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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容行至三妹李玉瑶的寝殿,经小太监通传后径直入内,因不见李玉瑶如往常一般兴冲冲地迎出来而觉得有些奇怪。
“公主可是忙着?”李月容随口问紧跟在身后的小宫女。
“回公主,公主不忙,奴婢、奴婢也不知。”这小宫女也许是新入的宫,畏首畏脚的模样,回起话来也战战兢兢不知所云。
走到内殿,门是开着的,边上守着两个宫女。李月容扫了一眼,面生得很,看样子是新换的。
“你个蠢驴!是不是借机报复我!”
听到李玉瑶抽着气的吼声,李月容加快步伐走了进去。
李玉瑶侧着身子坐在矮塌边上,左手抬起半掩住右颈。脚边跪着一个小太监,正不住地磕头告罪:“
公主,小的不敢!小的该死!”
李月容走到李玉瑶身边坐下,端详着她颈上长长的一道鞭痕。虽看着触目惊心,不过据李月容这个资深用鞭人士诊断,伤口并不深,好好调理也不会留下疤痕。
见李月容一言不发,李玉瑶莫名有些心虚。
“还不快滚下去!”李玉瑶朝那小太监吼。
小太监如闻大赦,当下就要连滚带爬地出去,李玉瑶气得头顶冒烟:“药留下来!”
因自幼习武,又在军中摸爬滚打过几年,李月容对于上药还是颇有心得的。
“还是姐姐可靠,刚刚那小子帮差点把我的肉剜下来。”李玉瑶气哼哼地说:“我几日前让他头顶青瓜当我的活靶子,不过是吓唬吓唬他,逗个趣。他就怀恨在心了!哼,看我怎么收拾他!”
李玉瑶说的自然是气话,不过上药的小太监同寿也是真冤枉。
公主执意要在寝殿里练鞭子,他这个做奴婢的没能规劝住已是有罪,更糟的是,公主没舞几下就一鞭子抽到自己身上了,可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好在传唤来的女医官说并无大碍,只要半月内坚持上药即可。公主自觉此事传出去有损颜面,因而这两日都闭门不出,上药之事也落在了他这个心腹身上。皇上已多日未来,李妃娘娘来探望时,公主就谎称受了凉需发汗,把本该冬日里穿的狐裘裹得严严实实,也没露馅。眼看公主伤处渐渐起了痂,自觉能逃过责罚的同寿暗自庆幸,哪知正为主子上药时,昭阳公主就到了。昭阳公主可不比其他公主,就说那雷厉风行的果决手段,还有杀人无数刀尖舔血的惊悚传闻......同寿吓得小手一抖。
李月容素知自己三妹的脾性,不过是嘴上厉害为人刁蛮了些,但本性良善,不会真的把那小太监怎么样,因此不多说什么。
而李玉瑶不见附和,以为姐姐怪她整日舞刀弄鞭,讪讪地收了嘴,问道:“姐姐怎么不说话?”。
“我不是在听你说?”李月容上完最后一层药,道:“我知道你嫌这儿闷,不如以往在家中自在有趣。只是凡事皆有度,你伤了自己,姨娘不会心疼么?照顾你的嬷嬷丫鬟还得跟着受罚。”
李玉瑶自觉理亏,一低头又牵动了伤口,咧着嘴直喊疼。
李月容置若不见:“大哥常年在外,姨娘身边只你一个女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要谈婚论嫁了,多长点心吧!”
“大姐你怎么也变了!自打父亲当了皇帝,你们一个比一个奇怪!”不知怎么,李玉瑶忽地起了情绪“当初带我爬树教我骑马的是谁?自打你成了婚,和那些整日低眉敛目的妇人有什么不同!我知道父皇不让你带兵了,可你用得着这么唯命是从吗?连进个宫都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就说父皇,自己都没为儿女做好典范.......”
“够了!”李月容一掌拍在案机上,吓得李玉瑶周身一抖,立时闭了嘴。
“你真是能耐啊,我这个姐姐你不放在眼里就罢了。”
“我不是......”李玉瑶委屈地不行,忍不住插嘴反驳,只是被李月容淡淡扫了一眼,就没了下文。
“父皇几时轮到你来议论了?论私,他是父,你是子,父为子纲;论公,他是君,你是臣,君为臣纲。”李月容说得严厉“你若真有什么贴心的话,大可直接对父皇说。像今天这般私下里吐露,你我是姐妹,都是父皇的女儿,我自然知你心意,可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了,还以为你对父皇有什么不满呢。”
“我知道了。”李玉瑶闷闷地说。“天家非是寻常家”,大哥临行前也是如此告诫他的,只怪她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李月容见状放缓了语气说道:“勖儿马上就要来京了,到时候我会奏请父皇,让你们同去我府上小住。”
“真的!?”峰回路转,李玉瑶相当惊喜。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况且长鞭不比刀剑,没有师父,怕是很难上手。”言下之意,就是要亲自指点李玉瑶了。
李玉瑶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在殿中走来走去,已经开始盘算到时候怎么玩了。她幼时离京,回来后又直接入了深宫,早就想好好见识这“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了。
“玉瑶带我去你内房看看吧?”李月容心中还记挂着一事。
李玉瑶欣然拉着姐姐的手朝内屋走去。
“这房中的器物大多是前朝公主留下的,挺别致的,我就没让内侍换掉。”见姐姐停在一面画屏前,李玉瑶解释道。
李月容回了回神,决定先把正事儿交待一下。
“玉瑶,姐姐现在有件事要托付给你。”
见李月容正了颜色,李玉瑶反倒激动起来:“你说你说!”
