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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兮心尖儿一颤,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丈夫,可是丈夫的声音她最熟悉,这个声音不是。
虽然明知道不是,她回过头时,还是满怀着希冀的。当看到冉子霖时,神情有一丝落寞。
果然不是丈夫。
当然,能看到大哥平安归来也是很值得高兴的,紫兮抿了抿唇,颤声道:“大哥,他呢?你的脸……”
冉子霖白净的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伤疤,从眼角一直到下巴。他一说话,那伤疤便动起来,十分狰狞。“七将军为了救韩斌掉落悬崖,其实当时中了敌军奸计,已被逼到绝境。跳下悬崖的士兵不少,也有很多生还的,当时我不在崖顶,但是这个小兵在,让他跟你说说吧。”
旁边一个左臂上挎着夹板的小个子士兵单膝跪倒地上:“拜见徐夫人,当时我们被逼无奈,十几个人都跳了崖,那座山不太高,摔死的只有三个,在崖底找到了他们的尸体,就地掩埋了。可是并没有找到徐将军和韩世子的尸体。很可能是他们自己走远了,到某个小村子里养伤,我们才没有找到。”
紫兮捂着心口连连点头,刚刚把心放下一点,又忽然提了起来:“大哥,你不是故意找个人来哄我的吧?”
冉子霖温柔的瞧瞧妹妹:“傻丫头,大哥会骗你么?如今各方混乱,也许有人存着不良目的跟你说各种话,若是你信了,只能令亲者痛、仇者快,你不相信大哥,难道要相信外人么?”
紫兮流着泪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大哥,我信你,我等着他回来。”
正说话间,一匹快马由远及近飞奔而来,到人群边上勒住马,张飒飞身下马,扑进了丈夫怀里。
经历了生死的人,已经不太在意世俗的眼光了,冉子霖抱紧了妻子,热泪盈眶。张飒抬头看着他的脸,怎么看都看不够。
“是不是很丑,很吓人?”冉子霖苦笑。
“不,只要你活着回来,这些都算什么呢。”张飒见到丈夫,已是无比满足,哪还在乎一道疤呢。
定国公撑着病弱的身躯,被两个小厮扶着,到院子里来看儿子和长孙冰凉的尸体。正值夏季,虽是用药粉埋着,尸体也已经腐烂了一部分,勉强能从容貌上认出来而已。
定国公睁大眼睛看着,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却突然喷出一口血来,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徐家大乱。
幸亏老太君咬牙撑着,坐镇家中,族中男丁妇人都来帮忙,冉紫兮每日都要无数次的对自己说,丈夫还活着,很快就会回来。
两个战死沙场的男人还没有下葬,定国公连吐了几天血,也随着他们去了。徐老三在辽东战场不能回来,三夫人即将临盆也无法走远路,只能派人把徐战虎送回来尽孝。
停灵家庙九九八十一日,远在南海沿子上的徐家二房乘千里马,快马加鞭,回家奔丧,长子已丧,便由二老爷扛幡为国公爷送葬。可怜大老爷三个儿子都无法扛幡送殡,便让徐战虎和徐战鹏披麻戴孝,为祖父和伯父送殡。
逝者入土为安的那天晚上,老太君再也撑不住了,一头倒了下去,自此昏迷不醒。
这三个月的时间,朝中已经发生了巨变。瓦剌生擒了皇上,要求以半壁江山换他的性命。朝中主战派和主和派争吵不休,太皇太后病倒,定国公和英国公全都入土,只剩康王和景安侯等人在苦苦支撑。
郦太后趁此机会大肆发展党羽,却遭到康王激烈的阻挠,保皇派和反皇派展开了殊死卓绝的斗争。正在紧要关头,翠屏山传来消息,越王和世子在青楼喝花酒的时候,因服食过量的催.情.药而精.尽.人.亡,康王不得不南下奔丧。康王妃怀着两个月的身孕一同前往,却在半路小产。
景安侯府把吴兰漪接到了府中生孩子,虽是二人逾越了礼制,可是三代单传的韩家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没有什么比孙子更重要的。好在吴兰漪不负众望,在十月初七生下了一个不太胖的儿子,比徐柔刚好小三个月,取名韩琦,小名儿老根。
康王离京之后,在淮王和熙宁侯的操持下,朝中大臣连连上书,请立二皇子为新君。于是,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理由,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二皇子墨祁驰登基为帝,是为代宗。遥尊英宗为太上皇,皇后张娟被迫搬离坤宁宫,移居南苑,称为南苑太后。真正的太后还是郦太后,淮王权倾天下,号令百官。
老太君一直昏迷不醒,二老爷和徐家老二也就没有回南海,留在了国公府。可是照顾孩子,伺候老太君都是冉紫兮的活儿,这两个男人整日外出,不知忙着什么。
直到有一天,春兰扶着老太君的身子,紫兮亲自给她喂药的时候,跟了老太君一辈子的姜嬷嬷叹息着提醒冉紫兮,国公爷去了,这爵位传给谁却没有定下。二老爷整日奔波八成为的就是这事,听说他们父子现在结交淮王,就是想让皇上下旨让二房承袭爵位。
冉紫兮安静的听着,依旧轻柔的给老太君喂药,喂完了用帕子给她擦擦嘴角,和春兰一起扶着她躺好,给她盖好被子。
“七夫人,老身的话您听到没有啊,这爵位本来就是长房的,如今世子爷没了,大爷也没了,那就该传给七爷。就算七爷没回来,也该立鹏鹏为世子啊。”姜嬷嬷感念紫兮对老太君孝敬,恨不得赶快让徐战鹏当上小世子才好。
紫兮坐在床边看着昏睡不醒的老太君,轻声道:“什么爵位不爵位的,有什么重要的呢?只要祖母能醒过来,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要那爵位做什么?”
