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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今天召见章惇是要询问今秋各地农田水利的建设情况,对于农田水利,朝廷也实施了一系列新的方案,听了章惇的汇报,神宗又问了几个具体的工程,章惇趁机道:“去年徐州府遭了洪灾,朝廷拨付了款项重新修筑了黄河大堤,现任知州承继原来的法子,工程一切顺利。”
神宗思考一下道:“上任知州不就是苏轼吗?李定他们这几天审出什么新花样了吗?”
章惇道:“皇上明鉴,此事不在臣管辖范围内,不过没听说有什么新的证据,不过就是那几首诗罢了。”
神宗点头道:“李定他们文章也做足了,苏轼讥讽朝政,原该给他吃些苦头,如今他也该幡然悔悟了。”
章惇道:“听说苏辙数次上书,皇上可有御览?”
神宗道:“苏辙定是为其兄求情,看不看都一样。”
章惇上前行礼道:“臣从中枢省得知,前日苏轼给其弟写一封书信,苏辙却未拆封直接退回,言其兄是犯官,他虽为其求情,却不能私通信件,那信件后来被扣了下来,皇上若要知苏轼此时心意,看看这封信不就全知道了?”
神宗不禁有了兴趣,言道:“竟有这等事?苏辙还是识大体的。”沉吟一下道:“这信现在哪里?”
章惇道:“在御史手中,按理说御史该呈报此事。”
神宗微一皱眉,当即道:“传李定即刻过来,”又道:“让他拿着那封信。”
王宪接旨意匆匆去了,神宗又问了几件事,又传王珪来殿,不到一盏茶功夫,王珪李定几个接连来到殿中叩拜,李定见章惇在此,不由心道:“果然是章惇多语,不然皇上怎么知道这封信!”
神宗却不理李定,只叫他先候在一旁,向刚进来的王珪道:“西夏国使来了么?”
王珪忙道:“西夏国使正在路上,只要十日左右便能到达。”
神宗点头道:“西夏有意与我交好,这次使者来朝商谈边界事宜,你等要做好计划,既要让他知道我大宋之威,也给他一些甜头,辽国也是心腹大患,总要稳住一边。”又问道:“听说辽国东北有女真部落崛起,还与辽人打了几小仗,现在情形如何了?”
王珪道:“臣已派人刺探,只知女真人甚为凶悍,不过部落人口尚少,尚不足以为患。”
章惇想说什么,又忍住不说,神宗见他如此,反问道:“爱卿有何言来?”
章惇忙道:“臣对女真知之不多,但这几年女真族不断与辽发生争端,势力日增,以后若能与宋交好,可作我大宋与辽国作战之盟友,不过北方蛮族一向贪婪,只怕也要提防些。”
神宗道:“爱卿此言不虚,我大宋百姓聪慧勤恳,物产富足,要务是边境安全。”
李定见神宗与章惇王珪长篇大论,正在思忖皇帝心意,冷不防听神宗道:“把苏轼那封信读一遍,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悖逆之言。”
李定一愣,刚要开口,神宗使了个眼色,王宪忙过来道:“让老奴来读吧。”
大宋文化开明,并不忌讳太监识字,王宪颇识些诗书,当下把苏轼的信一句句读来,诗道:
“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
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
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殿上几人都听得真真切切,此诗情真意切,殿上几人沉默不语,神宗大为感动,
王宪又读那封信,苏轼托付弟弟照看自己妻儿,悔恨自己说话做事冲动大意,他提起当年仁宗皇帝对自己赞许和期待,可是时至今日,不但没能为国家做出多大的贡献,反而给朝廷上下带来不好的影响,辜负了当今皇上的厚恩,辜负了父母的培养,言语中充满了深深的悔恨,并无一句怨恨毁謗朝廷之言。
王宪一句句读完,不由心感悲戚,竟擦拭起眼泪,见众人都看向他,忙跪下叩头,惶恐道:“老奴失态,请皇上治罪。”
神宗摆摆手,他也早被打动,对王宪道::“情之所动,何罪之有?几位爱卿怎么看?”
王宪站起身来,弯腰把信交给神宗,兀在拭泪,李定心中暗骂:“这死太监倒会装腔作势。”
神宗又看一遍书信,问李定道:“这信送去时,苏辙没有拆看,可有此事?”
李定不敢做假,道:“确实如此。”
神宗道:“苏辙到底比其兄稳健,将来可当大任。”又问:“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章惇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苏轼定是肺腑之言,如此看来,此人只是言语轻佻,不识时务,并非是有意毁謗朝政,更无煽动之意。”
神宗点点头,李定忙道:“苏轼兄弟狡猾奸诈,此信说不定是故意为之,皇上不可轻信其言。”
章惇有些耐不住了,直言道:“苏家兄弟光明磊落,此信苏辙并未拆看,难道他们私下商量着写了这样的信吗?苏轼一直是御史台看管,那御史台该负此责,再说若给苏轼扣上狡猾奸诈之名,天下人也不会相信,他若真是奸诈之人,该一心逢迎圣意,又何必取写出那样的诗让圣上不悦呢?”
