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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恬还真不信这个邪了,难道自己真要被这个蒋氏给压迫死?寻思着争吵无益,还会叫外人瞧着笑话。既然不能硬着来,那就施软功吧。她坐下来装可怜,红着眼眶看着蒋氏,又看看金老爹,这时金香也从房里出来了。
金香刚才不便出门见殷尚,所以一直在内屋呆着,现在听到金恬与蒋氏吵了起来,她便跑出来拉架,没想到瞧见妹妹那可怜模样,被一家子欺负的可怜模样。
见妹妹这样,她就更加同情起妹妹来,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向她爹哭诉,“爹,我和妹妹给家里丢脸了,不但没过上好日子,还都回娘家来了。说我不争气也罢,可甜娘为咱家做了那么多事,她……她……”
金恬见姐姐说不出什么,她故作伤心接过话茬,哽咽道:“你们可不能没有良心啊,咱家这房子、水井,这桌那椅的,不都是殷尚以前出钱置办的么?倘若没有我,他会给你们一个子儿?你们要是对我再这般忘恩负义的话,那我明日就去跟殷尚说,让他要回房子、要回银子!他若真想接我回去,也得知你们一个个是这副德性,以后他但凡要给财物都会只给我一人的,根本不经过你们的手!”
金恬见他们惊愕地瞧着她,她故意用袖子擦擦眼睛,没有眼泪也得装装,接着道:“你们若还当我是自家人,就拿出四两银子来,多的我也不要,何况这钱我也不会乱花,是拿来做小买卖的,来日挣了钱也会帮衬家里。你们难道真愿意为了几两银子闹个鸡飞蛋打,想逼我再次跳河不成?”
蒋氏听了有些迟疑,她确实还想从殷尚那儿捞更多,要是金恬动真格的可不好办,守着这几两子也不能过一辈子呀。
金老爹见两个女儿个个泪流满面,想到自己平时没为女儿做什么,可两个女儿都为家里做了贡献,大女儿出嫁为大昌挣来了蒋氏,小女儿挣来了房子,如今又为二儿子挣来了银子娶亲,而自己这个当爹的又为家里做了什么?两个儿子为家里做了什么?也就是老老实实种几亩薄田旱地,一年到头只能吃个半饱。
他寻思了这些心里着实有几分难受,尽管家家户户都是由当家的掌管钱,可瞧着眼前甜娘这般模样,他便以长辈的身份命令蒋氏,“大儿媳,你把那三十文钱给香娘吧,另外给甜娘四两银子,平时我们亏欠她们姐妹俩太多,今日不能寒了她们的心。”
蒋氏懵了,不仅要拿出三十文钱,连四两银子都要拿出去,“爹,香娘她……她只不过回娘家住几日,干嘛要……”
“我说拿就拿!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金老爹板着脸孔吼道,摆着家长的姿态还挺严厉。
蒋氏被吼得身子一颤,磨磨蹭蹭地不肯拿钱。大昌平时有几分惧老爹,连忙搡蒋氏一把,“你快点呀,发什么愣?”
蒋氏瘪着嘴掏出还没攥热的银子,拿出四锭给了金恬,又气哼哼地回她屋去拿昨日收起来的三十文钱。
金香不太敢接这三十文钱,“爹,我不能要这钱,我在这又吃又喝的……”
“别啰嗦了,叫你拿着就拿着!”金老爹又吼了一嗓子,然后背着手往院子外走,边走边道,“大昌、小昌快下地去,我去张媒婆那儿张罗点事。”
小昌知道他爹是张罗他的亲事,他欢喜地扛着锄头喊大哥一起走。
大昌小昌走后,蒋氏不愿与金恬和金香姐妹俩相对,便甩着脸回自己的屋里去看刚才选的花布。呆在房里她是越想越气,好好的十两银子,有五两得给小昌娶亲,除了金恬和金香得的,她身上只有一两银子,这一两银子确实得留着来年以防青黄不接,她自己操碎了心可啥也没落着,自己怀了身孕不得吃好喝好将养身子么?
她越想越气,又不敢与金恬大闹,毕竟还指望殷再拿钱呢。她细细一寻思,终于想到留钱的法子了,因为小昌娶亲未必要实打实的五两银子,到时候送女方各种礼以及置办家什都由她一手操办,她想私扣些钱还是很容易的。
金恬与金香也回了房,金恬将刚才得的布匹给了金香一大半,“姐,你拿回去给自己和小溪做几身,瞧你们穿的衣裳,都快破成筛子了。”
金恬说这话时蒋氏正要从房门口走过,蒋氏刚才心里得了好主意便欢喜地想去镇上买东西,她不小心听见金恬对金香说那些话便伸进头来瞅了一眼,瞧见那些好布都在金香手里,她扭头走了,边走边咕侬:大的穷鬼,小的长心眼,这对大小姑子啥走时候走啊。
金香瞅着手里这些好棉布,还有几尺锦缎,她把手在身上擦了又擦,才敢摸摸布,不禁感叹道:“多好的布啊,要不是殷尚送的,咱们怕是一辈子都用不起这种布吧。不过咱们葛布穿惯了,也便于下地干活,这些好布好看不中用的。”
“姐姐,你家有康健的公婆,还有姐夫兄弟两个壮劳力,哪里需要你下地干活?你要是好好打扮,还是当年那个标致的姑娘呢。”
金香被妹妹说得忍不住笑了起来,“都是孩子的娘了,我哪里还是姑娘。家里田少地薄,有公公和保田保业三人下地确实足够了,可家里缺粮缺菜,我时常得背着小溪去挖些野菜,野菜挖光了就得上山砍柴,运气好的话还能摘到一些野果子呢。你之前在殷尚虽过得不如意,但不缺衣少食,现在回到娘家肯定不适应吧?”
