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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霜意起床拾掇自己快得很,丽藻宝荇两个如今都是跟着她的,为她梳妆自然不在话下。若说哪里同往常不同,不过是那少女的发式要换做妇人的髻子了。赵霜意瞥着镜子里头自己的模样,倒是一怔,这少妇的形象她太不熟悉了,几乎不相信那是自己。
“姑娘……哦,少夫人这样也是好看的。”丽藻倒是对她这造型十分自得,宝荇也揣着手在一边儿笑,两个人又挑了匣子里头最华丽的几支簪钗给她戴上,这才扶她起来。
赵霜意临走之前往镜子里头瞥了一眼,只能再摇摇头,妇人的发型叫她觉得自己年龄瞬间增加三岁,好看不好看,那要另说了。
元惟扬换衣裳却是比她快,此刻在外头等她,见她来了外间,眼光一晃,却是一皱眉,伸手把她头上的一根步摇给拔了下来。他身手何其敏捷,赵霜意只觉发鬓被他动了一下,那根步摇便落在了他手里头。
“怎么?”她愣了一下。
“我娘不喜欢蝴蝶。”元惟扬抬手示意——他手中捏着的步摇头上是一朵盛开的芍药,花上栖息一只凤尾蝶,蝴蝶翅膀一晃就颤悠悠地动,仿佛要飞起来一般:“换一根吧。”
他说着,便把这步摇递给了宝荇。宝荇答应一声,回头便去妆匣里头找,好一阵子才取了一支玉兔捣药钗子来,双手奉给了元惟扬。那钗子固然也好看,然而赵霜意这一头上下原本就这一处用了步摇,换了钗子便少了几分意趣。
“怎么不拿步摇呢?”元惟扬瞥见,问了一句。
“其余几支步摇不是碧玉的,便是点翠的,色泽和今日的首饰衣裳搭不上,咱们带来的嫁妆,也不该今日插戴……”宝荇恭敬道。
“……金的,就这么一根?”元惟扬一怔。
“两支,另一支也是蝴蝶……”宝荇垂首道。
元惟扬笑了笑,接过了宝荇手里的钗子,原样儿给赵霜意签着了,才向镇远侯府拨过来伺候他们两个的丫鬟寻烟道:“去问问,给三少夫人准备首饰的是谁,掂量掂量这两支蝴蝶步摇值多少钱,从月钱里头扣,扣够了为止。”
寻烟答应了一声,立时便去办了。赵霜意斜觑了元惟扬一眼,笑道:“三少爷下手也真狠,那两支步摇看着可是值钱的。”
“该,瞎了心思,罚点儿月钱算便宜了她。”元惟扬仍然是笑着的:“都是府里头伺候了十多年的人了,经手这事儿,却连我娘喜欢什么都忘了,没撵出去是爷心好。走吧,是时候过去了。”
赵霜意也不说什么了,元惟扬能这么处置,明显是护着她了。眼瞎心也瞎的下人,就这么吃点儿教训也好。
她想得到,镇远侯府这么多年都是太子那边儿的人,突然娶进来一个她,这看风转舵的意思明白得叫人难堪。总有些人,明明不过是下头的人,却还替主子操着心,想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第一日便叫婆母皱眉,怕也是有的。
然而镇远侯与夫人朱氏倒是好处得很,她和元惟扬一路到了正堂,给老爷子老太太端了茶,那都是笑脸盈盈的,丝毫不为难她。连同先前为了太子妃弄出人命的元惟然夫妇,此刻也都格外温和。
这正牌的公婆兄嫂都是这般了,几位到场的近支叔伯同叔伯夫人自然也可亲起来。满堂一片夸赞声,多半是说太后促成这一桩婚事实在是远见卓识的,也有想拉关系的几位女长辈夸赵霜意生得好看姿态从容的,倒是如昨日婚宴上一般的喜气洋洋。
可赵霜意在这儿听着夸奖,心头却不禁又想起嫁给元惟扬的那个赵双宜来。那时候的她,多半不会得这么多人的喜爱——她嫁进衰败的镇远侯府,非但不如自己一般是这一家子人的希望,反而是雪上加的霜,将元家从悲剧变成了笑话。
她这一走神,旁人尚且未曾察觉,一边的元惟扬却注意到了。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赵霜意却是一惊,一扭头便看着他,用眼神儿问他做什么。这原本是半点儿暧昧没有的动作,可叫人看来,却是少年夫妇蜜里调油,当着长辈也忍不住碰一下捏一把的意思。
周围几位长辈正看见了这一幕,虽不便开口打趣,却也神知意会,相视而笑。这一份异样,元朱氏在上头也看到了,给丈夫使了个眼色。镇远侯会意,道:“叫他们两个回去吧。茶也敬罢了,给新妇的东西也给全了,放他们小两口子说话去!”
赵霜意被周围的人盯得浑身上下到处都不自在,只是想着赵徐氏一而再再而三叮嘱她不能露怯,死撑着八风不动罢了。此刻听闻公爹肯放了她,当真如鸟出樊笼一般,差点儿便忍不住出一口长气了。忙同元惟扬一道跪下,再磕了头,退出了镇远侯府正堂。
出来了几步,元惟扬便站住了,看着她笑道:“咱们便回去?你想不想到府里各处走走逛逛?”
赵霜意摇头:“早晚是要逛的,今儿个着实腰腿酸困,咱们先回去可好?”