“我的夫人哪,您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那爵位一年岁禄二千五百石,没有这些东西怎么养得起府上几百口人呢。”
“养不起就不要养这么多了,那些护院个个都有好功夫,换个差事也照样吃饭。家和万事兴,二叔想要爵位就给他吧,若我硬要给鹏鹏争,只怕孩子会有危险,我只想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紫兮招手叫儿子过来,让他把新学会的孔融让梨的故事讲给太奶奶听。
姜嬷嬷沉默了,暗自佩服七夫人是个明白人,争不过便不去争,能保住儿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紫兮从上房回来,刚把徐柔抱在怀里,就有下人进来禀报,说徐老二带着淮王和甄仪去了上房。
紫兮吃了一惊,站了起来。淮王来干什么她不知道,但是甄仪肯定是恨徐家的,她怎么会来?她会不会对老太君做不好的事情。
紫兮把孩子交给奶娘,又急匆匆回上房,却在院门口遇见了负手而立的徐老二。“二哥,你怎么在这里,听说有客人来了。”
徐老二凤眸一眯,笑道:“弟妹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过年了,淮王不过是给祖母拜个年。”
紫兮疑惑道:“既是拜年,为何二哥不在房中?这还要避人么?”
“淮王殿下有几句话想单独对祖母说,怎么?弟妹还担心他杀了祖母不成?呵呵!”徐老二鄙夷的眼神看向娇小柔弱的弟媳,觉得她十分好笑,真不明白老七为什么那么喜欢她。
“事无不可对人言,何故要单独说呢,何况祖母还昏迷着,不行,我要进去看看。”冉紫兮的倔强劲儿也上来了,不理会大伯哥,直直的往里闯。
“哎,弟妹……”徐老二上前拉她,却见淮王和甄仪成双成对的嬉笑着从里面走出来。
淮王一双鹰眸扫过全身缟素、脸蛋冻的红扑扑的冉紫兮,十九岁的少妇,正是最吸引人的年纪,她身上散发的温柔妩媚是甄仪远远比不上的。
“俗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七夫人穿上这身衣服更加俊俏了。”淮王邪邪一笑。
这话含着几分轻佻、几分调戏,徐老二都下意识的挑了挑眉。他可以巴结淮王,但是不代表可以容忍淮王亵渎徐家的人。冉紫兮红透了脸,低垂下头,侧身从旁边进去,不肯给淮王行礼。
墨祁骏也不生气,回头瞧了一眼小媳妇的身影,挑着唇笑。
他身后的甄仪却不依不饶,挡在紫兮身前:“呦!七夫人,这么着急进去,害怕我们把老太君吃了不成?真没想到,你也会有今日这般辛苦的时候,以前的七夫人可是风光的很呢。”
冉紫兮抬起脸,气愤的瞧着甄仪:“看在你是晚晚姨母的份上,我就不说难听的话了,我们徐家如何也和你没关系,你就不必操心了。”
甄仪冷笑:“是啊,幸亏我和徐家没关系,不然,难道要和你一样成了小寡妇吗?呵呵!”
一向温柔如水的冉紫兮突然暴怒,抬手就打了甄仪一巴掌:“你胡说,你才是寡妇呢?我丈夫没有死,他会回来的。”
甄仪没想到她会动手,吃惊的睁大了眼,指着冉紫兮说不出话来,扬手要打,却被淮王抓住了手腕。
“够了,走。”淮王拉着不情不愿的甄仪离开,旁边的徐老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也是徐家的人,自然也受不了旁人冷嘲热讽。
紫兮进屋就见姜嬷嬷已经哭倒在老太君床边,赶忙扶她起来,谁知她却不要命一般扑到了随后进来的徐老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