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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主于彦眉头一皱,吩咐道:“玄武,去将门打开,看看今夜还有哪些贵客到访。”
赵玄武也不答话,迈大步走向大门前,此时王钺却在建文帝耳边轻声说道:“刚才我等进来之时,大门明明是敞开的,怎么一会儿工夫,又被关上了?”建文帝示意王钺不要多言,随后向大门处焦虑地望去,心中只是祈祷,千万别是叔叔朱棣派来的追兵就好。
只听得铜闩回落,“吱丫丫”一声响,大门被缓缓打开了,众人月光中观瞧,但见外面站立三人,分别牵着一匹骏马。
“叨扰了,深夜赶路之人,看到天将大雨,特来贵观一避,但有所用,明日一并给钱,不会少了一分。”其中一个身形魁梧,头戴斗笠的人边说边第一个迈进门来。其余两人,略微观察了一下院内情景,也随之迈步而入。
赵玄武闪立一旁,也不阻拦,也不询问。只是自言自语道:“只怕明日,你们留下的不仅仅是钱了。”不过声音很小,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到。
这时建文帝等人才看清楚三人模样,其中戴斗笠之人燕额豹眼,双耳奇大,虽比不上传说中三国演义的刘备,但也着实异于常人。他左侧之人最为年长,约莫有四十岁上下年纪,穿一身灰布短衣,腰间悬挂一柄宝剑,相貌温和但是脸色蜡白,左臂缠着长长的绷带,血已经渗到绷带之上,将其染成了红色,显然受伤不轻。最后一人年纪看似最轻,身背一只水火棍,身材高挑,头扎蓝色布巾。
于彦手托拂尘,上前道:“今日鄙观真是有幸,如此深夜却连迎贵客,敢问几位侠士尊姓大名?”
三人并无一个答话,只是不断用目光扫视周围。最后还是那壮汉首先说道:“过路之人,不值一提,还请道长行个方便,给我兄弟一个今晚容身之所。”说罢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与于彦。
于彦微微一笑,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说道:“道家无欲无求,钱财身外物,能帮助天下朋友即为在下心愿。”随后转身对刚才的三个小童吩咐,一并领新来的客人到厢房用茶。
这个厢房本就甚大,如今建文帝等五人与新来三人坐于房内,仍不显局促。建文帝偷眼观瞧三人,却不认得,但终究是怕别人认出自己,于是故意靠后而坐,藏身于程济等人身后。
那三人进得房来,看了看建文帝等人,也不打招呼,径自坐于另一个角落之中。那个年纪最轻,身背水火棍的青年低声关切问道:“大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不打紧,血已经止住了,三弟勿为我担忧。”年长之人回答道。
“真他娘的晦气!没想到那厮在,否则只差一点就......”壮汉将斗笠摘下,重重仍在一旁道。
“二弟,天色不早,赶紧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年长之人打断壮汉的话道。
壮汉哼了一声,抬眼一看,发现程济、魏冕等人正在偷眼看他,更觉烦闷,吼道:“你们几个,坐在那的,看什么看?没见过活人是咋地?”
“二弟,不可无理!”年长之人动了气,突然感觉到手臂一阵剧痛,额头上瞬时就冒了汗,脸色更加苍白了。
“大哥,你还好吧?是我混账,我不说就是了,千万别再生气,动了伤口。”壮汉关切道。
正在这时,突然间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一声轰隆巨响,只振的众人耳朵发疼,感觉天地将为之开裂,紧接着便听见房屋作响,大雨倾盆而下。
电闪雷鸣之中,只听房门一开,进来三个道童,正是刚才院内三人。其中两个小童各端着一只碟子,碟子上各有四只茶碗与洗漱等物,另一小童手中端了一壶热水。
三个小童分别将茶碗放下,给众人沏上茶水,恭恭敬敬端到每人身旁。建文帝等人刚才并未注意,如今借着灯光观瞧,但见这几个小童长得都是眉目清秀,与那赵玄武实在是相差万里。心想怨不得那赵道士不受观主待见,着实是长得太过凶恶。
惶惶如惊弓之鸟,急急如丧家之犬。经过一天的奔逃和担惊受怕,建文帝等人早已经疲惫不支,如今能够有一舍相避,围坐饮茶,听着房屋外雨声隆隆,对于如今的他们而言,不异于最大的一种享受了。
建文帝一饮而尽,只觉得沁人心脾,就是在皇宫之中,也从未喝过如此好茶,心想自己果真是太过劳累了,连这乡间粗茶,都视为美味了。正想合眼休息片刻之时,却突然间听见房外一声嘶鸣,紧接着声音此起彼伏,好像是马的叫声。
“我们的马!”对面年长者一跃而起,伤口发作,将茶杯衰落在地。
壮汉一听此言,第一个窜出屋外,不等年长者阻拦,那个青年也持棍在手,紧随而出。建文帝见状小声吩咐道:“方书,你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什么情况,但切勿出头生事。”方书点头,随即起身跳到屋外。
“出来,都他妈的给我出来!直娘贼,狗观主!”壮汉如铁塔般站立在马厩旁边,但见身后一匹白马,臀部受了伤,鲜血正往外流着,因为受到惊吓,其余两匹马也是腾挪嘶鸣,壮汉虽然力气很大,也一时难以控制住三匹受惊的马。
此时方书、壮汉与青年身上已经湿透,大雨中只听见壮汉骂声越来越高。一会儿工夫,但见观主于彦与七八名道童从大殿出来,每人手持一把长伞。
“这位壮士,我在殿后处理观中事务,正准备完毕后与各位相叙,却听见马叫之声,这才连忙出来,不知发生了何事啊?”于彦茫然问道。
壮汉上前一把抓住于彦脖领,双目圆睁道:“你这老道,还想装傻。你定是看见我等有马匹有银两,所以叫我们厢房用茶,暗地里却来盗取我等马匹,但事情未成,伤了马才漏了陷!”