李定顿时无语,王珪见神宗态度转变,也跟着道:“苏家兄弟都是坦诚之人,苏轼也只是不识好歹罢了,臣请皇上重轻发落苏轼,让天下士子知道皇上宽厚爱才之心。”
李定见王珪如此说词,不禁暗自咒骂其见风使舵,神宗也心道:“这老家伙转变倒快,前些日子还说苏轼是朝廷祸害,非杀不可呢。”
他在殿中踱来踱去,见章惇神情恳切,又想起王安石的来信,下定决心道:“苏轼虽不识时务,不过朕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到外地去好好想想自己犯的错,最近太皇太后身体堪忧,她老人家在病中还为苏轼说情,就算是为了她老人家,苏轼之事不再深究,朝廷事多,诸位爱卿不要太多纠缠此事,就这样吧。”
神宗把太皇太后搬了出来,章惇暗喜,其他人也不敢再有异意,李定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说什么,王珪按照神宗之意拟旨,贬苏轼为黄州团练副使,其余牵扯人等也贬官各地,几个为苏轼上书求情之人被罚铜罚俸,处罚最重的却是驸马王铣和王巩二人,因他二人与苏轼私交最密,且在案起时给苏轼通风报信,轻视朝廷法度,王巩被贬延州,到王韶军中做一名尉官。
那日柔奴去见王巩,见他无情冷漠定要退婚,不由的心灰意冷,虽然找到了那个李瑞国写的纸条,也到客栈见了苏夫人王闰之,却不愿再去找王巩证明什么,她年纪幼小,不懂王巩的纠结所在,只是想着男子的无情,整日郁闷纠结,宇文洪浩见侄女如此只有心疼,倒是李和玉听说王家退婚心中高兴,央了父母上门再次求亲,徐氏不敢轻易答应,只是推搪,允娘见柔奴如此消沉,求了徐氏让家仆带自己和柔奴出城散心,几次出去发现了一个极幽静的地方,此处位于汴京郊外,乃是当年鱼玄机静修之地,名唤白雀庵,来了几次,允娘觉得此处甚好,她早有出家之意,洪浩夫妻也不能阻挡,只得捐了一些钱财,只几天,允娘便正式落发,成了白雀庵的姑子,柔奴本来心灰意冷,又舍不得允娘,竟也想在此出家,洪浩夫妻坚决不允,庵中主持也是有智慧之人,言她凡缘未了,不肯收留,柔奴无法,只得央了哥哥常带她来庵中看望允娘,有时就在庵中留宿,这次已经在庵中住了好几日了。
这日上午,柔奴看着尼姑们做了早课,见允娘青袍布鞋神情安然,不禁心中暗想:“这个庵庙倒像是专门给允姑姑修的,她与爹爹到底是什么缘分,竟能如此一心一意?若是爹娘一直都在世会是什么光景?会是一妻一妾和睦相处,还是爹爹一直初心不改,只爱我娘一个?若是那样,爹爹不也是狠心之人!”
用完早饭,因宇文方强今日要来接她回去,柔奴便到前面院中等待,信步走到一处桂树林中,闻那花香浓密,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忽闻一边有人说话,只是隔着密密的树枝,看不见来人,只听一个女子道:“你打听清楚了?王大哥果真要去边境吗?是要去延州吗?”
柔奴初听并不在意,白雀庵乃汴京附近最大的尼庵,历来香火旺盛,又比平常的佛寺不同,环境幽静,房屋众多,庵舍又最精洁,京中贵妇小姐,乃至宫中女子常有来此烧香许愿,也有像柔奴这样一住数日的,她刚要避开,听得延州停了下来,心道:“是那个延州吗?王大哥是谁?”
另一女子道:“果真如此,皇上已发圣旨,苏轼被贬去了黄州做什么团练副使,算是开恩了,听说是太皇太后和王安石大人求情,王大哥却被贬去边境,王巩本是被苏轼牵连,为何获罪更大?真让人想不通。”
柔奴一听王巩,登时愣住,心中扑扑乱跳,只听那女子道:“妹妹怎么不懂,苏轼虽然名气大,到底只是外乡人,在京中没什么根基,撵走就行了,王巩家却是宰相门第,与京中各家牵绊最多,如今皇上亲自主持变法,最怕众多王公贵族反对,正好拿王巩做个例子。”
另一女子道:“姐姐分析有道理,听说驸马王铣的处罚也很重,只是如今你的事情怎么办?”
那女子道:“他要去延州,延州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凑巧都要去延州?”
另一女子道:“延州正西北边境,靠着西夏辽国,最是艰苦危险,且说如今怎么办才好?”
先那女子又道:“又有什么办法了,他为了我一直与家里闹得厉害,又退了先前的婚事,如今这种情况再难挽回,平日里传递一句话都难,只好顺其自然,且看老天的安排吧!”
另一女子道:“二公子他悄悄带了话,说定要建功立勋,将来求皇上赐婚,来娶姐姐你呢!”
柔奴听到此处便如五雷轰顶,心中快速想道:“怪不得王巩一意退婚,原来是应许了别的女子,他不是排行第三吗?既是如此,怎么又在元宵节上应许了我?又来上门下聘,还送了我那个绿玉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