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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吹。
树叶“沙沙”,偶尔伴着几声鸟鸣。大自然以自己的音律谱写一曲美妙的声音,若不是天气稍微冷了些,手头的事多了些,欣怡真想驻足倾听。
山里的风总比城里要凉一些,欣怡紧了紧风衣领子,又弯下腰来仔细检查了一遍聚灵装置。
自分开行动已经有十多分钟了,装置也安置了不下三四个,怎么一只田鼠都没见着?是其他人捕获得太勤了,还是说她太笨了?
欣怡有点沮丧,拉耸着肩膀继续往前走。
山里的路基本上都是人踩出来的,欣怡越往前走路就越稀,而两旁的树木草丛却渐渐茂盛起来。
欣怡停下脚步。再往前走,就真的是进深山老林了。欣怡拿出手机解锁屏幕,距离约定汇合的时间没剩多少了,而且这里一点信号都收不到,还是赶紧打道回府的好。
可是她转悠来转悠去,就是走不到约定好汇合的地方。她明明是按照来时的路走的,不知从何时开始,欣怡就觉得她一直在森林里打转,树丛好像长了脚一样,她走到哪里它们就跟到哪里。
“……来的时候道路两旁明明没有这么多树啊……”
手机已经一点信号都没有了,现在根本联系不上嘉煜他们。
“哈!”
欣怡将手机放回衣兜里。如今的人太过于依赖现代科技,一旦没辙的时候就会变得惊慌失措、一无是处。只可惜她吴欣怡大小姐可不是个会像困难轻易屈服的人,也不是个孤身一人就会哭鼻子的人。她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双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然后——
“来人呐——!”
风依旧在吹,树叶与风相拥发出甜蜜的“沙沙”声,依旧是那么悦耳。悦耳之时,又夹杂了那么几声不和谐之音。
“嗷呜——!”
“嗨——!”
“哈——!!”
“汪汪汪汪——!!!”
五分钟后——
“……呼……呼……呼……”
欣怡手撑在树干上粗喘着气。
“……呵呵呵,这帮人……莫非都是死人不成……”欣怡的嗓子已作哑,从喉头挤出的怨念冷的也像极北的冰。
可惜她的抱怨一如刚才的大喊大叫一样,没有传到任何人的耳朵里。
时至黄昏,夕阳满山。
葱郁的树林遮挡了光线,山里本来就很难保存阳光的温度,太阳落山后,就更冷了。
又冷又累,她再也走不动了,靠在树干上坐了下来。
“该不会下一个遇难者就是我吧?……等明年他们过来超度亡魂的时候,我得想想怎么跟他们打招呼呢……”
欣怡渐渐闭上了眼。
又猛地睁开!
她站起来,警惕地看着前方的树丛。
虽然很轻很轻,但是她的确听到了什么东西响动的声音。
“谁在那?”她的一双眼也亮了起来。
不会是嘉煜他们。她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了,他们一定在疯狂找她,肯定没闲心跟她玩捉迷藏。
欣怡作出防御的姿势。
树影攒动,一个人影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两个人都是一愣。
“你……”
欣怡紧盯着眼前的男人,这人一把邋遢胡子,头发也是乱蓬蓬。看到了他欣怡忽然就想起了夜悟,只是这个男人没有夜悟那般云淡风轻,淡然无争。更重要的是,眼前的人绝对是个活人。
想起夜悟,欣怡的心揪了一下,以至于问话慢了半拍。
倒是男子先回神,他大声:“你进得来?你竟然进得来?”
欣怡没明白他在表达什么,他手捂着嘴满脸不置信,又忽然想起什么,急切地问:“今年是几几年?”
这人真怪。“当然是2016年。”
男子听后踉跄后退,咬着嘴唇,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紧紧盯着欣怡,喃喃着欣怡听不懂的话:“……这么说……已过了五年……这么说,我已经……难怪你能进来,难怪你能进来……”
“喂,你……你没事吧?请问怎么走才能回去村子?我好像迷路了。”
男子惨然道:“你出不去了……她既然放你进来你就再也出不去了……五年后,你也会……”
男子不再看她,转身要走。
“喂喂喂!这位大哥,能不能不要装神弄鬼吓唬我啊?你一个大老爷们吓唬我一介弱女子你觉得很光彩吗?”欣怡追了上去。
男子倏地停下脚步,回身看她,讶异说:“你……你说你是女的?”
……真失礼。这人什么毛病?她不就是装扮成福尔摩斯嘛,不就是把头发掖在帽子里嘛,不至于让他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吧?
