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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奶奶也不大高兴,只能拉着丁陡坐下来给他擦擦汗,“你姨家那孩子在学校打架了,现在住院了,对方的小孩也受伤了,你姨说人家家里有人,要你姨拿钱,要不然就不客气了。”
他姨哭在店里哭哭叫叫,丁陡不好意思打扰其他的人,只好扶着丁奶奶坐在门口的阴凉处,道,“姨,家里没钱了。”
“小丁啊,那可是你弟啊,这涛涛也住院了,受伤的怎么还就没理了啊。”他姨哭的不行,扰的丁陡心烦。
外面热的厉害,丁陡晒了会儿太阳就觉得头都晕了,身上出了一层的汗,他这边按了一上午,都没来得及歇会儿,现在听着他姨的哭喊声也忍不下心烦。
丁陡道,“姨,你别哭了。我没钱了,你还欠着我五万,我等着你还。”
他姨哭声一停,没想到要钱不成还被人催债了,她一直觉得开店那钱是丁陡给的,没想到丁陡现在却说要她还钱。
她看看丁奶奶,又看看丁陡,一屁股坐下来,说,“小丁啊,你真让姨心寒啊,你弟住院了,你还问姨要钱。姨这店开了也没多久,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啊。”
丁陡看不见,刚好不用看她撒泼丢人的样子,只平静道,“姨,不是我心狠,这钱也是我一个一个给人家按出来的,钱我挣得也不多,你换一个人借吧。”
丁奶奶也说,“你起来吧,别在这儿给小丁丢人了,去看看人家孩子伤那儿了,给人家点钱,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他姨哭丧着脸拉着丁奶奶的手不放,“婶儿,他那孩子就磕了一下,都没事。涛涛住院好几天了,学都上不成。那人家还说要打死我们。要让他打死,还不如我们自己跳楼啊。”
丁奶奶心惊,这是什么人呐,也太狠了吧,小孩子打架总有磕磕碰碰,没出大事那点钱给人家孩子看看病买点还吃的不就行了吗。
“你报警吧,警察总会解决的。”丁陡皱皱眉,说道。
“不行啊,反正就是不行,小丁,姨求求你,把你爸妈的钱拿出来吧,救救姨一家啊,行吗。”
丁陡眉宇染上愠怒,挣开女人拽着他的手,“钱你不要想了,我已经还债了,没了。你要是没事就赶紧回医院照顾涛涛吧,要不然就把店卖了。”
他姨见丁陡是狠心不给钱了,眼里染上痛恨,脸色变得飞快,大声道,“要不是你姨夫在崖边挡了一下你爸妈的车,你爸妈说不定连尸体都找不到了,你现在就这么忘恩负义。
丁陡的心很疼,爸妈出车祸的地方在崖边,姨夫开车在外侧,几辆车发生碰撞的时候,他姨夫在崖边差点掉下来,慌忙狂打方向盘朝内侧的丁陡爸妈撞去,将车子猛地撞向山壁,把车子堵在山壁之间,导致爸妈的车在其他车子撞过来的时候却没有丝毫机会能逃脱活命。
丁陡从来都不敢想,不敢在心里说假如,假如姨夫没有撞向爸妈,那爸妈会不会就有机会躲过那几辆车的撞击,也许就不会......
他怕自己会恨他们,可是就算再恨,爸妈都不可能回来了。
现在他姨却说要不是她男人,爸妈的车就掉悬崖了,却说他忘恩负义。
丁陡被太阳晒得头昏,他咬牙,道,“滚!你给我滚!”
他姨站起来拍拍衣裳,冷笑着说,“我算是看清楚你是什么人了,活该!”
活该你瞎。
丁奶奶气的快步走上去伸手狠狠一巴掌抽上去,动作快的他姨都没反应过来,老太太气的眼睛泛红,“你才是最没良心的,你坏良心啊。”
他姨边骂边走,骂骂咧咧泼妇样,丁陡拉着丁奶奶,摸摸她的手,安慰,“奶,不值得,别生气。”
丁奶奶看看自己的手掌,缓口气,“这一巴掌真是打的太迟了。小丁,你小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我就应该打!”
早点是想着亲戚,又是小丁的亲姨,才能算就算了,早知如此,就应该说一次打一次,真以为他们家好欺负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丁陡底线是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爸妈一点不好。
奶奶的底线是谁都不能欺负她孙孙!
