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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栩回了昭阳殿,没过多久,来喜禀报说墨嫔来了。
他想了想,让宫人带她进来了。
祁栩索性搁下了朱砂笔,踱步至窗前,负手而立。
洛夕菡很快小步走了过来,她穿了一身淡绿色绣荷花的宫装,梳了灵巧的灵蛇髻,戴着一支芍药蝴蝶红宝石金钗,一支缠丝点翠珍珠步摇,耳朵上挂着一对温润的白玉耳环。
她今日的打扮是极精致隆重的,配上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明艳不可方物。
“爱妃来了。”他并未移开目光,仍盯着窗外,淡淡开口。
洛夕菡低着头,抿了抿唇,小声开口:“皇上,嫔妾想问您一件事。”
祁栩这才瞥她一眼,轻声问:“何事?你说。”
洛夕菡抬眼看着他,难掩脆弱,她试探着问:“皇上……可还在乎两个月前那件事?”
两个月前?祁栩一怔,一时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洛夕菡咬一咬牙,接着道:“嫔妾从未制过巫蛊,也不屑于用这种方法争宠,皇上是知道嫔妾的性子的……皇上若不信,嫔妾可以证明……”
“朕信。”祁栩皱了皱眉,这件事不是早就翻篇了,那些人的陷害漏洞百出,而且当时他就说了他是信她的。
这回轮到洛夕菡愣住了,他信?他真的信吗?他若是真的信她,为何一连两个月再没来看过她?
原本想好的说辞全都没用了,洛夕菡一时磕磕绊绊:“可、可是,那皇上为什么不再来见嫔妾了……”
她说这话的神情是那样脆弱,语气又那样轻,仿若一滴花叶上的露珠,一碰就会碎了。
洛夕菡直直地盯着他看,她的眼中含着泪花,却又倔强地不肯落下,像寒风中的一支秋菊,风再大也不弯腰。
祁栩心中难免有些愧疚,他并不忍看她的视线,只道:“是朕冷落了爱妃。”
她的声音难掩心碎:“皇上连嫔妾的名字都不愿唤了吗?只有这冷冰冰的爱妃。”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唤一声:“……夕菡。”
她哽咽道:“我想听您再叫我一声‘夕儿’。”
曾经他唤她‘夕儿’的时候不多,可每一次都极其温柔缱绻,他每唤一声,她就心动一次。
祁栩怔了怔,神色有些复杂,他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低声道:“夕菡,别对朕动情,也别为朕伤心,不值得。”
“为什么?”她追问。
“因为朕是个凉薄寡情的人。”他收回手,神色逐渐变得平淡,“帝王无情,朕不会爱任何人。”
洛夕菡含着泪摇了摇头:“嫔妾不信,您是最温厚善良的。嫔妾如今只想知道,您对嫔妾有没有哪怕一点真情?”
“还是说,您不敢动情,也不敢承认心中对嫔妾的情意,所以您在逃避?”
她握住了祁栩的手,握的那样紧,紧到他一时竟未抽出来。
殿中安静地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清,还未等他开口,来喜就在这时走了进来。
他看到这样的情景,顿时后悔,却又不敢直接出去,进退两难。
祁栩侧头看过去,把心中的火气都发到了来喜身上,呵斥道:“没长眼的东西!”
来喜更是惶恐,他额头上冒出细汗,弯腰告罪:“奴才知错,皇上息怒。”
祁栩冷声问:“什么事?快说!”
来喜的腰弯得更深,他磕磕巴巴地说:“回皇上,修仪娘娘派了人来,说,说娘娘亲自下厨,晚上请皇上过去用晚膳……”
洛夕菡看看来喜,又看着祁栩,抿了抿唇并未说话。
她知道此时皇上心情定然不好,来喜公公却撞了上来,是她连累了修仪娘娘和来喜公公。
祁栩深吸一口气,压了压怒意,道:“告诉她,朕晚些时候会去的。”
“是。”来喜得了旨意,连忙就要告退。
“等等。”
他突然又叫住了来喜,来喜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祁栩皱着眉,硬生生将声音变得温和:“让她少做几个菜,千万别累着。”
“是。”来喜松了口气,应下后迅速离开了这里。
祁栩这才又转回来,洛夕菡怔怔地看着他,心口一跳一跳地发疼,神情从震惊到不可置信,最后又到绝望。
原来,原来他可以有这样的情绪外露之时,他可以这样关切一个人,他可以为一个人,压下所有的怒意。
只是这个人不是她罢了。
他再说了什么,她已听不清了,她只是松开了他的手,两行清泪从脸颊上滑落。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她双眼无神,如行尸走肉般行了一礼,“嫔妾告退。”
说罢,她失魂落魄地转身走了。
祁栩看着她的背影,竟从中看出了几分狼狈,他轻叹一声,闭了闭眼,又坐了回去批他的奏折了。
……
洛夕菡从昭阳殿出来,带着宫女荷华,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荷华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洛夕菡低着头走的很快,路过一处转角时却是不小心撞到了人。
“谁这么不长眼睛?”萧似宓怒气冲冲,抬头看到洛夕菡时顿了一下,又扯着嘴角笑了,“我当是谁,原来是墨嫔啊,什么事这么急,叫你连路都不看?”
洛夕菡并未与她争执,只低着头行礼:“见过沁充容。”
萧似宓身旁的陶贵人也福了福身,“墨嫔安好。”
“墨嫔怎么不回话?”萧似宓仔细打量着她,见她眼角还有泪痕,又是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冷笑道:“看你这样子,不会是刚从昭阳殿出来吧?皇上训斥你了?”
洛夕菡不语,她就又咄咄逼人地说:“不会让本宫说中了吧。”
萧似宓掩唇,笑得张扬。
“墨嫔曾经不是最得宠的吗?侍寝过后第一天就晋封嫔位,如今皇上怎么不待见你了?”
听她这样说,洛夕菡神色更加黯淡。
陶贵人于心不忍,拉了拉萧似宓的衣袖。
萧似宓却按住她的手,神情并未有所松动。
“墨嫔不爱听了?本宫说的可都是事实,曾经怎么繁花似锦,如今也冷清了。”萧似宓悠悠叹了口气,故作惋惜:“墨嫔不是与姜修仪向来关系很好吗?怎么,她那么得宠,也不分你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