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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则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游荡在法国巴黎的街头。
放眼望去的是绚丽多彩的灯光和唯美到梦幻的风景,在夕阳下沿着塞纳-马恩省河北岸散步,与无数情侣擦肩而过。
他甚至还给自己买了一盒黑松露,蹲在卢浮宫巨大透明的金字塔下,任由剔透五彩的斑斓折射在瞳孔上印下一层刺痛而又难忘的风景。
坐在草地上,凝望塞纳河北岸的水波粼粼,听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亘远的潇潇钟声。
把一盒黑松露吃完,徐则辉告诉自己,他要连夜离开这个,离开这个世界上最繁华最奢侈的城市。
他不属于这里,繁华如梦,这场梦他不做了。
晚上十一点半,地铁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徐则辉靠着透明窗往黑漆漆的地铁道往外面看,只能听见风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急速穿梭的地铁不知道要将他带到什么地方去,他只知道,想要离开这里,只能离开这里。
他在透明窗反射的影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失魂落魄,他勉强的笑笑,用手臂撑着全封闭车窗沿上一点,闭着眼沉睡,像流浪一样,无家可归。
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用手指触碰他的眼睛,唇角,接着是额头,他睁开眼,看见那人。
“我找了你两天。我差一点就要报警了。”立夏低声说,躲在地上仰头看着徐则辉,眼睛发红布满血丝。
徐则辉吸口气,别过头不去看他,“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小孩。”
“我怕你出事。”
“放心,我不会为了你自杀的。”
徐则辉干涩笑出来,发现地铁的车厢中几乎没有人了,空空荡荡,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声。
“你走吧,我回中国了。”
立夏紧紧皱眉,握住他的手,低声喃喃,像是自责又像是质问,“为什么你不肯和我一起面对我的父母。”
徐则辉低头看他,勉强冷笑着抽出自己的手,“你父亲说我配不上你,立夏啊,我竟然才知道你家竟然这么有钱,呵,上流社会,官宦子弟,是啊,我就是个平民,我配不上你,也不想配,你走吧,我们分手了。”
听他这般决绝,立夏心口猛地一疼,琥珀色的眼眸流转一抹心寒,“我父母的身份与我无关,为什么你坚持离开我,我宁愿为了你放弃法国的所有东西,我可以跟你去中国,为什么你不愿意为了我忍受这些,为了我做任何你能做的事?”
立夏喉头酸楚,“说到底,也不过是你并没有那么爱我。”
徐则辉一愣,怒气顿时涌上心口,憋得他发疼发闷,“我特么不爱你会让你当女人一样睡了一次又一次!”他站起来,大力推开立夏,气的恨不得上手甩他一巴掌。
他是喜欢过别人,是爱过别人,可当他真心接受立夏时,就早已经将过去所有的事全部放下了,从此心里就只对他好,只装着他一个。
“你放弃了这放弃了那,是我逼你的吗!你高尚你伟大,我做不到这些,所以我们别继续下去了!你去当你的官二代,玩你的上流社会,老子不奉陪了!”他低吼起来,声音沙哑,说到最后,竟然眼睛发红,几乎要哭了。
谁他妈|的说的外国人都开明,谁他妈的说他们都崇尚自由人格,龙生九子,还各有各的不一样,那些反动同性恋的,对于涉及他们利益的事,搁哪儿都一样,都没什么不同,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徐则辉推一把立夏,气的身体发颤,怒吼道,“老子就这一条命,你老子说我再纠缠你不放,他妈|的找人崩了我,我胆小,我没法放弃我的命,所以你让我如何忍受,让我如何去陪你一起坚持下去!”