丁陡给他奶揉手,一笑,“奶,我听你这口气好像没打够。”
丁奶奶拿出手绢给丁陡擦汗,是没打过瘾,她一肚子的气一巴掌根本就不能让她消气。
不过连丁奶奶都不相信之后发生的事。
这一天入夜的凌晨三四点,一群人突然闯入丁陡家中,砸门进来,一进来就开始对着家里的东西就砸,乱七八糟的乱翻,吓得丁奶奶脸都白了,看着三个汉子满身酒气砸电视,砸桌子。
“你们是谁,你们做什么啊”,丁奶奶吓得喊叫,看着满屋狼藉。
一男人说,“老子看你们不顺眼,打你们怎么了!你要是敢报警,看看警察先来还是我先打死你。”
丁陡看不见,根本就挡不住那几个人,他想拦住发出声音的男人,却又听着奶奶的叫喊声怕有人欺负奶奶,只能摸索着踉跄终于抱着了奶奶。
屋里轰隆巨响,地上满是是碎玻璃,丁陡摸索着抱住奶奶。
豆子被吓的喵呜喵呜叫,对门的人听见声音赶紧出来,却被人威胁着滚进去,要不然连你们一块儿打。
丁陡小声安慰丁奶奶,有人上脚直接踹祖孙俩,丁陡死死抱住奶奶,丁奶奶吓得老泪纵横,哭着说,你们别打他啊,别打。
丁陡忍疼摸索着按下手环内里藏着的隐藏按钮,几乎连五分钟都没有,就在几个人砸完屋子打完人准备走的时候,绍耀和徐则辉疯了一般跑了过来。
播放器带着的智能手环连着绍耀那头的手机报警系统,一旦丁陡这边按下,绍耀会立刻收到消息。
这一天,绍耀无比庆幸自己和徐则辉在公司加班就留在了公司,无比庆幸公司离这里没太远,无比庆幸他赶来了。
看见满屋的狼藉和恐惧无助的两个人,绍耀几乎瞬间烧红了眼,如火烧云般炽热凶猛,三个男人就仗着蛮力,根本就打不过绍耀。
将地上翻倒的电视机狠狠的砸在一人头上,脑壳当场血流满面。
卸掉桌子腿一根一根抽在男人的后背上,地上的玻璃渣子扎进整个胸腔,口中吐出血沫。
按住头磕在墙壁上,一声比一声剧烈,脑袋被砸的凹下去,昏死醒不过来。
徐则辉搂着两个人急忙安抚,丁奶奶脸色发白紧紧抓着丁陡,满是皱纹的脸上被眼泪打湿,她几乎奔溃,看着比其他人更加凶狠的绍耀,不停的喃喃,别打了,别打了......
徐则辉焦急大喊,“绍耀!别把人打死!绍耀!”
丁陡看不见,拼命挣开徐则辉的手,摸索着踉跄冲到屋子中央发生声音的地方,胡乱的摸索着直到死死抱住绍耀。
“别打死,别打”,丁陡颤抖着,看不见的双眸染了一层凌乱的雾气,他声音嘶哑,紧紧抱住绍耀的腰,按住他的手臂,“别打了,别打死,我不想让你出事。”
“绍耀,我不想让你出事,我求求你,绍耀,不打了,不打了,警察要来了。”丁陡努力抱着几乎疯狂的绍耀,用力抚摸他的脊背,他的胸膛,确认他没出事。
别打,打死了会出事的是你,别打。
绍耀瞳孔如火烧云般炽热,胸腔哧哧的大口喘气,松开手转身将丁陡按入怀里,狠狠的用力的将丁陡抱住,他真的那一刻,看见时心脏都停止了。
说好会照顾他,会保护他,会不让他受委屈,可他却让他的家毁了,没能守住他的家,让他经历这些。
绍耀哑声从胸腔中逼出一句话,“对不起......”