金恬点头,叹气道:“吃穿倒还是小事,就是哥嫂对我这态度让我受不了。”
“你也别怪他们,家家都是那样,嫁出去的姑娘如泼出去的水,以你这境况,他们自然嫌弃你,要不是殷尚后悔休你寻上门来还送钱送物,他们势必会逼你赶紧嫁人,……”
金香想到一事,她瞧了瞧妹妹,欲言又止的,吞吐了一阵才道:“甜娘,你……你真的与那位男子有私情?他是哪个村子的?现在殷尚寻上门来,你还让他为你寻医,你心里到底属意谁呀?”
金甜这才缓神过来,现在的她应该是白纸一张,哪里再是那个殷尚的弃妇。“姐姐,我十五岁生辰都过了,你别再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再说了,殷尚都来咱家几回了,爹和哥嫂们巴不得我立马嫁给他,家里好拿彩礼钱,也指望着往后殷家能帮衬咱家一些。这不,布匹都送过来了,我给你带来一些。”
金恬想探探金香的口气,想知道这位姐姐是如同哥嫂一样巴不得她跟着殷尚好捞些钱帮衬他们,还是希望自己妹妹日子过得安稳找一个踏实男人。要是姐姐能与她心思一致,以后就可以把姐姐当知心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自己一人来这陌生环境生存,没个知己互帮互助或排解心事会很压抑的。
“姐,其实……我心里还真没个主意,我……”
金香见妹妹自己都没个主意,顿时着急起来,“甜娘啊,这门婚事你可得慎重考虑,虽然嫁到穷人家会受苦,但至少不受男人打骂欺负,如今的乡下公婆也不再像以前那般不把儿媳当人看,男多女少,女人金贵了许多。例如我,虽然公婆逼我典出去,还趁夜绑我,但他们从来没有打过我,也没拿难听的话来作践我。可是有钱人家就不一样,殷家你再熟悉不过了,都说狗改不了吃屎,你能保证他不会再赶你回娘家?有钱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若再跟着回去怕是更让殷尚其他几人女人瞧不起,到时候日子会过成啥样真的难说。”
金恬听金香这话心里很是舒坦,打心眼把她把当姐姐看待,“姐,你放心好了,我并没有答应殷尚,只不过家里逼得紧,我就故意说调理身子的事。殷尚说会想办法,那就随他好了,若能调理好的身子,岂不是一举两得?”
金香听妹妹这话有些紧张,“殷尚这人你比我知根知底,他哪是个善茬,要是知道你耍他,怕他是不会饶过你的,更不会饶过那位偷偷来咱家向你提亲的男人。”
金恬发笑起来,“姐,根本没那个人,是我编给他们听的。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应对,殷尚对不住我,我耍他又怎的,我还要让他的好梦一一破碎呢!”
“妹妹,你斗不过他的,你……”
“好了,姐姐,我也只不过说说罢了,凭我这个农家弃妇的身份能把他怎样?咱先不说殷尚的事了,还是寻思寻思如何挣钱的事吧,我手里现在有四两银子的本钱,你觉得干些啥能小钱挣大钱呢?”
金香听得目瞪口呆,“用小钱挣大钱?这……这都是有钱的男人想的事,咱们妇人哪能寻思出来,要不……等有了机会你问问殷尚吧。”
金恬顿时睁大了眼睛,猛拍了一下姐姐的肩头,“对呀,我咋就没想到呢,他与他爹他哥全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经营着那么些铺子,我自当问他呀!”
金香见妹妹那欢喜的样,忙道:“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他家是做大买卖的,他那生意经你怕是学不来的,何况谁知他会真帮你还是拐着弯害你……”
“哎呀,姐姐,你就别担心了,总是担心这事担心那事的女人容易老,啥事都慢慢来,见招拆招嘛。”
金香摸摸自己的脸,赶紧舒展眉头,笑道:“嗯,听你的,你愿试试也好,戏里都唱‘谁说女子不如男呢’。你站起来,姐仔细瞧瞧你身段,先给你做身衣裳再说,我和小溪的待我回去了做。”
金香拿着绳子在妹妹身上量来量去,姐妹俩难得欢喜一回,这可是金恬来这儿头一回见姐姐笑。仔细一寻思,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头一回欢笑呢。
这对姐妹在这儿有说有笑的,她们可不知道韦家村的韦仲勤自从昨日在鸽子山远远瞧见了殷尚一眼后便一蹶不振,心里一直泛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