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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自打进了园子,卫氏便一句话都不提季家了,她只是和赵霜意指点这园中的花卉——身为冀王妃,她还是有机会来太后宫中的,这园子她自然比赵霜意姊妹熟悉的多。
而赵霜意又哪儿听得进去?她原本以为王妃是要找个稳妥的地方再说话,却没想到,这园子逛了一多半,王妃仍旧不提旧事,倒是叫她好生纳闷儿。
是想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醒悟——冀王妃未必是要把她带到园子里头说什么,或许,她只是想把话说给该听到它的那个人,然后给那个人时间,让她把这话报告给应该知道的另一个人……
而她们当下所做的,不过是提供一段“不在场”的时间罢了。想到这一出,赵霜意甚至觉得心中浮起了一个微妙的念头——明明应该听到这话的人就是季雪竹,作为冀王府的侧妃,总是有机会听到的,所以,冀王妃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让她听到那些话呢。那些怀疑季雪川性情大变背后故事的推测,若是季雪竹听了,会怎么样?
难道冀王妃是算准了季雪竹会有什么举动,趁着今日季雪川也在宫中,可以做些什么吗?
赵霜意想着,却被冀王妃一把扯住了一袖,险些跌一跤时,却见冀王妃面色肃然,冲她使了个眼色。而在她们要经过的一条小径尽头,有一名宫女离开的身影快速闪了过去。
从宫女到女官,平素里穿的衣裳都是有规矩的,但若是在首饰上动点儿心思,倒也没有人为难。这名宫女的衣裳也是泯然众人,只是头上插戴一只蜂腰簪子,形制特别,仿佛是在哪儿见过。
是谁戴过这么一支簪子?赵霜意想着,狐疑地望着冀王妃,而冀王妃口型微动却不出声:“太子妃在左近。”
太子妃?
赵霜意登时便想到了今日在太后那里太子妃身后的几个宫女——仿佛的确有着么一个插着蜂腰簪子的。而这样的近侍宫女,通常也不会离开主人擅自行动。
太子与冀王的内眷都在相近的地方,太子妃来到这园子里头也是正常的。可若太子妃也不过是来逛逛,何必把近身奴婢打发走呢?
赵霜意也意识到了什么,静静地站在冀王妃身边。过了一会儿,冀王妃扯了扯她和赵之蓁的袖子,指了指小径,悄声道:“走,我猜她在那边……”
赵霜意与赵之蓁对视了一眼,双双点头,跟着冀王妃向前走去。冀王妃熟练地在高大的花树,浓密的灌木与嶙峋的太湖石之间穿行,如同一只游鱼穿梭在珊瑚之中般自适,赵霜意这才想起,卫家仿佛也出过一位太妃,今日太后的寿宴之上也出现过的。说不准冀王妃小时候便在这地方与姑祖母玩耍过?
她是真的熟悉这片园子的地形,带着赵家姊妹走了一段儿,赵霜意便看到了几处很适合躲起来说话的地方,但那些地方都不见太子妃的人影。
直到她开始怀疑太子妃到底在不在这里的时候,前头传来了清晰的人声,却是个男人的声音:“你要我去做这些事情,可曾想过我如何为人?”
男人的声音,是不应该在后宫之中出现的。这一句话,叫冀王妃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微微的紧张绷住了她的唇角,但赵霜意读得出她有多么激动。
太子妃在宫苑之中私会男子,这一出罪名足够让皇家悄悄将她从这个世上抹去。
如果太子妃死了,太子与镇远侯府的关系哪怕不崩了,也要倒退不少。这对冀王来说,自然是天大好事。
赵家姊妹也不敢出声,静听下文。果然,接话的是太子妃:“你若是不做,我又去寻谁?咱们一家子的荣华,全是要靠着殿下的!”
“咱们一家子”?赵霜意一怔,越想越觉得此刻响起的略带讥嘲的男声熟悉:“靠着殿下?姐姐何不说,是靠着你的裙带?镇远侯府大好男儿,何时到了一定要攀附皇子才能自立的地步!更莫要提这北衙的事儿,陛下没交给我的,我便绝不能去打听询问,那是犯忌讳的!”
这男人是元惟扬吧?赵霜意猜了出来,赵之蓁看着也像是明白了,独有卫氏一个人神色更振奋,悄声问她们两个:“太子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陛下叫北衙查太子了?”
赵家姊妹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应承——其实太子妃和元惟扬的对话中明显能听出来太子要有麻烦了,这麻烦还和北衙有关,但谁敢肯定是皇帝让北衙的人去查太子呢?这可不是敢去猜的事儿!