他让他担惊受怕了,对不起,他没能来的更早一些。
这一夜,警察救护车接踵而至。
丁陡和丁奶奶根本就想不通到底谁跟他们家过不去,到底谁这么狠毒。
绍耀给丁奶奶办了住院手续,医生检查出来老人家冠心病发作了,不算严重,但是还是要住院在观察几天。
丁陡身上没事,却还是被绍耀从头到脚剥光反复检查了好几遍,丁陡摸着绍耀的手,手上被玻璃割出道血口子,纱布缠上了。
他摸着手将绍耀的手掌放在怀里捂着,绍耀声音发哑,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他没照顾好他,让他担惊受怕,对不起他没来的及时。
丁陡抓住绍耀抱着,胸口相贴,闭着眼睛,想起来夜里发生的事,一时间心有余悸,幸好他们只是砸东西,没伤人。
丁陡摸索着轻抚他的脖颈,在他侧脸浅浅亲吻,“不要说对不起,和你无关的。我还要谢谢你,幸好你来了。”
幸好。绍耀闭上眼睛,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幸好,他一直以为他能让丁陡平安快乐的生活着,希望自己能替他拦下所有的不幸与灾难,可是当他看见满屋狼藉和无助坐在废墟碎片中的人时,忍不住的,发了疯着了魔失了理智。
不再去想那些人会不会死,不去想后果是什么,只能感觉到胸腔里的无比愤怒和痛恨。
他都舍不得的人啊,丁陡和丁奶奶相依为命赖以生存的家啊。
绍耀狠狠抱一下丁陡,桎梏他的肩膀,将他深深拉入怀中,眸色深沉幽暗。
丁奶奶夜里需要输药水,绍耀就陪着丁陡坐了一夜,直到天边蒙蒙亮时,徐则辉轻手轻脚走进来脸色沉重。
他小声和绍耀说了几句话,绍耀淡淡的嗯,将丁陡小心的放在旁边的空床上盖好薄被,看着连睡觉也不安稳眉头紧蹙的人,绍耀低声道,“等他醒了让医生给他输一瓶葡萄糖。”
也是吓着了吧,否则不会好不容易睡着了却也极其不安稳。
绍耀转身欲走,徐则辉拦住他,轻声说,“警察在外面。哥,没事,我给律师打过电话了。就是可能麻烦点。”
绍耀点点头,笑了下,“我清楚。去公司请几天假吧,在医院照顾他们。”
徐则辉脸色沉重的看着绍耀走出病房。
之后的日子里,丁陡发现绍耀很少来医院了,就算来了也只是匆匆交代几句话,看望一下他和奶奶怎么样,然后便急忙离开了,连话都顾不上多和他说上一句。
病房的玻璃窗里阳光倾洒下浅黄的阳光,夏季的炎热侵不到微凉的房间里。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他的脑袋,无意识的不断勾起那些隐藏深刻的绝望记忆。
他在黑暗的世界里不断安慰自己,会没事的,绍耀只是有些忙,会没事的吧?
可无妄之灾却偏偏降临在他身上,明明和绍耀没有关系的。
丁陡漫无目的的想,究竟为什么会有人要毁坏他们的家,他和奶奶只有两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招惹任何人的。
他靠着白色的墙壁怔怔发呆,为什么,他不该联系绍耀的,和他没有关系的。不过是一屋的东西,有人要和他们过不去,想砸就砸吧,只要不伤人,能砸就砸吧。
砸了,走了,他没有联系绍耀,绍耀也就不会有事了吧。
他看不见那夜几个人的伤情,却能感觉到从绍耀身上散发出的勃然大怒和恨意,绍耀生气了,打伤人了,伤的重不重,人有事吗,他都无法知道。
丁陡想的心口紧缩,甚至想要默默祈祷那几个混蛋不会有事的,因为他们没有事,绍耀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丁奶奶将丁陡的迷茫黯淡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趁着丁陡出去的时候小声问徐则辉,“绍先生去哪里了,他有事没,我们能帮上忙吗?”
徐则辉支支吾吾的说,“没事,不用您和小丁,我哥能处理。奶,你劝劝小丁让他别担心了。”
老人无奈的叹口气,怎么会这样呢,她从来都没见过小丁为一个人这么的难受落寞担忧。
夏日越来越热了,可绍耀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医院的院子里大树上的知了又开始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的鸣叫,在土里七年,只活一个夏季。
十一天了,从那一夜到现在已经这么久了,为什么没有警察来询问,为什么没有人带他们走,却让他们安静的待在医院里。
出现这种情况的,就只能是绍耀拦下了吧。
丁陡想的心里难受,他去作证是那些坏人闯入家中的,绍耀只是自保,绍耀是好人他不会随便伤人的。
和绍耀没有关系的,砸的是他们家,绍耀是来帮忙的,要拘留调查就查他吧,不要为难绍耀好不好。
没几天的功夫丁陡就瘦了下来,清俊的脸上露出个尖尖的下巴,那双清润的眼眸泛着茫然无助,都怪他,他不该按下手环的报警按钮的,他要是能看见就好了,就好了,起码他能知道怎么去找到绍耀。
丁陡整夜的睡不着,到了早上便会低烧,一直持续了三四天,退不了,就这么维持着,脸色苍白双唇泛浅。
为什么绍耀不来了?他不会出事的对吧。
都怪他,对他好的人都会倒霉,如果不是他的话,爸妈不会出事吧,他也不会失明,不会总带给绍耀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