亚特兰蒂斯宫的月亮不见了,所有星星都变成了红色,将亚特兰蒂斯外围的天幕照亮,景象非常妖异。你知道为什么吗?”
艾因皱眉:“为什么?”
“因为我母亲买通了大星官。星官你知道吧?就是调整亚特兰蒂斯宫气候的官员。”
“……”
“这之后我父王……”路歇尔猛然想起不该在艾因面前提“父王”这样的称谓,“特古拉三世就封我为赤夜,这个封号之所以特别长就是因为他把那天亮起的红星星的名字都加进去了。”
所以这个名字并没有太多意义?
艾因其实有点怀疑,因为一开始路歇尔在“星轨”这个问题上也没有说实话,幸好在绞刑事件后他们发现了路歇尔异于常人的地方,然后迅速将研究跟进了。
“那是吉兆吗?”艾因问。
路歇尔露出疑惑的表情。
“吉兆。”艾因缓慢地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路歇尔的通用语不算太好,“为什么你的母亲要买通星官做出这样的天象,是因为它可以为你赢得特古拉三世的宠爱吗?”
“我不知道。”路歇尔耸肩,“但是我确实很受宠,特古拉三世不允许任何男人看我。宫廷宴会上有喝醉的大臣闯进帷幔后,他只说‘拖下去,挖眼,分尸’。”
路歇尔把特古拉三世那种目空一切的桀骜口吻学了八分像,艾因感觉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忽然想到某件事:“那他最后为什么要将你送去旧西南总督府?”
既然这么宠爱,为什么最后却把她当成弃子扔在了那个必然被攻破的星球?
路歇尔静了下去,脸上浮出一点奇怪的表情。艾因觉得那说不上恨,但也绝对不是愉快。
她放下了刀叉:“因为亚特兰蒂斯裔为了保全自身可以放弃一切。”
她端坐在餐桌后,和一年前稳坐在高脚椅上念诗时神色一样,遥远到不可触及。
艾因平淡地点头,不去追问她是否也如此。一年下来,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有了某种默契,如果一方表达了爱意,那么另一方绝对不问它的真假。
“晚上有什么安排吗?”他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没有。”其实是有的。
本来今天埃德加要带她极限运动俱乐部看水下逃生表演,但是路歇尔任何情况下都优先考虑艾因的邀请,所以“有”也变成“没有”了。
“内北方总督新婚,今晚在首都星有个小型私宴。”
“他又结婚?”路歇尔诧异地问,“我还以为现在是一夫一妻制。”
艾因咳嗽一声,没有解释什么。
路歇尔抱怨道:“他一个月办一次婚礼,我们一个月就去一次吗?”
从艾因的表情来看,恐怕是这样。
路歇尔只能又拿起了刀叉,想着现在多吃些,晚上还能少受点气。
*
小型私宴排场不大,或许是因为这次的新婚妻子不太讨总督大人喜欢。
路歇尔站在角落的香槟泉边上,打量那个内北方总督肯·卡彭特。他与西北总督威克利夫交好,同属激进派,主张对旧势力采取极端手段。
“斯温伯恩参谋长。”他绕过层层叠叠的宾客,走到路歇尔和艾因身边,先朝艾因行了军礼,然后向路歇尔伸“手”,“亚特兰蒂斯小姐。”
路歇尔低头看了看沾有粘稠液体,有无数丑陋分叉的触手,脸上堆起笑容,正要咬牙与他握手,这时候艾因抢先把那只触手握住,甚至稍微用力地摇了两下。
“卡彭特上将。”他面不改色地问好,路歇尔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觉得他的形象如此高大伟岸。
内北方总督不是人形生命体,路歇尔觉得很难形容他是什么形的,反正就是一坨花花绿绿的肉,也分不清哪儿是眼睛哪儿是鼻子。之所以叫他“上将”是因为革命之前他在自己种族内还有个上将军衔,虽然国家官方不认可,但叫起来也是一种礼貌。
卡彭特说话时瓮声瓮气的:“好久不见了,亚特兰蒂斯小姐,你又比从前美丽许多。”
路歇尔稍稍低头,矜持地微笑。
在亚特兰蒂斯裔统治的旧朝,所有非人形生命体都是可以上餐桌的,不管有没有智慧。路歇尔觉得卡彭特之所以这么恨她,也许是因为他有什么亲戚被王裔吃了。
她走神的时候,艾因和卡彭特已经聊得差不多了。
“听说近些日子首都不太稳定,我该提醒我的小姑娘们外出小心些。”卡彭特语气很温柔,身体上的褶皱都多了不少,那些粘液似乎更绿了。
路歇尔尽量把视线放在他的气孔上,想象他是一只离水的鲸。
“是该小心些。”艾因温和地回答,“如果有什么消息,可以随时联系我。”
卡彭特的气孔翁合了一下,愉快地说道:“明白,你们玩得开心。”
然后他就蠕动着离开了。
路歇尔看向艾因,正要说什么,却发现他以最快速度把手套换了。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介意。”她嘲笑。
艾因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直到她敛起笑容才收回视线。
“别喝这里面的香槟。”他指了指香槟泉,俯身在路歇尔耳边低语,呼吸声挠得她心痒痒,“我看见他的体.液滴进去了。”
路歇尔的脸都跟卡彭特的体.液差不多绿了:“你还看见他体.液滴哪儿了?”
