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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觉懂行又可靠,却没打算做门园子的裴妍,从秦家庄子回去后,立时拉着宋家的小伙计清往府城西南角专卖各色盆的散市去了。
在散市转了一圈儿,将她要买的盆,买了个七七八八,日头早已偏了。回到客店,裴妍匆匆扒了几句饭,便又要去宋家铺子。
裴明远就无奈地看着兴致高昂的女儿道,“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那么大劲头。好歹等歇了晌再说。”
裴妍跳上车朝他笑道,“歇过晌,我从秦家挖来的桔梗怕是都要蔫儿。再说,我这么急,不也是为了爹的班子嘛。”
裴玥自然也跟着上了车。
裴明远无法,只得带他们又回到铺子里。
裴妍把那桔梗上好了盆,搬着盆,这里摆摆,那里放放,把各个角落处都转了个遍儿,心中愈发清晰明了。又指着上午她走时,和老刘头交待的,让他指挥着小工在拐处堆出的小土坡,和裴玥商议,这土坡上除了种桔梗,还该种什么。
裴明远一看儿子女儿都干劲儿的十足,自家也不好太过闲散了。也没歇晌,立时带着那四五个木匠就开工了。
等日头弱了下去,仍叫吴定赶着,带她和裴玥去秦家,把那开花正旺的桔梗,直立的和倒伏的,挖了满满一大车。
转头瞧见张庄头一脸心痛的模样,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可是挖得太多了?”
这些东西白占着地方,也卖不了钱,要不是自家少爷叫人种下的,张庄头早想全挖了改种旁的,自然不嫌她挖得多。可今儿自家少爷发作一场。他又怕少爷知道了再怪他。
但早先送人家的话已说出口了,也不好改口,便强笑道,“不多,不多。”
裴妍微微笑了下,和他道,“这回挖的不给钱了。下次若再用到这个。我付钱给你。”
“真的?”张庄头惊讶地道。
裴妍被他这副过于激动的神色给弄怔了,秦家虽然大不如从前,也不至于落魄到这种地步吧?这种草花就是拿钱买。也卖不了几个钱呀。
当然,若是把这几亩的桔梗都买去,也要比最好的稻田多几个倍数的收入。
但这对秦家来说应该是毛毛雨。
张庄头一讶过后,也意识到失态。解释道,“因这东西一直没人问。所以才惊讶。”
原是这样。裴妍微微点了点头,又问他有没有株形斜散的菊花之类的。
张庄头很是讶然,买菊花哪个不买株形粗壮又整齐的?她却要株形斜散的,不免好奇。“有倒是有。只是不知道姑娘是做什么用的?”不但有,还多着呢,好几亩呢。
若她有大用处。自家今年这花圃也算能有几个进项。
裴妍笑说道,“造景用。”
张庄头心头就是一叹。造景用,怕是用不了多少。虽然失望,却还是带着她去了菊圃。
裴妍望着眼前这片连吐槽都提不起力气吐槽的菊花圃,微叹了一声,挑了十几株合心意的菊花,付了三百文钱给他。和裴玥出了秦家花圃。
回到宋家铺子时,已是日头西斜。
见用杉木段做成的木质花槽已有一半成形了,正有小工往里面填土。决定,先把这花槽给摆弄好,再细细的收拾院中的小景。
忙忙碌碌的,直到天色黑透,才算是把花槽和花盆里的花都种好。裴妍已累得直不起腰,叫裴明远帮着取水来浇花。一转头却见过来督工种树的张庄头还没走。
有些讶然地道,“可是还有什么事儿吗?”
张庄头觉得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便拱了拱手,客气地问,“姑娘家往后再造景,可还能用我们园圃里的花草?”