元惟扬倒也不说什么,在前头引路。镇远侯府地方不算大,人丁也算不得多,穿廊过门没一阵子,赵霜意便认出来了这院子就是昨儿他们两个的新房。昨日她进来的时候天已然黑了,盖头底下也看不到多少东西,今日瞧着才发现这院子不大宽敞,却收拾得干净利落,同一路过来那些个花木扶疏的地方全然不同。
“这地方原本便是我住的。”元惟扬见她若有所思,便道:“你若是喜欢花草,今后在院子里种一些也成的。”
“你怎知晓我在想花草的事儿?”赵霜意一怔,看着他问道。
“我不知晓,”元惟扬失笑:“只是去迎亲的时候,见你院子里头种着不少花木,突然想到这么一出,倒也算是心有灵犀。”
赵霜意被他说的有几分不自在,但嘴角上的一点儿笑容却不自觉地浮了上来。
她如今的确不大爽利,回了房中便卸了首饰头面妆容躺下了。这一觉直睡到用午膳,总算是缓过来了几分劲儿,只是睁了眼,却不见元惟扬,问丫鬟,丽藻宝荇两个说不出个所以然,寻烟却道少爷是被北衙的同僚来叫走了的。
“北衙?”赵霜意一怔:“官员成婚,不都有七天时间,可以不去衙门里头么?”
“话是这么说,”寻烟道:“可北衙哪儿是寻常衙门呢。真有先前经手的案子出了岔子,少爷还是得去一遭,走前还叫奴婢待少夫人醒了先伺候您用饭呢。”
“你伺候我?”赵霜意一怔:“我不必去爹娘那边儿吗……”
尚书府里,儿媳妇是得伺候公公婆婆用饭的,两个儿媳妇得全程在一边儿站直了,看着给老爷夫人布菜,难道这镇远侯府规矩不同?
“是,先前大少夫人布菜不若老爷夫人用惯了的嬷嬷合心意,索性也就免了她辛劳,”寻烟殷勤道:“刚才夫人那边也来了姐姐,嘱咐咱们三少夫人也不必去了,就依着大少夫人的旧例便是。”
赵霜意应了一声,才点了头。元惟扬这边儿的饭菜便布在外头的桌子上,待她落了座,才发现这一桌子的菜品都是尚书府里头常吃的,不由笑了笑,寻烟见了,也道:“少夫人您看,少爷还叫厨下备了温清水——他说府里的饭食滋味重,不比尚书府口味清淡,若少夫人吃太咸了怕煞了嗓子呢。少夫人且试试菜……”
寻烟这边给她布菜,那边丽藻宝荇两个便眼巴巴看着。京城之中高门大户的规矩大体上差不多,但每个府邸还是各有些细节不同的,于这些丫鬟,记得镇远侯府布菜的惯例,也是今后她们要做的事儿。
只是那一大盆温水却是半点儿用场都没派上,大概是元惟扬还多事儿地和厨房里嘱咐过,这一桌很有尚书府特色的菜品样样都是滋味清淡的,淡得让人怀疑这镇远侯府里头到底有没有盐。赵霜意口中淡得不像话,却也不好嘱咐寻烟端个盐缸子上来又或者撤了一桌子菜统统去加盐,只能就这么勉强吃下去。
吃得不开心,她神色自然不会十分好,可偏生这时候元惟扬进来了,见她如此,便先添了几分不快:“寻烟,我教你给她涮了菜再用的!”
寻烟吓得一个寒颤,道:“少夫人说,这味道不重……”
赵霜意一抬头,见元惟扬一脸不信,唇角一勾便是一笑:“当真是半点儿都不咸——你也来尝尝啊。”
元惟扬还穿着官服,衣裳都没换,见她招呼,便先到她身边坐了。也不待寻烟布菜,便自取了牙箸动了手,只是他这一口尝下去却瞬时变了脸色,似是不可置信地瞥着寻烟:“府里没盐了么?”
寻烟苦着脸,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赵霜意却忍不住笑出来了。元惟扬恍然,在桌子下头踢了她一脚,才道:“你们都下去用饭吧,不必在这儿伺候了。”
待一群丫鬟都下去了,他方将牙箸照着赵霜意手中一塞:“你来布菜。笑,有什么好笑的?还不是怕你吃不惯煞了嗓子?”
“我念着三少爷的好呢。”赵霜意说着,眼神儿在桌上一瞥:“你等等,容我看看啊——也就这个还算有味儿啦。”
她说着,要伸手去给元惟扬布菜,却被他一把按住了手。
“怎么?”
“给我吧。”他抽走了她手上的箸,又道:“你先坐下,我有事儿要和你说。”
赵霜意不解他这是什么意思,倒也依言坐了,道:“怎么?”
“昨儿个,季家夫人没了。”元惟扬道。
“……季雪川她娘?”赵霜意怔了好一会儿,才道:“昨儿个……你今日去北衙,莫不就是这事儿?是她……没得有什么蹊跷吗?怎么这也闹到了北衙去呢。”
元惟扬微微侧头,看着她,轻声道:“她没了自然不蹊跷,病了那么久了,只是有一件事儿……她没了,季雪川那终身不嫁伺候母亲的誓言,是不是也做不得准了?”
“你是……怕她还想……”
“左右那位殿下也没有王妃。”
“她还有三年孝期……”
“王妃才没了不到一年,总得留给定远侯府一点儿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