但卫氏其实也并不需要她们回答,她问完这一句,便又静静听起来。
太子妃几乎怒了:“你这是什么话!忌讳,忌讳,忌讳有殿下的前程要紧吗?你又不是没犯过忌讳!深夜去冀王府那一回,难道就不犯忌讳了?上一次你怎么挨过来的,这一次再怎么挨过去不就是了?难不成殿下的前程还不如你那点儿公事重要,教你连犯点儿忌讳都不敢?”
“你竟然还和我提上回的事儿?”元惟扬冷笑道:“我为什么去冀王府,难道你们不知我在查什么案子?我被陛下猜疑的时候,在宫中挨打受刑的时候,你,爹,哥哥,太子殿下,你们谁为我说过一句话?如今要我犯忌讳的时候倒好拿来说嘴了——姐姐,若是这一回陛下要杀了我,你们谁会给我求一句情?”
“你怎的这么不分轻重,陛下怎么会杀了你?你只要去找你的同僚,提这么一句,让他查案子的时候给殿下留些颜面,难道人家还能不听?”
“殿下的情面既然这么好使,姐姐不如直接叫人去北衙吩咐便是,何必还托我这一手。”元惟扬冷森森道:“北衙的人只忠于陛下,什么时候太子殿下即位了,要我做什么我自然是万死不辞。只是一日圣君在朝,一日里我做事儿便要对得起这一份俸禄。”
“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太子妃显然是被弟弟的一再拒绝给激怒了:“你姓元!你便是再忠于陛下,若是冀王在他百年之后君位,你还当你能活下去?现下便是效忠殿下的最好时机,你现下不使劲儿,什么时候说效忠?”
“我说了,我只效忠陛下,不管皇位上的是谁,我都只效忠那一个人。”元惟扬重复道:“至于向殿下效忠——用得上我么?我应该是一个,在前些日子的那件事里就死了的人,一个你们谁都没想过要救我一命的人!”
“那事儿是你自己不长眼!”太子妃道:“今日这事,你是做,是不做?”
“不做。”元惟扬答得飞快且平静:“姐姐还有事儿么?若是没有,我先走了。”
“你敢走!”太子妃又羞又怒:“你……你若是不做,我便叫人告诉爹爹,你滚出镇远侯府!”
“我是个男人,姐姐,你呢?元家的荣耀是靠你的子女,还是靠我和哥哥的子女,你该也是清楚的——你当爹会和哥哥一般,听你两句*谣儿就什么都敢做了?你可别忘了,当初要弄死季家丫鬟的是你,说漏嘴的也是你,坏事的都是你,你还有什么颜面要爹把我赶出去?再说……就算爹想把我赶出去,用什么借口和天下人交代呢?不孝?还是不忠?”
冀王妃与赵家姐妹在隐蔽处听得那叫一个爽快,元惟扬指责起太子妃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仿佛他看不惯这个坏事儿的姐姐已经很久了的样子。
而赵霜意更是想起了元惟扬在上元节讥讽要害死季照辉的季雪川时的神色,他的模样长得很不坏,那般笃定那般不屑的模样,简直有一种大反派的美感。而这个时候,不知道元惟扬对着他那比季雪川还不靠谱的姐姐,会是什么神情?
如果也是那样一副满脸写着“愚蠢的渣渣”的模样,太子妃此刻没被气吐血也是涵养极好了。
其实在赵霜意想来,不管太子遇到什么事儿,北衙去查他,太子妃都不该想到让自己的弟弟直接介入这种馊主意来——元惟扬不过是个百户,又不是北衙指挥使,你让他去给同僚施压,他做得到么?更况北衙最不缺和皇帝告密的人,若是有人告诉皇帝元惟扬帮着亲戚隐瞒罪行还威胁办案人员,元惟扬会以怎么一个姿势去死?
更别说元惟扬先前被皇帝猜忌召进宫来的那一回——人们都看到元惟扬回府的时候还算精神奕奕,但他此刻亲口这么说,想来皮肉之苦也是吃了一些的。而元家和太子在那件事上,一点儿忙都没有帮他,更在他回家之后训斥他……这换了是谁,心都要冷的。
一个随时打算把你扔出去当人肉盾牌的家族,你还会为它的未来考虑么?还会愿意用生命捍卫它的尊荣么?还愿意违背职业道德,冒着生命危险,为那些压根儿没把你当回事的人的“前程”送上自己最后一点儿力量吗?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那边厢,太子妃已然气得哭了出来:“难道你就看着殿下被人查出来?咱们家付出了那么多,不就是期望殿下平安登基么?”
“我可以闭着眼睛,就看不到了。”元惟扬答得像在讲冷笑话:“姐姐倒是还有个极听信你的哥哥,不是么?你大可以去找他帮忙——说起来,若不是殿下自己手底下不干净,北衙便是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他既然做了那枉法的事儿,便怪不得如今有人与他为难起来,捅到陛下面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