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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分别、脑补与石头城
书游录·八
第二天天一亮，虽然妄言并没有给徐进之定一个早晨六点的闹钟，但他还是早早起了床。
随意在一伙儿行商间坐下，在他们诚惶诚恐的氛围中草草吃过早饭，徐进之打算去向斯密斯道个别。
找到正在给驼兽挂车的斯密斯，徐进之大大咧咧地用英语向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笑道：“斯密斯先生，感谢你昨天的盛情款待和赠图之情。我现在便要动身回源仙宫，我会在我的师长面前盛赞你对我的帮助，并代为表达你对源仙宫的向往。”
斯密斯闻言惊讶地鞠躬颔首道：“上仙客气，都是分内之事。招待不周……”
还不等斯密斯说完，徐进之打断他：“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希望有缘再见。主、教、大、人。”
他故意一字一顿地说完最后四个字，看着斯密斯脸色阴晴变幻，徐进之哈哈一笑，再不理营地内忙碌的众人，径直往东而去。
走出营地三百来步，妄言挣出徐进之的怀抱，悬在他身旁问道：“本来当昨晚的事没发生过也就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招惹他？不怕他想明白了一狠心追上来一剑砍了你？”
“我当然是手贱专门招惹几个实力比我强的喽啰来当我修炼路上的垫脚石追杀我呀。不然我怎么有动力飞速升级，跨级打人装逼？这就是套路，妥妥的收视密码。你别走那么快啊，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嘛。”
徐进之赶上妄言，认真解释道：“如果我刚才不这么说吓唬吓唬他，那他追上来砍了我的可能性怕是更高。我当面揭破他，他却不知道我如何知晓，自然要疑神疑鬼。斯密斯拿不准我是不是会所谓的‘恶魔的黑魔法’，有所忌惮，一定不敢追来。”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这个英国佬怀疑是威廉那个傻大个向我告了密，他们自己先搞一出窝里斗，就没空来追我啦。”
妄言学着徐进之的语气，装作吃惊地说：“看来你在变回幼年之后总算有了可喜的新收获。比如你原本没有的脑子现在开始发育了。”
“有你这么夸人的吗？不过我跟你说，斯密斯这小老头还挺会来事儿。他昨晚给我送地图的时候同时送了一个小包，你猜装了些什么东西？”
徐进之见妄言并不答话，便自答道：“里面装了几枚金币和十几枚银币！不知道这上边头像是玛格丽特还是维多利亚？这下我们至少有了点盘缠，不用挨饿赶路。”
“从昨晚威廉提到克里斯蒂安来看，我觉得应该是玛格丽特。他俩身处时代相近且都是北欧君王。维多利亚是17世纪了。如果我们在17世纪，这都工业革命了，还修个屁的仙，机械飞升不香吗？”妄言似乎对世界观设定非常关注，显然比和徐进之瞎扯更有热情。
徐进之出言反驳：“可是克里斯蒂安出生的时候，大唐都亡了500年了，哪还有安西都护府。我看就是懒得编世界观，直接一个究极缝合接一个架空。搞不好我们赶上趟还能遇到关公战秦琼的戏码。”
不待妄言回话，徐进之继续连珠炮般道：“纠结这玩意儿干啥。我建议咱还是立马找个名山大川，直接拿季鸢的名头当拜帖。她为了不掉面子，怎么也得给我写成开山祖师爷最后一个真传弟子吧？然后开始咱的主线剧情就完事儿了。其实我觉得我们直奔源仙宫可能也是不错的选择，管他正派邪派，能证道成仙就是好门派。
“让我瞧瞧地图啊。地图上离我们最近的，有个叫石头城的地方，我们去那儿看看吧。啧啧，连地名都是架空和史实结合着来，还说你不是缝合怪。”
徐进之说了一大串，等他看清楚地图，妄言早已远远地将他甩在身后。
有了地图的指引，徐进之轻松找到一条道路，居然只小半个上午就到了石头城。
