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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县隶属西川省,境内多山,常住人口不足五十万,因是千里岚江的发源地,故有龙口之名。
说起龙口,不得不提慈母河。
它本是岚江支流水系,却被龙口人视为母亲河。
据说三百年前天下大乱,龙口先祖为了躲避战争,拖家带口逃来此地。
身为渔民,他们想往海边迁徙,却因为缺衣少食,反被困在了山里。
大家饥寒交迫,尤如同风前烛雨里灯,随时都有横尸荒野的危险。
生死存亡之际,很多人依靠捕食河里的鱼虾才算熬了下来。
在此定居以后,因感念大河的续命之恩,便亲切的称她为慈母河。
可惜慈母不仅慈,反倒凶险异常。
因其河宽岸陡水流湍急,再加上深山老林雨量充沛,所以经常发大水。
“前一秒在床上,后一秒在梁上。”这句民谚就是山洪肆虐的真实写照。
根据县志记载,老皇爷当政的年份,几乎每年都要淹一批人,最凶的一年曾淹死过上万人,可谓实打实的阎王河。
几千年来,汹涌的河水宛如一条开山拓谷的洪荒巨蛇,游走于群山之间,将夹岸的山体啃食的异常陡峭。
由高处望去,急转的河道犹如大写的字母‘S’,遒劲且对称,隐匿在群山之中,恍如上古的遗存。
临近河岸,只见宽广的绿波下泛着幽幽蓝光,正午的日头落在水面,像是要沉,唯有波光粼粼的碎影,飘在暗黑底色的水带上。
望而生畏的同时,总想问一句:这条河到底有多深?
没有人验证过这个问道,不过曾有渔民将二十多根竹杆连在一起,顶头还绑着六齿钩,试图打捞被洪水冲散的渔网阵。
结果一口气拖行百余里,连根绳头都没钩到。却在洄水湾里钩上来一条七十二斤重的胡子鱼。
自那以后,再没人动过打捞渔网的念头。
毕竟都知道胡子通幽,很多人人害怕捞出祸害。
老话说山高藏神、水深藏鬼、林子深了藏狐魅。
慈母河就是水深藏鬼的典型,临河的大小村落,每到逢旱遭涝的月份,总会传出耸人听闻的鬼怪故事。
像什么上游杜家庄的老渔民夜里撞见渡水不沉的无头尸、下游二王寨的俏寡妇起夜发现窗外有张大黑脸、老庙村的陈庙儿一觉醒来不认得爹妈长啥样、被雷劈的马老六突然开了阴阳眼、魏氏祠堂里的母猫学会了说人话等等。
要多稀奇就有多稀奇。
总之妖有千种鬼有千面,换张嘴来说个个新鲜。
正因为鬼怪传闻层出不穷,再加上很多人一辈子没出过大山,反使得迷信之风越刮越凶。
龙口县就是个最好的典型,比如最热闹的街叫三清街,最长的路叫乾元路,最老的地方叫墨斗巷,甚至连院角的吃水井都要起个特别迷信的名字。
这里要说的就是城西墨斗巷。
墨斗巷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大灭佛时期,那是木工匠人最尊崇的一段岁月。
恰巧当时龙口县的父母官叫邓民,世代木匠出身,而他上任之后,直接将府邸前的大道改成了墨斗巷。
寓意正直做人,忠孝为本。
无奈前年老皇爷忽然倒台,遵照变天换名的习俗,县里的官老爷便借由邓民的典故,把墨斗巷改名为邓民路。
可惜改名容易改运难,如今邓民路周边多是些黑瓦黄墙的土胚房,在风雨的冲刷下,有的墙面已经露出掺杂的秸秆,又加上鼠患严重,少数已经成了摇摇欲坠的危房。
一路走来,仅有的两间青砖房也是建给菩萨住的。
此时,街角有对儿学生正在寻人。
可惜转了老半天,依然没个结果。
“月生,我看咱俩就是来压马路的!”
庙儿一边走一边抱怨:“一早跑去郑闵路,溜达半天又说是邓民路。可现在呢?还是找不到人。”
见月生装聋作哑,又嘟囔道:“真是服了你了,总共三字,能认错俩!!我劝你好好想想路字有没有记错,要是国可就麻烦了”
“庙儿姑奶奶,您老就放心吧,这次绝对没跑。再说了,你看看这路!坑坑洼洼多不好走,有句话咋说来着?‘路见不平,拔脚相助’,老区人民的生活如此坎坷,我们帮忙踩踩平也是理所应当的。”
说话间差点踩到一堆狗屎,跳过之后忙打了个哈哈:“看看这周围的建筑,多有特色。”
庙儿气的直往天上看,再不想搭理他。
多亏主路铺有三米宽的青石板,相对要好走一些。可惜昨天刚下过一场雨,有些地方还有积水,庙儿穿的白鞋子上已经沾了不少黄泥。
“咱们还是下周再来吧,走的腿脚酸死了!”见街边有条长凳,庙儿直接瘫在了上面。
“要不我帮你揉揉,不然背着也行。”
“少来,都快晌午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月生无奈,只好抱怨道:“王大爷也真是,放着轻松的工作不做,偏来受这份清贫罪!”
说完,往旁边一蹲,也不管庙儿啥眼神,没羞没臊的就要给人捶腿。
刚开始庙儿还不好意思,心里砰砰直跳,后来感觉锤的挺舒服,见附近没什么人,就由他去了。
灵动的风把街对面一扇半开的木窗吹的咿呀作响,就连房顶瓦缝里的一撮野草也在不停招摇。
高起的日头照在似干未干的街道上,使得无数小水坑反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有道日光几经折射,刚好落在庙儿白皙的额头,像个天赐的仙环,看的月生有点痴。
亘古的老街、青涩的情人,两者相映成趣,宛如一幅夏日缱绻图。
彼此情愫,起于眉眼四顾时,又隐在欲语还休处。
世间美好,亦不过如此。
“两位可真是新婚燕尔佳偶天成,不如进来歇歇脚,顺便吃顿午饭,我家的肘子皮酥肉烂,保证二位吃了上顿想下顿。”
俩人正暧昧的不行,忽听身后有人说话,慌忙站起身,顺便拉开了一步距离。
知道被人误会,庙儿臊的面红耳赤,尤其是吃了上顿想下顿,简直一语双关。
月生却开始捣浆糊:“老板客气了,我这媳妇…”
没等‘嘴刁’二字说出口,旋即喊道:“王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