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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被风一吹,孙陵的脑袋才算冷静下来。
我去我这是在想什么,被梅森华一激就出来了。
然而话已经出口了。总不能回去。孙陵也就缓缓的迈步前进着。
不仅仅是老郑的车队有着多姿多彩的服务项目,新长安市的交易区本就有着这么一个场所。专门给压力巨大的诸位以供发泄,世界上最古老的两个职业,青楼和杀手,无论在什么时代总会有生存的余地。
交易区域的门口有着哨兵看护。哨塔上架着的机枪足以镇压场内的任何骚动和乱子,已经有昨天到来的商队人员在里面摆摊。无论是进还是出都要被哨兵盘问着,有机灵的献上一些小玩意自然会很快通关。不太机灵或者没有的,自然要更加仔细的盘问。
孙陵自然不用跟其他人一起在门口排队。他径直就向着敞开的门口走去。跟当班的队长点头招呼了一声。当班的小队队长热情的喊着孙医生,但是孙陵连头也没回,就迈进了交易区。
一进交易区,就感受到那种跟A区那种“贵族”区域不同的气氛。嘈杂,脏乱,人群并不拥挤,都用一种谨慎的目光看着其他人。千篇一律的薄皮房子,杂乱无章的地摊。看见人就凑上来低声兜售的小贩。高高的穹顶。哪怕是白天也跟黄昏一样昏暗不明的光照。除了让人心烦意乱以外,似乎起不到别的什么作用。
而孙陵一进来,哪怕是千方百计兜售自己手里的小玩意的小贩也根本不敢靠近。在社会底层像老鼠一样吃残羹剩饭的人,哪些是可以接近的“狐狸”,哪些是连接近都有危险的老虎,都有着杰出的嗅觉。这个刚刚踏入交易区的人没有受到哨兵的阻拦,衣着不算整洁,但是干净,头发上没有常年在外讨生活的人必有的污泥,一个干净的人,在这里显然是居于食物链顶端的庞然大物,不长眼睛去讨好处的人早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不但如此,孙陵行走的方向上,自觉不自觉的,人流自动分开,每个人都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离远一些,生怕惹到了这位“大人物”。
然而有一个人逆着人流,凑到了孙陵近旁,“孙医生,您今天有兴致来扫货啊?”
宋毅学非常高兴,在新长安市的拾荒人里面,他可能是少有的能接触到A区的大人物的人。也因为这一点他的拾荒团体在全市也是颇有威望的,到某些地方,他宋头,也是个有面子的人物。而他在黑诊所获得的感知1级改造,也让他在拾荒这个行当里面顺风顺水。比常人更为敏感的五官总能发现其他人找不到的好东西。也因此,他几乎是迷信的认为,黑诊所就是他的财神,黑诊所里面的任意一个人都是天赐的招财童子。也因此他对孙陵才客气到近乎奴颜婢膝的程度。
“哦?今天没出门吗?”看见是宋毅学,孙陵想了几秒钟才想起来是谁,随意问候了一下。
哪怕是已经二十多年,野外仍然有很多当年遗留下来的东西,不管是战前留存的各种物资,还是崩溃之前的人们遗留下来的东西,这都是这些拾荒人追逐的东西。当年也只是宋毅学找到了一只试剂箱,里面保存的稀有试剂足够黑诊所分析出许多新配方。几个人一高兴之下,随手用一只感知1试剂打发了宋毅学,并且赠送了全套的手术服务。宋毅学有幸活了下来,从此也差不多算是跟黑诊所有了联系。
有些人看不起这些发死人财的家伙。然而孙陵对这些讨生活的人没什么歧视。或者说,对大多数人,黑诊所的人基本都没什么关注,既无怜悯,也尽量不发生交集。
“出了一趟远路刚刚回来,有不小的收获。”
孙陵点点头,“那就好,平常出活多小心些,我今天有事就不陪你聊了。”
宋毅学点头哈腰了许久,直到看不见孙陵了为止。周围的一群人看宋毅学的眼神也有了变化。宋毅学看看左右笑笑,正打算走人。有人已经悄悄跟了过来,“宋头……这位是?”
丝毫不理会自己的几句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孙陵已经绕进了一个比较僻静的街区。这一片地方就是所谓的旅馆区域。路边不少半开着门,大街上有些打扮的极其艳俗的女人扫视着所有的行人,和她们的“竞争对手”。
然而孙陵在某个还能看出旧时代轮廓的公寓前面一站,本打算着来揽客的女人多数已经望而却步了。这破公寓经过修整粉饰,旁边还戳着半截牌子,写着师范学院。这里是钱老板的地盘。在整个交易区都算高规格上档次的场所。想在他门前抢他的生意,先要问问他手下的几十条壮汉和几条枪。
等孙陵走进去的时候,大腹便便的钱老板早就等在了里面。往常接待人的膀大腰圆的保镖和小鸟依人的女招待都离着远远的。钱老板满面带笑,“孙大夫今天得空来啊?”
