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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憧何止想在这里住上数十载,至少,在他与小堇未修成正果前,他是不会离开上京回天庭的。
于是,眼前出现了这么个有趣的画面。
一个虽说是坐下童子的小仙,正厚脸皮缠着莫非口口声声求收留。
“就让我在这里多住些时日,最多,最多也就七八载,不,十载,你就让我在这住上个十载。其实,我还是挺能干的,以后,衣物由我洗,饭由我做,院子由我扫,你只管好吃好喝好玩。”
这一番慷慨陈词,肺腑之言,莫非听得都快有些厌烦了,他想不明白,上京那么大一个地,为什么偏偏要赖在这里?
听说有人要抢了自己扫院子的活,白小葵一个岔神,竟被匹马给钻了空子,小神默默落下一个黑子后道:“你又输了。”
一个晌午,到目前为止,竟一把都没赢过,更何况对象还是匹马,她恼羞成怒,把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打乱:“不玩了!”
在这方面,小神的脾气显得就比较大气,它不紧不慢用蹄子理起棋子:“输就输了,还耍起小性子了。”
废话!好歹她在这方面也有些造诣,曾是乡镇儿童组五子棋大赛第六名哎,在这里输给一匹会飞的马?
传出去,让她这第六名的脸往哪里搁?
这边收拾着棋子,那边已经开始表演起杂耍。
岁憧这回下凡带足了法力,左手溢出白光轻浮在指尖缠绕,院内的扫帚便从死物变成了活物,右手再轻抬,原先摆放在扶栏旁的剪子也飘过来自动修剪院中那榕树盆景,正得意之时,两物莫名其妙打了起来,缘由是,扫帚刚清理完地上的落叶,剪子咔嚓一下,扫帚耐着性子再清理完,剪子又一咔嚓,接着两物就在院子内大大出手,随后就听“啪嗒”一声,那榕树盆景被连根拔起,倒在地上。
盆还在,景,塌了。
之后,连着两三日的纠缠,最终还是白小葵不计前嫌帮岁憧说了句话,她说:“你就让他住下来呗,这份恩情他一定记得,要是你哪天驾鹤仙游了,指不定还能倚着他升天当个小神仙。”
话,在不在理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说话的人,莫非光听着不说话,白小葵权当是他默许了,于是又道:“你要是哪天当了神仙,缺个坐骑什么话......千万别找我。”
白小葵觉着自己这嘴是越来越欠了,方才差点想说,如果你缺个坐骑什么话,我倒可以胜任。
这不跟自己要死皮赖脸要跟着他一样了吗?
心里暗暗骂了自己数遍,少顷,也不知是凑巧呢,还是凑巧呢,头微抬,正对上莫非的眼睛,白小葵一愣,想要挪开,可偏偏眼睛就是不听话,又过了片刻,她气急败坏将手里捧着的香丢过去,莫非伸手稳稳接住,她轻哼一声,扭头看向了别处,莫非瞧着她,忽而笑了一笑。
岁憧正思忖着要不要去厨房大显身手,那个半时辰前想要出门克服心理障碍的小神,一脸汪然回来了。
岁憧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特难受?我都说让你别出去了,嫌凡间脏,又非要跑出去。”
话毕,小神道:“我是牲口吗?我像牲口吗?我堂堂一匹神马,她居然说我是头牲口。”
虽然不明白它在说什么,但岁憧还是要纠正:“谁说你是牲口?你怎么能是牲口。”正当小神颇为欣慰时,岁憧接着道:“你明明是天口,天庭里养的牲口。”说完,他笑:“这样是不是会好听许多?”
白小葵看了看小神那不太好看的脸色,想来,这友谊,也是时候走去尽头了。
友谊的僵局还未破,随着小神之后,又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姑娘,橘色衣裙边上绣着碎花,黄色的缎带缠在纤细的腰上,发髻上斜插着白玉簪。
她余光一瞟见小神,便笑道:“你这牲口跑得倒挺快。”
小神怒了:“我不是牲口!我是天口!”
院内静了静。
一旁的莫非眉轻皱后站起身:“楚楚?”