于彦摊手道:“壮士冤枉,想鄙观经营多年,往来德主不计千万,从未发生过盗窃之事,况且若盗马匹,焉有用利刃之理,那不是故意伤了马儿,惊动物主吗?就算新入行的盗贼,恐怕也断不会蠢到如此田地吧?”
旁边的青年一把握住壮汉手臂轻声道:“二哥,观主所说有理,哪有盗马者惊马之理?还是沉住气,慢慢查看为是。”
壮汉也觉有理,于是松手,突然间却想起什么,一拍额头叫道:“不好!大哥!”
青年也是一惊,随即会意,两人也不顾于彦,飞身朝厢房奔去。方书愣了片刻,立即明白那二人一定是担心盗贼使得是调虎离山之计,顿时想起建文帝安危,也连忙奔了回去。
三人两前一后,闯入厢房,但见厢房西侧,建文帝等四人合衣而卧,鼾声已起,东侧受伤的长者仍然是倚在墙边,脸色却似乎好了一些,双目有了些许神采。但最令方书等人惊讶的不是这些,而是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只见一个少年,肩膀处绑缚着衣服,似乎受了伤,脸上带着笑意坐在那里看着进来的几人,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叶承。原来他从胡三笑那里逃脱之后,黑夜辨不清道路,误打误撞,恰巧看见这里有灯光,就来到此处。此时,于彦与几名道童也已赶到,这厢房虽大,一时间也显得人满为患了。
于彦见是个少年,不由得一笑道:“这位少侠深夜到访鄙观,不知道有何赐教啊?”
叶承笑道:“观主请了,晚辈名叫叶承,今日到访一来是为了拜会故友,二来是为了结识新友。时间匆忙,未曾知会,还忘观主见谅,莫要跟我这晚辈一般见识。”
于彦听罢,微微抖了一下拂尘,笑道:“贫道久居道观之中,见识短浅,学问粗俗,何敢当这新友?”
叶承摇摇头道:“观主误会了,我此次前来要结交的新友是现在我两旁的这几位朋友,这要拜会的老友嘛,是这神乐观的观主王昇道长。”
此言一出,于彦不由得脸色为之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适才的平静,缓缓道:“朋友,今天的事情,恐怕与你无关,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还是相安无事的好。”
叶承此时的肩膀还有些疼痛,但强忍着站起身来道:“这天下事天下人管得,何况不才还一心要与那几位结为朋友呢,所以今天的事,无论如何也是要管的。”
此时方书也早已认出这个少年正是刚才在水岸旁芦苇地里出手相救,与胡三笑争斗之人。于是拱手道:“少侠,几次三番蒙你相救,方书不胜感激,只是适才方某出去,不知这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
方书说着将目光转移到了已经沉沉睡去的建文帝身上。叶承笑了笑道:“真是麻烦啊,你们这样,如何能够行走江湖,连蒙汗药都看不出来。”
方书一惊,看着建文帝身旁的茶杯突然恍然大悟,难道这茶里有猫腻?再回头看于彦时,只见早已不是原先的表情,一张阴沉沉的脸上满是杀气。
“既然如此,贫道也就不隐瞒了,不过这位少侠,恐怕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了。”于彦说着,缓缓从身边道童那里拿过一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