出乎常人意料，虽然名字普普通通，这石头城却规模颇大。徐进之大老远就瞅见了它有模有样的城墙，看起来倒也气势不俗。
“老规矩，待会进城你还是不要说话。我们尽量低调，讲究的就是一个欲扬先抑。前期我们还是要夹着尾巴才行。”徐进之向妄言叮嘱到。
对方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说道：“比起我，我觉得你的问题才更大。连随便遇到的路人都能一眼认出你是源仙宫的人，以源仙宫的名头，你这一头扎进城里还不立马引起围观？你还想低调？”妄言显然早已想到这个问题，故意挤兑徐进之。
徐进之闻言一愣，思考道：“你说的有理。我就正奇怪，怎么感觉这里除了我自己，人人都看得出我是源仙宫的人呢？难道我真的开起来了？还是说其实我有设定在身？是源仙宫某高层流落世间的私生子？”
妄言被他打败一般叹了口气，乖乖飞到徐进之怀里，打趣道：“你的智力和想象力唯有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正确答案是衣服啦衣服！你忘了昨晚那两人怎么说的吗？你是早就习惯天天穿个短袖裤衩加拖鞋，但是在这里你这一身就是个自带定位的异类。人都说了，除了源仙宫的十二个人，这里没人敢这么穿。”
“……”徐进之这才反应过来，一阵无语。
自己十几年都是这套打扮，甚至在帝都寒冷的冬季，也只是在出门时加个羽绒服和大棉裤。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一身有什么奇怪之处。
想到这，徐进之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沮丧地向妄言传达自己的发现：“根据你的提醒，我的智力和想象力已经跃进到一个很坏的场面。那就是季鸢很可能给了我们一个二手脚本。第一手用户就是一个穿着T恤裤衩拖鞋的死宅，他一路草根逆袭升级打怪，然后一手建立了源仙宫，拳打突厥，脚踢欧洲，最后统一了世界。从此这套肥宅快乐套装就成了源仙宫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徐进之越想细节越丰富，甚至他仿佛看见一个穿着短袖大裤衩的董卓一样的人物搂着四五个貂蝉，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一脸狞笑。
他赶紧甩了甩脑袋将这可怕的画面丢出脑海，咬牙切齿道：“难怪我总觉得我没有主角应有的待遇，原来我只是个配角和接盘侠！季鸢老贼，你果然还是个无良的不入流写手！”
出乎徐进之的预料，这次妄言居然没有暴力相向，而是难得地保持沉默。
“你倒是反驳我一下呀，你这样搞我好怕。不会真是这么回事吧？”
徐进之捧起妄言，“不过无妨，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如果你告诉我，这个推理是真的，我也已经有了打算。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立马一个滑跪去抱董卓的大腿，捧着貂蝉的脚认她做义母，求主角收留我。”
妄言不满地扭了几下，嘟囔道：“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目前情报不足，自然无法判断。我建议不要脑补，毕竟脑补看病癌症起步。还是赶紧进城打探消息再说吧。”
“那我这衣服怎么办？总不能光着进城吧？”徐进之无语地说到。
“光着怎么了？你看城门口那些叫花子，哪个不是光着屁股蛋进去的？”
徐进之闻言往城门口一望，果见几个乞丐正对着在城门口士兵点头哈腰。士兵随意扫了他们一眼，不耐烦地挥手放他们入城。
他暗叹一声“包羞忍辱是男儿”，不情愿地将短袖脱下，随意裹在上身，又从地上抓了两把泥土胡乱抹在脸上身上，这才大步往城门而去。
当徐进之总算顺着队伍来到城门前时，那守门的士兵一把将他拽住，目露凶光地喝道：“站住！小崽子你头发怎么回事儿？”