他再想不到自家那些株形斜散,旁人瞧都瞧不眼的东西,叫眼前这小姑娘一捣鼓,倒别有一番韵味。对就是韵味,是那些市售的粗壮整齐的花草都没有的韵味。
裴妍明了,笑着点点头,“若往后再造这类的景,自然还去你们家。”
说起来,秦家这些没怎么用心照料的菊花,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虽然市售的盆花讲究个花大杆子粗壮笔挺,但那种养在盆中,供在案头,或是种在花园里更合适。若是当作角落一景,用它未免太过匠气,倒是这种随意生长的株形,更有味道。
接下来的几天,裴妍每天栽花种草浇水造小景,忙得团团转。裴明远那边也加紧做工,五六天后,宋家的小景算是初步成形了。
因觉正对着院门的拐角处堆出来的小小土坡上头单种桔梗和菊花两样有些单薄,便又去了秦家园圃寻了些虎耳吉祥草等种上。想着等到秋天百合杆枯萎了,到时再来埋进去些百合球,再种上些石竹,这样不但视觉效果丰富些,春夏秋三季都有花可看。
而正房与西厢房相交处的那棵歪斜老榆树下,也做这样的处理。只不过这边多加了几丛正在花期的小白菊,并那个小小土坡的边缘用尺高的杉木段做了个小小的篱笆。
小白菊添了几分野趣儿,那篱笆又冲淡了过于郊野的感觉。裴妍自我感很不错。
不过本着精益求精的原则,她又挑了一个低矮敞口大圆红盆,种上吉祥草和桔梗并正零星开花的石竹,就摆在榻子的一角。
这几棵石竹,是当初她特意留下留种的。但一时下又寻不到合适的花草,只得先挖来种上。反正种子已收过几茬了,对她来说也足够用了。
红红的盆,翠绿的叶子,五星状的桔梗花瓣,再兼吉祥草那狭长的叶片,序状的小花。高高低低错落有致,视觉上就更丰富了些,特别是衬着原木色又纹理清晰的墩墩实实的杉木大塌子,别有一番闲适意味。
原来她还打算在木塌边儿上。做出个小溪般的微形水景。可惜的是,这附近虽有活水,却要经过别人的田地,引起来甚是麻烦。
而且她也不擅长造水景。何况虽有宋大用的话,她也想大肆动土,省得到时他们不喜欢,还得费工夫重新收拾。再者时间也紧。早些造出景来。好让裴明远借此揽新的生意,她干脆就免了。
裴明远大步进了院子,见她坐在木榻子上。踢着双腿,自得地左看右看,就笑着招呼她。“妍丫头,快来。你要的木网格,漆面干了。你看挂在哪里。”
裴妍应了一块,快步跟过去。这木网格是最后的活计了,做好这个,宋家的宅子就算收拾利索了。
走到巷道与直通院门的拐角处。她站定,指着那种满了花草,摆上了花盆花壶的小土坡之后的青砖院墙道。“在墙上钉几颗钉子,挂在这里。”说罢。她就去把早先买来的小花壶取来。
这些小花壶里头不但早种上了花草,而且还叫裴明远找人在盆口帮着打了几个孔,并且已穿好铁丝。待裴明远等人把那木网格固定了,裴妍亲自爬到小土坡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刚种上的花草,把那七八小壶,错落有致地挂在木网格上。
裴明远笑赞道,“哎,你还别说,这东西才挂上去不怎么显眼,没想到把这几个花盆往上一挂,立时就出彩多了。”
没见过裴妍侍弄的花草的老刘头,格外的惊讶,“妍丫头,你是咋想出来的?”
这样的话,前些天和裴玥商议怎么造景的时候,他已问了很多遍。
裴妍已经有些麻木了,小心下了土坡,给了他一个毫无新意的回答,“受了书上的启发,自己个儿想出来的呀。”
又是这句话。
立在一旁的裴玥嘴角不由得抽了一抽。他看那书比妹妹看得还多,怎么他就没想出来?一向不觉得自己愚笨的裴玥,此时不但怀疑自己的脑瓜子是不是糊掉了,还怀疑妹妹的脑瓜子是不是叫仙人给开了窍。怎么能想到这么多新奇又好看的点子。
这造景虽说他也参与了,可是真正拿主意的,还是妹妹。
单看大家遇到什么事儿都找她就知道了。
自从有了造景的想法开始,一直觉得被妹妹高高压过一头的裴玥。那心里聚积的郁闷就别提有多深厚了。
裴妍转眼撇见他这神色,暗自一笑。这些天也不止一次看到他这样。先前她还试着开解开解,次多了干脆也不理会了。反正他郁闷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何况宋家这景虽然算是比较简的,却是聚积了裴妍所知的现代园艺造景中几个必备的经典元素,这些都是多少人在实践中慢慢积累起来的。他惊讶不奇怪,不惊讶那再叫奇怪。
这些元素与时下流行的那种精巧雅致不同。那种精巧雅致过于风雅,文人墨客更偏爱一些。但裴妍这个年纪这样的阅历,根本欣赏不动,当然更不可能花功夫去研究了,也不会造。
而眼下这个偏重于小意小趣儿的这类景致却是她的心头好。从前她做游园的时候,为了出新意,跑了许多公园游园取经,又在网上搜罗了许多举世闻名的庄园图片,深入研究一番,这才有所心得。
再说了,再精巧雅致的东西,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倒是她的这种造园手法更新颖一些,在财力人物都不足的情况下,还是要以新取巧。
大家在院中看过并无不妥,转到铺子外头再看。
这玉兰树植上的第二日下了一场急雨。也亏得那场雨和那两天略为冷凉的天气。这树也没怎么受亏。
因树杆内养份供养不足,叶子虽然落了不少,但却比裴妍想象得要好得多。
如今刷着清漆的原木色杉木桌椅已摆上,月白色蓬盖布的大伞也撑了起来。头顶是绿油油的玉兰叶片,两旁是开得正盛的白白紫紫的桔梗花以及还保留着杉木外皮的木质小花槽。
地坪上的青砖已用水认真冲刷过了,在这略显得破旧的西城门外中,很是清新亮眼。
裴明远心里记挂着翟老爷那单生意。抬头看看天色,才不过半下午,立时回客店换了一身洁净的衣裳。赶着自家的新车往府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