他相信立夏父亲的话,不仅仅是简单的威胁,而是带着满腔怒火,那一刻,徐则辉觉得如果不是立夏在屋外的话,他恐怕就永远留这儿了。
立夏大步走上去抱住浑身颤栗的人,死死的抱着他,不断用汉语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对于徐则辉的话让他遍体生寒,让他胸腔跳动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让他全身如同被数万银针穿透一般,从脚趾到脑仁尖锐的生疼。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用这种话威慑他的爱人,那一日他带着徐则辉来见他的父母,想要得到父母的谅解和接受,可却没有想到会遭到父母的坚决反对,并且还让他收到了这种威胁。
立夏的父亲和爷爷皆是政|治家出身,他们原本想要立夏学医,但他却固执的在美国上学时更改了自己的专业,并且一声不响的而跑去中国还带回来了个男媳妇。
徐则辉使劲挣脱立夏的怀抱,却怎么都无法逃开,又或许他根本就不想走,不想离开立夏,不想他放手。
他浑身发颤,想着立夏的父亲的话,想着他不得不接受的现实,他怕,他就是个普通人,他怕死,也不想和什么人有纠葛,他就想安安静静的活着,找个爱人,像绍耀和小丁那样,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不用大富大贵,只要能相互陪伴到老,茶米油盐,小吵小闹的就够了,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他都得不到。
立夏用坚韧的手臂将徐则辉抱在怀里,低头轻吻他的鬓角,低声安抚发怒的人,他拉着徐则辉坐下来,倾身亲吻他的眼泪,“对不起,辉子,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那么威胁你,对不起。”
徐则辉低头沉默不语,仍由他擦干他的眼泪,他抽抽鼻子,觉得有些丢人,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大庭广众之下哭了。
立夏从口袋里掏出个水果夹心的糖塞他嘴里,一双眼眸像卡布奇诺的蕴醇可口,“对不起。”
徐则辉抬手抹一下眼泪,扭头望着外面的黑漆漆,早就不知道坐到哪里了,反正车不停,就这么坐下去吧,不用再去看巴黎的繁华,不用再去想自己多么悲催的情路。
“我和你一起回去。”
徐则辉摇头,闷闷的说,“我自己回去。”
“你别丢下我。”立夏拉着他的手,像小孩一样晃晃,“我会保护你的,我带你在法国转转,带你吃大餐,然后我们就回中国。”
“王子殿下,我没有钱。”徐则辉委屈的说,受了天大的委屈了,谈个恋爱差点就要把命也搭上了。
立夏眨眨眼,“我也没有。既然吃不起大餐,那我们去领个结婚证吧,结婚证便宜多了。”
徐则辉被他说得一笑,“你这个腔调真像中国人。”
立夏用手指蹭蹭他的脸,“辉子,我们结婚吧,不过现在没有戒指,也没有婚礼,我父母可能也不会短时间承认我们,不过我会努力让他们相信我和你在一起会很幸福。”
徐则辉瞪他一眼,眉梢舒展开来,颇有几分神采飞扬,“都说法国人会说情话,最懂浪漫,果真不假。”
“以后我每天都说给你听。”
“我说分手了,别靠过来!”
“我没答应,就不算。”
立夏凑过去吻他,凌晨两点的地铁车厢里安静美好,只有无数错过的站台前循环播放法国风情的霓彩的显示屏彻夜不眠的印在车窗前,光景中仿佛有香榭丽舍大街的火树银花,有象征着爱情的埃菲尔铁塔,有神圣庄严的玛德莲教堂,还有无数热情奔放拥吻的情侣。
徐则辉在缠绵的亲吻中轻声说,“我不想死。”
立夏拥抱他的身体,“我会保护你,像骑士一样守护你一辈子。”
……
后来的后来,立夏的父母还是一直没有接受他们。
不过,立夏在父母面前发誓,倘若他的爱人有一天收到任何来自他们的威胁,只要他受一点点的伤害,他都将起诉他们,甚至付出生命去陪伴他。
在这充满爱情童话和勇敢故事的国家长大,他绝不缺少男人守卫爱情忠贞的勇气,也拥有无数法国英雄的坚韧去保护他的爱人。
又过了一些年,立夏的母亲因为太想念儿子,丢下丈夫自己来这个她流着血脉却从来没有来到的国家。
立夏和徐则辉去接他的母亲,向公司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把工作全部丢给绍耀,陪着立夏的母亲游览古国的风景。
没有繁华的城市景象,却拥有古朴悠久的时间文化古迹,没有高级精致的法国鹅肝,却有特辣刺激的麻辣鸭脖。
不用快节奏的生活,爬一路高山在泰山顶上俯视日出出现在大地上那一刻的金光万丈静止,去人人都会打麻将的成都吃酸辣冒菜,去清透如天空的青海吹吹风,去洛阳的龙门石窟佛像前仰望历史的鬼斧神工。
立夏和徐则辉带着婆婆跑遍了中国的大江南北彻彻底底游玩了一通,两个人在妈妈身后偷偷勾勾牵手。
像不像蜜月?
嗯,媳妇,还想去哪?
问你妈。
也是你妈!
再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立夏的父亲退休了,被妻子好说歹说在中国住了一段时间,就住在立夏和徐则辉的家里,两人这一趟前前后后的伺候。
立夏的父亲带着礼帽,穿着黑西装和白衬衣,嘴巴上留一撮小胡子,是个地道的法国绅士的形象,就这么个样子,和儿子在饭桌上争辩臭豆腐到底是灌汤好吃还是调酱更好吃。
小老头还是一直不答应立夏和徐则辉的事,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重要了,就是每次说起时还恶狠狠呲牙咧嘴的威胁他要用拳头打死他。
每到这个时候,徐则辉就装作不在意的大声给立夏说,临安城又出了一种小吃,特好吃了,那辣的香啊,可他忘了在什么地方了。
立夏的父亲就抖着小胡子让立夏下班给他打包回来,立夏也无奈的摊手,说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立夏的妈妈就开始抱怨小老头,没事老是威胁儿媳妇干嘛,瞧,都忘了在什么地方了。
徐则辉和立夏就在屋外偷笑,趴在绍耀他们家门口吆喝,哥,再做一份你那天做的麻酱小毛肚,哎,特好吃了,我屋那俩老人想吃。
于是,尽管生活还有些不尽人意,不过,能这样在一起一辈子,比世界上任何情话都好听,对吧。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