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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贵妃扶着宫人的手,匆匆行至慈宁宫,刚提衣上了石阶,就听窗内传来皇帝怒不可遏的质问声。
“永安侯府有百年的传承,几代忠良,永安侯夫妇重视次女,自幼悉心教导,朕要指给朕的皇子,太后为何百般阻挠?难道朕,连给朕的皇子指婚的权利都没有吗?”
魏贵妃挑了挑眉。
皇上的话何其诛心!
不过这也不能都怪皇上,太后强势了一辈子,自打先皇故去,太后贪恋权势的欲念变本加厉,皇上已经亲政多年,太后依旧事事都要插手过问,皇帝忍的了一时,总有厌倦的时候,此时只怕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边缘。
魏太后见他连母后也不称呼,气得面皮紫涨,抖着手指着皇帝,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
看看那郭氏母子,向来母慈子孝,遇事有商有量。
魏太后何其羡慕。
再看看她生的这个……
喜怒无常,多疑猜忌,别说谦逊商量,就连心平气和同她说话都难。
此时落地罩外正皱着脸的曹公公一扭头看到魏贵妃,如遇救星,张嘴就要恭迎。
魏贵妃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曹公公忙闭上嘴,轻手轻脚退了回去。
魏贵妃没有急着进去,只在槅扇外听觑。
魏太后缓了好一会,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反问皇帝:“哀家且问你,你为何同意将永安侯的长女指给淳王?你就不怕永安侯投靠淳王?”
皇帝听了,不怒反笑,“永安侯对长女一向不喜,只要不妨碍他身为人父的名声即可。这样的女子,毫无用处,既然二弟愿意,朕乐得成全。”
魏太后见皇帝思虑周全,丝毫不肯让步,只好自己退一步,“永安侯的女儿随你指派,瑞儿的婚事暂且不提,哀家在慢慢寻觅。”
皇帝浓眉紧锁,当即反驳道:“瑞王的婚事自有朕做主,朕会为他尽心挑选一门好亲事,太后还是不要过问了。”
“你……瑞儿可是你的亲弟弟……”魏太后气急,向后一仰,险些撅过去,幸好被身边的赵嬷嬷及时伸手抱住。
魏贵妃看着不好,忙跨进门槛,隔着重重飞罩帐幔,看着那抹英挺的明黄身影,紧走几步,娇声娇气道:“皇上!”
皇帝听到魏氏的声音,目光中的凛冽当即消退了大半,回身淡淡道:“嫣儿来了。”
魏贵妃总有办法让皇帝平息怒火。
赵嬷嬷松了口气,扶着太后顺气。
魏贵妃见皇上面沉似水,语气淡漠,显然还在生气。想到皇上是为了她们母子才与太后起了争执,魏贵妃连劝说的心思也淡了。
她上前盈盈施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免礼!”皇帝亲手扶起了魏贵妃。
魏贵妃扭头见赵嬷嬷满含期望地看着她,只好笑着低声劝了劝:“您是英明神武的君主,若将太后娘娘气出个好歹来,也影响您的威名不是。”
皇帝也怕真的将太后气狠了,他决定见好就收。
如此想着,便上前几步,看向眼睛半睁半闭的太后,躬身道:“母后安心颐养,儿臣告退。”
魏太后嘴唇哆嗦着张了张,皇帝已大步离去,连请位太医瞧瞧太后的话也没有留下一句。
皇帝这是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赵嬷嬷暗自摇头不止。
魏贵妃恭送走了皇帝,回身瞧了瞧太后,坐下细声道:“姑母,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操心的也太过了!”
魏太后耷拉着眼皮,心里不禁冷哼,现在皇帝就敢对她无礼,指望他孝敬还不得活活将她气死!
魏太后寒了心,更坚定了掌权的心思。
皇帝回了乾清宫,脸色冷如冰霜,一连下了两道圣旨,命人即刻出宫传旨。
此时的怡和宫,蒋皇后已离去,莘娘也正与太妃娘娘辞行。
郭太妃亲自送出门,温声道:“常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
“是,莘娘记住了。”莘娘曲膝恭声应下。
郭太妃笑了笑,招来小顺子,叮嘱他:“好生护送。”
莘娘出了怡和宫,由小顺子在前引路,送她出宫。
一路顺着红墙琉璃瓦走至一处巍峨的殿宇前,小顺子突然停下脚步,扭身笑道:“此地距离宫门尚远,姚大小姐先歇歇脚,再出宫不迟。”说着推开了殿门,自己则退到了门外守着。
莘娘有几分明悟,顿住脚步,迟疑了片刻,方轻轻推开大红槅扇。
迎面福泽天下的匾额下,心中那道挺拔伟岸的身影正负手而立,摩挲着手上的羊脂玉扳指,微微沉思。
俊朗的脸庞,少了几分印象中的冷峻,多了几分温和的暖意。
莘娘心跳的厉害,稳了稳心神,提裙迈进了门槛,曲膝见礼毕,静静站在那里。
淳王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沉默凝视了莘娘片刻,视线向下落到她的手腕上。
莘娘如被烫了一般,缩回了手。
淳王眼底深处飞逝过一抹笑意。
这对凤镯是皇祖父钦赐母妃,母妃又交给了莘娘。
收了凤镯,就代表她已经同意了这桩婚事。
“怕不怕?”淳王凝视着莘娘道。
淳王爷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莘娘的脸微微有些发热,又有些心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从前她一直觉得自己不配!不敢心存妄想,可心里的悸动骗不了人。
淳王见她迟疑,又道:“跟着我也许会不得安宁!”
似是提醒又似催促。
简单直接,没有任何的风花雪月。低沉的嗓音却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莘娘忽觉嗓子一紧,有片刻的哽咽。
心中从不敢向外人道的奢望,眼看着成为现实。
晶莹的泪盈满眼眶,莘娘没有哭,而是扬起一抹清清浅浅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她现在不怕了,只是有些担心。
虽然接了凤镯,可回府后还有许多问题需要面对,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解决。
不怕就好。
淳王紧握的双手一松,指向一处窗棂,示意莘娘。
莘娘抬头顺着窗棂望去。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前一后两个内侍背着明黄包袱,在眼前策马飞奔而过。
莘娘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淳王已温声解释道:“是赐婚的圣旨,你可安心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