沈楚楚寻声望去,唇畔扬起,莞尔一笑,跑过去,丝毫没有少女的羞涩,直直就扑到了莫非的身上,手圈着他的脖子,甜甜道:“莫非哥哥。”
原本被莫非稳稳接住的香炉因冷不防一扑而摔落在地,白小葵瞧着,心不仅疼,还没由来得有些酸。
妈蛋!
此时此刻,这两个字已将她现在的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屋内,两人正在交谈,屋外,某鬼正在装模作样偷听,头微仰,看着蓝天白云,耳朵竖着听屋里交谈。
岁憧经过,说道:“其实,去院外看得更清楚。”
白小葵压着嗓音恶狠狠道:“给我一边待着去!”
莫非看着门缝外的身影浅笑,转而又看向在屋里转着圈的沈楚楚:“你不是跟着婵师父去清越山修行了吗?这才一年不到,就耐不住性子了?”
沈楚楚提着裙子小跳到莫非跟前,继而嘟着嘴道:“才没有,是师父准我下山的。”
“那便最好。”莫非停顿了一会又道:“一个人来的?”
“嗯,我回了郡州,莫伯伯告诉我你来了上京。”沈楚楚挨着他,拽着衣襟:“你在上京肯定孤零零的,反正我暂时还不想回清越山,那就留下来陪陪你嘛。”
陪陪你嘛,哎呦,白小葵在外面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嘴一撇,迈步走向院子,闷闷不乐坐下,瞟了一眼正自娱自乐研究棋局的小神,半眯眼,抬手在棋面上一挥,棋盘乱了。
小神心塞,捂住胸口看向白小葵,而白小葵则一副“来呀,吵一架吧”的期待神情。
深吸一口气,再轻呼一口气,心态最重要,小神点点头,于是默默埋头理起了棋盘。
挑衅失败,正暗自不爽,余光瞅见由莫非屋里走出来一抹橘色身影,白小葵不去看,装作正与小神讨论,她指着乱糟糟的棋盘道:“输就输了,还耍小性子,也罢,我就再陪你来一局就是了。”
整理棋子的蹄子停住,小神抬眼,一脸懵。
沈楚楚走过来,橘裙飘飘,艳得耀眼,她凑近:“牲口还会下棋?还真是稀奇。”
白小葵假装刚发现有人过来,偏头看去,不说话,借着机会打量停在眼前的沈楚楚,巴掌大小的脸,柳叶眉,杏眼,粉粉的嘴唇,再回忆了一下自个的长相,有得一拼,暗自点头,视线接着欣赏下去,从脖子扫下去,固定在胸前,默了片刻,她将头扭回来看着棋盘,手扶额,输了。
这边内心戏丰富,那边已经快打起来了,小神爆着青筋怒吼:“都说我不是牲口了,你一个姑娘家家,整天牲口牲口的,都不会觉得害臊吗?”
沈楚楚两手一摊:“你本来就是牲口,我实话实说罢了,有什么好害臊的?”
小神嘴角上下抽搐,连蹄子都气得在微微颤抖,很好!它小退两步,那大大的眼睛里有“你给我等着”这五个大字。
沈楚楚笑着,在路上瞧见它时,觉得是匹好马,伸手摸了摸,结果马居然说话了,若如不是对神魔鬼怪有一定了解,她顶会吓得逃跑。她以为这马是妖怪,没成想那马竟口口声说自己是匹神马,还是会飞的那种,本还不信,方才听莫非说了些,倒不得不信了。
现下,她有意再调侃,可周遭却刮起了一阵不小的狂风。
坐在一旁的白小葵用袖子遮住眼睛,等风停,再睁开眼的时候,她愕然发现方才站在那的小神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得相当妖孽的男子。
修长的身材,着一件茶色长袍,乌黑的头发不扎不束垂在胸前,一双玩世不恭的蓝色眼睛正狠瞪着呆住的沈楚楚。
小神动了动脖子,道:“你说谁是牲口?”
“哎呦。”
白小葵从石凳上后仰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