“我之前曾提过,有一幼时玩伴如今身陷女役所,我时常探望她。”
“嗯,这事儿我知道。”
“因这女孩儿生得貌美,被你六哥盯上了。若他趁我不在宫中前去寻事,你便过去打碎他的如意算盘。父皇最重家风,他胆子再大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同你在宫中翻脸。”
“这不难办,左右我和他早就互相看不惯了。只是,若是他悄悄过去,我怎么能知道呢?”
“你不必担心,自然有人报信。”李月容沉吟了一下,说到:“报信的人会说“昭阳公主请三公主去女役所。””
“好,包在我身上了。”李玉瑶拍了拍自己并不怎么明显的胸脯。
李月容稍稍放心,又问李玉瑶:“你宫里的人都面生得很,近日新换过的?”
“哦,是新换了一批。说是以前的几个年纪太小,怕伺候不周。我只留下两个特别喜欢的,其他的就随他们安排了。”
“梁妃娘娘事事周到,难怪父皇让她打理后宫。不过贴身侍候的人,还是要慎重挑选一番。”
李玉瑶听出了弦外之音,但是自己一个没权又不得宠的公主哪里值得废如此周章,姐姐也太谨小慎微了吧,不过还是点头应到:“姐姐说的是,玉瑶知道了。”
今天的活儿少,萧雪琼很快就得了空。日光已经有些烫人,见院中花藤下的荫凉地聚了好几个人,便也过去凑个热闹。
凳子是从屋内搬出来的,只剩下一个空着的,萧雪琼走过去坐下,旁边就是图兰。
两人都有些不自在,但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无视对方。
“今天怎么这么热啊!”萧雪琼凳子还没坐热,柳芽儿就摇着团扇从屋中出来了。
一看没了她的空位,立刻不开心了:“我不过进去一会儿,你们就抢了我的位子。”
“八个凳子没一个是你搬的,你的位子在屋里呢。”九儿看不惯她好久了,没好气地讽道。
一旁的兰姨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生事。
萧雪琼有点尴尬了,她是最后一个过来的,那必然是她抢了柳芽儿的位子。
“外头有点热,我进屋了,你坐这儿吧。”说完就起了身。
柳芽儿狠狠瞪了九儿几眼后,便要坐下。
“哎,我说,桶里的绒帘子是哪个洗的?洗完了不晾等着老娘晾?”管事的陈二娘年近四十,生得膀粗腰圆,可一副尖细的嗓子能把人的汗毛喊立起来。
众女都朝柳芽儿望去,因今天只有她洗的是帘子。
柳芽儿刚刚窝了气正不痛快,又被这么一吼,更觉面子挂不去。
“咋了?聋了耳还是瘸了腿啊,还不过去等我抬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以为自己是官家小姐呢!”陈二娘昨夜赌钱输了个精光,今早又因“管教不力”被上头一顿臭骂,哪里有好脸色。
柳芽儿没做女奴前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心高气傲得很,当下气得手都有点哆嗦,可她也没胆量同陈二娘叫板。
直到她看到坐在一旁的图兰,面带担忧地望着她,顿时像见到了救命的稻草。
“你,你快去帮我把衣服晾了!”她指着图兰,颐指气使的口吻,仿佛这样就能在众人面前挽回面子,让他们知道自己是高贵的,受欢迎的,有人愿意为她鞍前马后死心塌地。
九儿气得想站起来骂她个狗血淋头,哪里有这么糟蹋人的,只有图兰那个傻女人还当她是宝贝!
图兰怔怔地看着柳芽儿,突然发现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人现在是如此陌生,不,也许是自己从来就没有看清楚过。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图兰的眼神太过冷淡,柳芽儿有点恐慌。
“我累了。”图兰说。
“你说什么?”柳芽儿简直要气疯了,百依百顺的图兰竟然敢拒绝自己,可未等她发作,陈玉娘已经大步走了过来,拧着耳朵把她拖走了。
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地说:“小贱蹄子,平日偷懒挑事儿老娘懒得理会,今天敢在我眼皮底下摆脸色,当我治不了你?”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萧雪琼完全愣住了,待她反应过来时,发现众人已经玩了起来,没有人为柳芽儿担心,只有图兰无声地流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