原本低眉顺眼做讨好状的徐进之闻言如遭雷击，猛然想起自己此刻还是短发，这缝合世界观下搞不好和古代一样重视头发。
这守门大哥万一认为自己是髡贼奸细或者流放途中越狱的逃犯可就糟糕。
眼见守卫因徐进之略微迟疑便要动手抓人，他脑内急转灵机一动，用颤抖的语调道：“军爷，小的这头发是数月前头上生癞疮，左近好心的阿伯便帮小的刮了个光头。现今癞疮痊愈方才长成这样。”
那士兵检视了徐进之片刻，见他年幼纤弱，衣不蔽体，便松手放他自入城去。
得过城门，徐进之松了口气。心道这穿越果然不是游山玩水，须得处处小心才可保无虞。
沿着城内大道一路逛过，徐进之发现街边的几个聚在一起的乞丐都拿眼瞧着自己。
他心中奇怪，正欲上前一问究竟，又转念一想，不禁眉头直皱。
看来这些乞丐都是一个个小团体，见自己这小要饭的面生，恐怕要来为难。徐进之想到这，当下便径直往一家门前摆着许多布料的店铺而去。
徐进之一入店门，那柜上伙计瞧他蓬头垢面，脸色一变便要撵人。
看到徐进之随意抛投把玩的银币后，伙计那挥到一半的手顺势往脑后一模，眉开眼笑地冲徐进之点头道：“小客官您里边请嘞！哎呦，怎么这般不小心摔成如此模样？快进快进，不知道今个儿是要买布呀还是看衣？尊上是否随后就到？您且稍坐片刻，我这就为您看茶。”
徐进之心中好笑，却并不流于神色，冲那伙计吩咐道：“家父在街角茶楼与人闲坐，嘱我自行而来。你这儿可有我合身的现成衣物？”
那伙计一边为徐进之倒茶，一边答道：“自然是有的。您且稍坐，我这便去取来与你过目。”说完便步入后堂，托着几件质地各异的样衣出来，“劳驾，您看看合不合身。”
徐进之见样衣并不十分妥帖，倒也无心纠缠，胡乱挑了几件交予伙计，让他量了自己身形后适当裁改。
在等待交货空挡儿，他向店里要了盆水，将自己身上的污渍擦洗一净。
当徐进之从那铺里出来，已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打扮。
他随意地往先前那乞丐望去，见他们丝毫没有注意自己，便大步上街而去。
“无论哪个世界，果然还是有钱才让人心安。”徐进之在大街上走马观花，轻声向兜在怀里的妄言感叹到，“眼下我们既已进城，只是不知上哪打探消息最稳妥？”
“是你叫我进城后不要说话，现在又来问我。”妄言显然不大乐意，低声抱怨，“还是用你虽然变小的身体，但依旧聪明的头脑好好想想吧。”
“新机子哇一直摸一多子？你还看洗衣机？这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觉得我和你的距离又近了一些，也许我们可以改天细说。”
“如果你的联想能力一半用在干正事上，你也不至于现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乱转。”妄言无语地吐槽。
“这地方看起来也不像有图书馆的样子，不然我倒是可以去翻翻藏书。”徐进之随口说着，一边打量来往的行人与两旁的商铺，“石头城位于中亚，恐怕打探到的消息和我们想象中的修仙世界会有些偏差。也许应该先回中原去。”
妄言无奈叹气道：“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气死。既然提到了书，为什么刚才路过那家书铺时你不进去逛逛？”
徐进之尴尬一笑，赶忙争辩：“刚才光顾着申请和你互动，没想这茬不是？”
说罢他便返身往那书铺寻去。
跨过书铺高高的门槛，徐进之打量着店内布置。只见柜上简单放着文房四宝，却不见伙计与掌柜。书铺不大，三五个书架便塞得满满当当。
徐进之见店内书籍摆放整洁有序，倒觉得有些眼熟。他仔细一瞧，这书籍陈列方式好似与现代图书馆如出一辙，不由得心中吃惊。随手从架子上抽出一本书，瞧着封面标准宋体雕版刻印的书名，徐进之更是如坠冰窟。
《生活小窍门：御剑飞行中的简单物理小常识》。
心下狂涛怒卷，胸中如战鼓惊雷。
徐进之眼见这书名越发印证他关于“二手脚本”的推论，一时愣在当场，望着手中的线装书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