“所有肉类里。”
路歇尔哀叫一声,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抬头果然看见艾因隐约带点笑意的黑眼睛。
他居然学会开玩笑了。
他居然学会开玩笑了!!??
很快这点笑意就被掩盖下去,艾因咳嗽一声,提醒道:“不要吃任何你看不出原材料的东西,卡彭特的食谱很奇怪。”
不会比亚特兰蒂斯裔更奇怪的,路歇尔在心里嗤笑,我们连卡彭特人都吃。
很快,艾因去应酬,路歇尔一个人在角落里发呆。
就在她又困又饿的时候,一种刀削般彻骨的森冷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那是某个仇恨的视线,从众多宾客中间渗透出来,被欢快喜悦的表象掩盖着。它只在路歇尔身上停留很短暂的时间,但是依然被她察觉到了。
她不动声色地倒了杯果酒,从这个远离人群的角落里走进宾客之中。
“您好,亚特兰蒂斯小姐。”
“很久不见,路歇尔。”
“亚特兰蒂斯小姐,真没想到你也在。”
她向宾客们一一敬酒,随意客套两句,挨个儿检测他们的视线,试图找出与刚刚那个仇恨视线相似的眼光。可是当她把整个宴会转了一圈,又回到最开始的位置时,却发现没有任何人能与之前的视线对上。
“在找什么?”艾因居然也在。
路歇尔一口喝完果酒,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低头。
“卡彭特的新婚妻子好看吗?”她问。
艾因皱了皱眉:“我没有见到。”
路歇尔眯了眯眼睛,艾因接着解释:“这是卡彭特人的习俗,新婚妻子在结婚三个月内不见宾客,她现在就在楼上呆着。”
路歇尔揽住他的手臂,全身重量有大半都支撑在他身上。
“该回去了吧?”她懒懒地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暗示什么。
艾因看着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宴会也差不多要结束了,他跟卡彭特道别,然后以路歇尔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开。
卡彭特在道别时说:“参谋长对亚特兰蒂斯小姐真是太照顾了。要知道,她作为一个战犯前,首先是一个人,像您这样的人道主义精神值得我们每一个革命者学习。”
艾因知道他在暗示前段时间报纸上的丑闻,没有对此作出回应,只平静地提了一句:“我很期待内北方星域在白鸦座平乱问题上的表现。”
卡彭特的皮肤立刻由绿变黄,最后在黑和红之间来回切换了好几次。
路歇尔被他半拖半抱着,外面冷风一吹,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你没吃东西吧?”艾因问。
“喝了点果酒。”路歇尔被他塞进车里,由他亲手系好安全带。
她把高跟鞋扔到后座,碍事的裙摆撩起,在大腿外侧扎成一个结,这样比较方便行动。
艾因坐到驾驶座上,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她白皙纤美的腿露在外面,少女柔韧的轮廓像弓一样紧绷,一双银灰色眼眸里有着非人的耀眼星光。
“没吃就好。”最后,艾因打开车上的卫星地图。
地图显示范围瞬间缩小到宴会地点周围,附近至少有二三十个带感叹号的红点。
他淡淡地说:“我怕你待会儿吐在车上。”
装甲车发动时的咆哮声与后面震耳欲聋的炮击声混在一起。艾因猛然提速,一个尖锐的转弯过后,整辆车冲破了停车场电网,直接飞跃十多米的盘山小坡,反向落在对面的公路上。
滞空时毫无依托的失重感让路歇尔有些心悸,安全带勒进皮肉里,全身都跟散架了似的。
她回头,窗外黑色装甲板一点点降下来,宴会地点化作一片火海。
车窗之外,夜色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