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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刺骨,一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辆马车缓缓从乡野驶过,车轮碾过泥泞的黑土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留下数道又深又直的辙痕,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
薛如烟没有骑马,而是端庄的坐在车内。
从那天起,她的身份就不再是虎军女将,而是梁国退位的女皇。
手持玺印,亲自签发了一道让数百万人生不如死的圣旨,这等滔天的罪孽,是一个弱女子那单薄双肩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的重担。
薛如烟神情呆滞的朝车窗外看去,外面分明是一碧如洗的青天,她却仿佛看见了无数张痛不欲生的脸庞,他们五官扭曲,嘴唇外翻,露出发黄的牙齿,野兽般的啃噬着一切能填满胃部的东西。
旁边则是站满了手持马鞭的兵将,无情的抽碎他们用以裹体的衣衫,用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痛楚,像驱赶牲畜似的,将这群难民朝南边赶去。
以救人之名,行杀戮之事,那场景滑稽且荒唐,直让人发笑。
薛如烟悚然收回视线,脸色惨白,用双手捂住脸庞,胸口起伏不定,嗓音中充满惶恐:“我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在薛如烟对面,则是坐着一位长发青年。
秋风自窗外穿过,略微掀起长发,露出青年低垂的眼眸,他安静的翻阅着古籍,目光深邃,似乎可以看穿一切,却唯独看不见凡间疾苦。
许久没能得到回应。
薛如烟抬起头,嘴角噙着惨然:“即使大齐踏平京都,百姓也未必会比现在更惨,既然如此,我们岂不是在害人。”
她很想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于是迫切的表达着内心的质疑:“我们根本没必要这么急,只需安心等待几个月,让百姓们准备充裕后再进行南迁,绝不会是现在这般情形,甚至会有更好的效果。”
薛如烟说的是实话。
虎军上下不过三十万人,哪怕每个兵将驱赶十人,南迁的百姓也不过三百万而已,不足梁国总人口的十分之一。
以这样暴力的方式,只能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青年骗了所有人,他掌握的力量只有龙虎二军,没有朝廷部门的支持,没有各地县城的呼应,根本不足以让整个梁国南迁,这个用以维持军心的计划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
兵将们握刀的力量,来自于所谓的撕开魏国边境,让五千万人得以存活。
一旦他们发现这是个谎言,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说话啊。”薛如烟把颤抖的手掌按在了古籍上,制止了青年继续翻阅的动作。
“……”
陈鱼终于抬起头,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如果连自己都骗不过去,又怎么骗的过魏君。”
他轻描淡写的就承认了这个骗局。
陈鱼从来没想过南迁,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营造出那股举国悲愤的冲天怨气。
任何人都会在这抹用数以万计百姓生命为代价,用鲜血与痛苦浇灌而成的怨念前感到胆怯,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魏君。
根本用不着五千万梁民,只需要数十万饿到极致,择人而噬的难民宛如蝗虫般出现在魏国边境,再加上龙虎二军的将士,陈鱼便有信心敲开魏国的城门。
能从梁国北境一路迁徙到魏国边境的难民,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那就是一群毫无理智的野兽。
只要有人在城墙的对面画一张大饼,这群疯子就会用骨肉替龙虎二军筑起一座攻城梯,狰狞扭曲的面孔足矣吓退任何守城将士。
陈鱼的想法很简单,他要让魏君看见梁民鱼死网破的决心。
若是玩真的,五千万人口实在太多,需要耗费长久的时间去准备,不如干脆来一场假的,只要死的人够多,气氛足够惨烈,魏国不可能有心思去细数城外到底有多少难民。
看见一群行尸走肉给人的冲击,绝对要比看见一群准备充足的梁民要剧烈的多。
不能让人觉得梁国还有退路,还有选择的余地。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直到剩余五国心中生出“梁民皆亡,临死前要拉个垫背的”这样的念头,陈鱼的目的就算达成了。
“人心难测,有人想要誓死捍卫梁国土地,有人想要埋头装死,有人想要通敌卖国,换取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所谓的举国之力,大概率也只能存在于书里。”
“我没有时间去改变他们的想法,也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我不会去考虑他们的心情,也不会给任何人选择的机会。”
陈鱼轻轻的拿开姑娘白嫩的手掌,继续翻阅起那本古籍,嗓音中没有半点波澜。
薛如烟怔在原地,突然失去了浑身力气,瘫在位置上喘着粗气:“你什么都想到了……可是有没有想过……那是数十万条活生生的性命。”
闻言,陈鱼翻书的手掌微微滞住,抬眸看了她一眼。
许久后,他轻声道:“我说过,我要把一切都赢回来。”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落在薛如烟耳中,却仿若来自九幽地府中恶鬼的呢喃。
……
新帝退位一年后。
由于虎军的撤离,大齐铁蹄轻易的踏入了梁国,随着愈发深入,他们诧异的发现各地都只剩下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
守城的人参差不齐,大多都是捕快和民夫。
面对强势的大齐兵马,他们几乎没能组织起哪怕一次有效的防御。
这群人幸运的躲过了虎军,却没能躲过大齐的屠刀。
失去了镇国双军的庇佑,整个梁国宛如一块鲜美的肥肉,任大齐将士随意享用。
几乎同一时间,龙虎两军齐聚南部,兵临魏国城下。
前方是失了魂般的兵将,眼神呆滞,愧疚之色溢于言表,在他们身后跟着的是数十万已经没了人样的难民。
根据将领们的粗略统计,总计两百七十万百姓,历经六个月的奔波,能活着走到魏国边境的十不余一。
其中有死在马鞭抽打下的,有饿死的在路途中的,有成为粮食的,最多的则是哗变后被镇压的。
这分明是场假戏,却又真实的令人胆寒。
近百万人马没有太多动作,只是默默的站在城墙外,绵延不知多少里。
但哪怕是最后方的难民,眼中只有乌压压的人头,也在这时刻抬起头朝魏国的方向看去。
看着看着,他们嘴角突然有唾液流淌,神情中的愧疚与自责全都消失不见,甚至没有愤怒和怨气。
所有人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上只剩下浓郁到极点的贪婪。
墙的那边,是食物……
墙的那边,是乐土……
墙的那边,是家园……
他们的眼中泛起了光芒,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
幸运的是他们在魏国边境外仅仅站了半日,魏君便遣来使者,将一对主仆邀请了进去。
当夜,老农推着轮椅,缓缓走进了一处华丽的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