欣怡帽子一摘,头发顺势滑落下来,她晃了晃头让头发捋顺,“喏。”
男子眨了眨眼,表情就好像刚刚吞下了一颗大鸭蛋。少顷,他忽然扶住头,仰天大笑:“哈!那女人一定是疯了!对,她早就疯了!才会连男女都分不清!”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又要走。
“等等!等等!”欣怡小跑到他前面,挡住他的去路,“我们的沟通好像出现了点问题,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
“你想出去?”
“嗯哼。”
“办不到。”
他绕开她,又要走了。
欣怡双臂一张,再次拦住。鬼机灵眼珠转了转,眼眶里就忽然噙着泪,满脸的委屈,着实让人心疼。
男人最怕女人掉眼泪,尤其在他面前的还是个很好看的女人,更是没了免疫力。
男人看着欣怡,揉了揉头发,即便想板脸也板不起来了。
“你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欣怡没想到在这样的深山里竟然会有这样一间平房。虽然不大,但是若一个人居住的话绰绰有余。
欣怡跟了进来,这房子只有一间屋,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床,一张很大、很舒服的床,足足够三个人睡的床。
除此之外,欣怡再没有看到别的。除了这张床,就什么都没有了,连个桌子、凳子都没有。
欣怡怔住了。“你别告诉我这是你家?”
男子一屁股坐在床上,若不是知道她是个小姑娘,他就直接躺上去了。
“这房子本来是别人的家,现在是我的,但很快就会变成你的了。”
他眼皮微抬,接着说:“你不懂,是不是?这屋子就叫‘一枕黄粱’,而这个林子叫做‘有来无回’。我已经被困在这里五年,现在马上就该去见阎王,五年后,就是你了。”
欣怡后退一步,讷讷道:“你……你这人有病?”
“这里有个女鬼,听说是生在清朝同治年间,那时又闹太平天国,又闹洋务运动,她无依无靠,遇见了个男人,跟了他。但她男人不是个好东西,玩完以后就把她卖给了窑子。上那种地方的男人更不是好东西,花样百出,不但糟践了她身子,还给她毁了容。
“毁了容的女人当然是没法要的,老鸨就叫人给她埋了,活活埋了,就埋在这山里。不过埋她的人也没能活着离开这里。她刚咽气就变成了怨魂,把埋她的男人统统困住,他们是怎么对她的,她就怎么偿还。
“从她跟了第一个男人直到死,总共过了五年,总共被折磨了五年。所以她也折磨男人五年,五年后就把那男人活埋了。
“她说,这很公平。
“两百年来死在她手里的男人可不少。现在我的第五个年头到了,她放你进来,很快就是你了。”
这是欣怡听过最荒唐的故事,她实在不想相信,但是她又不得不信。如果不是女鬼的力量在作祟,她又怎么会走不出这山林?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老妪,想起了她那失踪五年的儿子。
“这么说,那个叫志平的人……”
“志平是我,我就是志平。”男子嘴角浮起一个弧度,但很难当成是他在笑,“这么说你见过我老娘了。她还好么?”
“很不好。”
志平站起,又慢慢坐下。他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除了等死。
“这么说你在这生活了五年,就只有这一张床?”
“有这一张床就已经足够了。你别忘了她的遭遇,别忘了她要怎么以牙还牙对付男人。”他忽然笑了笑,“我还是不跟你说了,免得脏了你这小姑娘的耳朵。我看你还是把那帽子戴上,把头发塞进去。这屋子里忽然多了一个活生生的女人,我还真不习惯。”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只有一张床的房间。
欣怡又往后退了退,警惕地看着志平。
志平却不再看她,而是躺在床上,搭着腿,闭上眼假寐。
一个将死之人,哪里还有心情去碰女人。
欣怡的手伸进衣兜里,里面还有一条缚魂绳。她仅有这一个对恶灵道具。
“那女鬼什么时候来?”
“也许是明天晚上,也许是今天晚上。”
媛媛说过,晚上是灵最爱出没的时间段。
床很大,志平只躺了一个边,还留有很多可以坐的地方。但是欣怡不愿意坐在这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不光是警惕志平,还因为这张床上沾染了太多的污秽与腐靡,她觉得恶心。
欣怡走到屋角,抱腿坐在了地上。
她现在只有等。
女鬼纵然力量强大,可也影响不了日落月升。
天渐渐黑了。
志平早已睡着,房间里是他打呼的声音。
欣怡还是抱着腿一动不动。直到外面隐隐有了声音,她才慢慢把头转向了大门。
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