孙陵看看四周,门面的沙发,原木家具,盆景,照明灯都算是稀罕玩意。而墙上比平常还多了一个木框,挂上了一副画。
“没想到钱老板还是个艺术家,这印象派的画作是你画的?”
虽然没想到今天的开场白比较出人意料,但是钱老板仍旧笑着,“孙博士玩笑了,您看我这样子像个艺术家么?要不是您说我还不知道这叫印象派呢,还是您,见多识广,今天还是老样子?”
孙陵长长吐出一口气,望天看了看,“恩,还是那样。”
钱老板亲自带着孙陵到了专门留下的套房,“您看,还给您留着呢,每天打扫,保证没有任何变化。”
推开门,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完全按照21世纪10年代居住的样式布置的。一间三室一厅的居室,哪怕是在已经没什么房价房地产公司的现在,这种房屋也不是任何人都能住的。
灯光跳了几下,电压还有些不稳,刺鼻的汽油味道,已经不可能复原过去的电网,给照明提供电力的是小型的汽油机,虽然已经被掩饰起来,然而汽油味毕竟去不掉。
已经没有了电视节目的电视,没有制冷能力的冰箱,除了少许净水,也没有自来水的厨房。一切最多只有战前的三成模样。
轻车熟路的推开书房的门。除了必备的纸笔,砚台里面放着的是黑色的涂料,毕竟在这个时代,恐怕没有人有心思去做墨锭。而今天多了的,是一台立式钢琴。孙陵愣了一下,走上前去掀开钢琴盖,手指不由自主的在钢琴上跳动了几下。
钢琴声音响起,卧室啪嗒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了,孙陵眉头一皱走出书房,推开卧房的门。
一个比孙陵还高一头的姑娘,娃娃脸上带着惊慌的看着走进来的孙陵。手里拿着水杯刚刚站直了身子,好像还没适应脚下的高跟鞋,东摇西晃的一下栽倒了下来。
孙陵向前走了一步,一把扶住了这娃娃脸的丫头,长发掠过鼻尖,本来就慌慌张张的姑娘显得更加紧张,把头埋在孙陵的肩头,鼻子一抽一抽的。
孙陵眉毛一皱。拍拍她的后背,“起来吧。”
“对,对,对不起。您,您就是孙医生吧。”
看着眼前勉强站稳,需要仰着头看的高个子姑娘,孙陵很自然的伸手去理理她的头发,理到一半,孙陵的手顿了一顿,又抚摸了下去。
“是我,这么慌慌张张的,什么东西掉了?”
“啊,是这个。”
慌慌张张的姑娘连忙俯身下去,孙陵这才注意到地上掉下来的军帽。这军帽已经够旧了,上面还有一个弹孔。
“就算,就算是这个我也不能把这个丢了,这可是我唯一剩下的东西了。”
喃喃自语的小姑娘根本没有注意眼前孙陵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在鼓起勇气求钱老板之后,她自己长途跋涉一直陪伴她的破军装就被扔了,只剩下这顶帽子。虽然身上的连衣长裙和脚下的高跟鞋一看就不是便宜货,然而她仍然死死的保护住了这东西,把帽子牢牢的扣在脑袋上。这才想起来似乎自己忘了什么。
“啊,对不起,孙医生,我……”
眼前的孙陵似乎已经神游天外,眼前的一切的一切似乎已经穿越了时空,他强忍着问出了一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月。”
那隔绝时光的堤坝似乎轰然崩溃,陈月眼里原本还算是可亲的孙医生一下眼睛就红了。
“让我看看你,让我再看看你,让我再看看你!”
如同野兽一样的嘶吼,当陈月被孙陵拥入怀中的时候已经完全吓得不知所措,正想喊叫的时候,想起钱老板那带着笑容冷森森的话语,“他无论做什么你都不要动,都不要出声,否则的话……”
她不想去尝试那个否则,只有把自己的尖叫咽了下去。
刚换上的新衣服被蛮力撕开,正当陈月咬着牙准备承受接下来的一切的时候,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后背,沿着她逃亡路上的旧伤痕一路滑下去,摩擦让她感到一阵痛楚。
“我还是没来得及,我还是没来得及……我什么都做不到……”
嘶吼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逐渐变成啜泣,逐渐的啜泣声音大了起来,陈月眼看着眼前的孙医生像是一头受伤的狼一样,泪眼中满含着愧疚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