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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嬗囚了我三十年。
在那三十年里面,我学会了那些猴子不愿意教我的法术。
最初她把我的魂魄囚在那香囊里面,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种叫固魂香的东西,能囚禁魂魄。那是一片虚无,我没有身体,魂魄只是魂魄,存在于一片虚空之中。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她把我揪了出来。
一片强光刺入我的眼睛,我头晕眼花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她咯咯的笑声:“小妖精,你倒是有骨气啊,居然不求我放你。”
我捂着眼泪直流的刺痛的眼睛,大声问:“你想干什么?我又不能吃!”
她笑的更厉害了,我却傻了。
这是谁的声音?这是谁的手
声音沙哑,手指粗糙。
她把我的魂魄,塞进了什么样的身体?
等眼睛慢慢适应了光,打量四周,一片姹紫嫣红,罗帐轻柔依柱垂,宫灯婉约梁上挑,朱栏雕凤放软塌,繁花簇簇香肆意。
妙嬗斜依塌上,脚边又坐了几名妖娆的美貌女子。
“哈哈,小妖精,谁要吃你?我啊,就是想养条狗,你呢,正合适。”
我慢慢爬起来,看见自己枯草一样的头发,疮疖满身的皮肤,畸形的右脚,与褴褛的衣衫。心中隐约明白了,她把我塞进了一个丑陋残破的躯体。为什么要这么做?无非是想把我和猴子分开来,又用这样丑陋的身躯来羞辱我罢了。
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她。我自是感觉不到自己有任何法力的存在,想离魂逃走是不可能的,打架那就更打不赢,还与她多说什么?不如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她倒是也没想到我会一声不吭,一时间竟然冷了场。面上也渐渐挂不住,表情难看起来。倒是她脚边坐者的一名女子站起来冲到我身边,劈头一巴掌打在我脸上,又一脚踢在我肚子上,大声训斥:“妙嬗姐姐养的狗,也配站起来说话,跪下!”
那一脚直踢的我飞出去撞在柱子上,不知道骨头断了几根,痛到五脏六腑也快吐了出来,嘴一张,吐出一口血来。一时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原来血是这个味道。
那一刻脑子里,就只有猴子的样子,或许就死在这里了,魂飞魄散,想到再也见不到他,心里怎么比身上还要痛。猴子,我好想你。
妙嬗嗔了一声:“呀,这妮子现在是凡人之躯,别给打死了!打死就不好玩了!”
那个女子诺诺道:“妹妹看这妮子不敬姐姐,心里着实生气,下手重了一点,姐姐莫要怪罪妹妹。”
妙嬗哼了一声,走到已经不动了的我身边,施了个小法术:“小妮子,你可不能死,姐姐我还有好些东西要□□你呢。你啊,可好好学着啊,哼哼。”
妙嬗带着那几个女妖精,盘踞的,是一所青楼。听恩客讲,这是全京城最大最好的青楼。因为这楼里,有最漂亮的“女妖精”。只是那些恩客不知,这些,真的是女妖精,吸他们精气的女妖精。
相貌丑陋的我,在这青楼里面,是最底层的,被打骂是家常便饭,打到需要法术才能救回命来也不在少数。平日里脏活重活都是我一人去做。只为了混一口饭吃,只为了活下去。
妙嬗用了固魂香把我的灵魂囚禁在这残缺的年轻女子身体里面,如果这个凡人的身体死了,我也会魂飞魄散。
就再也见不到猴子了。
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对猴子的思念,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每一个夜晚,在柴房里蜷缩的我,闭上眼睛,都能看到他那双金色的眸子,都能看到他笑起来的尖牙,都能看到他那身金色的盔甲。
在这样一个青楼里面,耳濡目染,男女之事一定会知道,那些女妖精,一概不避讳这些私事,有时,还会让我进房打扫污秽,一切,都尽收眼底。经常的,她们和她们那些恩客,会嘲笑我的丑陋,殴打羞辱我来助兴。
妙嬗从来没有接过客。她也不常在青楼,每个月,都有大半时日不在,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她只定期收取那些女妖们榨取的精气。
那些女妖精,其实,也就是她养的奴隶而已。
每段时间,都会消失掉几个女妖精,她说,日子到了,就能放她们自由。然后进来几个新的女妖精。时时有新颜,这青楼生意年年红火。
不论法力如何,这些女妖精,没有一个敢逃走。也曾有逃的,只是,出不了这青楼高墙,当她们飞出这深红高墙的一瞬间,就会被惊雷劈成焦炭,尸身原型落在院子的花丛中。
我埋过狐妖残破的皮毛,我捡过鹿妖焦糊的鹿角,我扫过鸟妖零落的羽毛。更多的,是已经看不出原型的残破肉块与血浆。
这,多象五行山下的封妖术。
我连飞也飞不起来的,连被雷劈的机会都没有。
曾走到门边,伸手去触碰那朱门,火花闪现,手指头立刻缺了一截。从此不敢再试。
曾有一个猫妖,她是生在大户人家,不知是何机缘,成了精,竟与那家的公子相恋。只是人妖殊途,不多久,那家主人察觉,请了一波和尚道士来抓她,后来不知怎的,竟被妙嬗收了,关押在此。
猫妖生的娇娇小小,看上去就是纯纯的一个妙龄少女,惹得不少恩客垂青。接的客人,竟比别的女妖都要多。
但她心里有她的情郎,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依在高阁栏杆上,唱出那些刻骨铭心的相思。我在楼下,每夜里都会被她的歌声□□了眼。
不多久,似是那家公子娶了亲,于是猫妖自毁内丹,死了。
我把她小小的原型,埋在一株牡丹花下面。
我也有思念的人呢,所以我会努力活下去,我一定要再见到猴子。猴子,一定也在等我回去,对不对?
一年春天,院里的桃花开了。
虽不及我原型蟠桃花开的妖娆,但也粉嫩可人。入夜,走到桃树下,看着一树的桃花,想着猴子时常被我的花瓣雨糊的满头满脸,不由笑了一笑。
于是折了一朵桃花,戴在耳后,轻轻哼唱出猫妖时常唱的那些郎情妾意的美丽歌谣,想着他金色的眸子与笑起来的虎牙,想着他的金光圣甲,想着他以后也许会给我的拥抱,轻轻用双臂抱住自己,踮起残疾的脚尖转动起身体。
妙嬗阴沉着脸,站在我身后。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