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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留言、长安与慈云静斋
书游录·十一
徐进之看着季鸢的留言，生出了一年前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看完《妄言书》时那种抓狂心境。
“妄言！！！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是留言功能，什么TMD叫留言功能！”
“这还用翻译，季鸢大人这不都写着嘛，这就是留言功能啊。”妄言越说越心虚，“我这不是以为这些设定都版本不符不能生效嘛。”
“所以你就让我白跑一年？TMD老子花了365天，从石头城一路跑到长安？要不是我自己鼓捣出来，你是不是打算让我跑到东海？”
“也别这么说呀，至少你这一年来翻山过水，锻炼了身体不是？”
见徐进之不肯善罢甘休还要抱怨，妄言赶紧辩白，“再说了，你把我画了个大花脸的事儿我也没继续纠缠，咱俩这就算扯平了。哎呀哎呀，这大过节的，有什么事儿不能和和气气地商量呢？”
徐进之拿他没办法，只好揭过不提这茬。
“而且吧，就算你联系上了季鸢大人，你也改变不了我们跑这一趟的命运。随机生成的剧情在没有重大缺陷漏洞的情况下季鸢大人一般是看都不看的。”妄言回忆片刻，向徐进之讲解道。
徐进之忍不住吐槽：“那这鸡肋功能有什么用？就是个本章说尊享版？”
“可以往积极方面想想嘛：当你面对绝境心态炸裂的时候，你看到季鸢大人的留言，想起自己身后站着主宰命运的女神，当场就燃烧小宇宙操翻了对面。这不是就有热血少年漫画内味儿了吗？”
“我看她这是搞我心态还差不多。”徐进之不置可否，眼见上了官道，一把将妄言按进怀中，快步往长安而去。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徐进之远远望见长安城巨大规模的城楼，心想倒也只有这么气派的地方才当得上万国来朝。
他骨子里文人相轻的传统作怪，嘴上虽然鄙夷文青，但真当他亲眼见了这名垂千古的古都，那厚重古朴气质扑面而来时依旧压得他不由得摒住了呼吸，忍不住便要发病。
他搜肠刮肚，抓耳挠腮，憋了半天，发现自己半瓢水的古诗文水平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除了“啊，长安！”这种蹩脚现代诗，他竟再也想不出配得上眼前这青墙灰瓦的文字。
前人已经写尽了这座城的威仪风流。
徐进之忍不住感叹，垂头丧气地汇入人流，熙攘着往城门涌去。
他在这个世界混迹一年，早已不是初来咋到的雏儿，知道出入大城都需查验手续。
眼见好不容易排到了自己，早早将度牒拿在手中，向检查的军官递去。
那军官接过文书，怀疑地上下打量着徐进之，见除年龄外实在没有可疑之处，便将度牒还了，忍不住咋舌：“竟当真是个小道长，多有得罪。”
说罢便挥手放人。
徐进之并不答话，微笑着作揖行礼，向那军官致意后迈步入城。
说起这度牒，倒也有一番来历。
徐进之一路往东，但逢名山便往寻仙，虽然修真者没遇上，道观寺庙倒逛了不少。
那日行至某山，徐进之偶遇一骑牛老道，那道士听闻他要去某观问道求仙，便邀骑牛同行，相谈甚欢。
到了那观里，徐进之才知此人便是观中主持，那个他要找的“老神仙”，心中大失所望。
倒是那老道一路论道，觉得徐进之小小年纪竟也读老庄，且见地独到，是个修道的好苗子，便拉着他要收他做弟子并传他衣钵。
徐进之一路而来，对本时空金钱没有概念，吃穿用度大手大脚，从斯密斯那敲诈来的盘缠早已用尽。
眼瞅着就要真的要饭，当下正中下怀，便挂靠在那观中混了半月。
观主对他可谓尽心尽力。知徐进之一心求仙，虽觉可惜却也不强留，不仅为他办了度牒文书，赠了银两盘缠，还指点他到长安后可落脚的去处，任由徐进之云游去了。
徐进之念及于此，心中感动，脚下也稍稍停留。瞥过那朱漆大门上被人摸得发亮的鎏金铜钉，脚踩被踏得光滑凹陷的青石，他深吸一口气，迈入他朝思慕想的世界。
只是从城门洞中的阴影一出来，徐进之就觉不对劲。
望着直通皇城的朱雀天街，徐进之倒没有对其宽阔平直感到震撼。
相反，道路两旁那隔着十几米便竖着的一根根柱状物才令他目瞪口呆。
那分明是路灯，而且是用电的。
打量着街道上空丛横交错却井然有序的电线，徐进之陷入对这个世界大唐科技树的疑惑中。
他脑中闪过当初石头城见过的《御剑飞行物理学》，想起那书店老板说都是从长安带回来的，心下释然，不禁哑然失笑。
徐进之不再迟疑，打听了道路，便往他那便宜师父嘱托的落脚处踱步而去。
立于阶下，徐进之皱着眉歪着头看着那块写着“慈云静斋”的牌匾，觉得一阵强烈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没想到随手认的师父倒是真人不露相，竟和这么气派的地方有交集，想必他年轻时也曾游戏红尘潇洒风流。
“只是不知我那师父和这斋中到底是什么关系。要是他们孽缘纠缠，我看我还是趁早开溜，省得瞧人脸色。”
投过拜帖，等待主人传唤的空挡儿，徐进之低声向妄言嘀咕道。
“以你这事事先考虑跑路的风格，我觉得你要是一朝成名，‘跑跑仙尊’的名号总算是后继有人。”妄言没好气地回答，“我长这么大就没跟过你这么苟的主。虽然我也就跟过一个主，把你和季鸢大人比较，倒是抬举你了。”
徐进之正要顶嘴，见一青衣比丘往这边来，忙闭嘴行礼。
那年轻和尚还礼道：“师太有请，小师父请随我来。”说罢，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当先领路往院里去了。
徐进之忙跟着他进了院门，赶上前去。
穿廊过殿，几番婉转曲折，徐进之惊讶地发现和那中规中矩的大门比起来，这斋院竟暗藏乾坤，出乎意料的颇具规模。
亭台楼阁，假山池塘，树林花园一应俱全，显然不是简单斋庵。
那领路的和尚一路无话，将徐进之带到一处小院，便告知徐进之自行入内，他在此等候。
徐进之见他态度不温不火，一时也搞不清这到底唱哪出。
他心中一横，咬牙便进了院里。
踏入那小院，徐进之一眼便见一位老尼盘腿坐于廊下，面前点着香炉，正闭目养神。
徐进之四下张望，没见着其他人，心中直叫苦。
女人最不好对付，何况是个上了年纪的出家女人，更糟的是自己的师父同样是个上了年纪的出家男人。
按照一般套路，只怕他们之间不是那么简单。
徐进之眼见此情此景，一不留神便脑补了十几万字剧情。
他赶忙定了定神，向那师太走近行礼，“小子徐进之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唤我来有何见教？”
那老尼闻言睁开双眼，仔细打量徐进之片刻后开口问道：“你师父可有时常跟你提起我？”
徐进之心中叫遭，果然和自己预想中一样。
他只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师父他老人家只嘱咐我到长安后如果不知道何处落脚，就拿着他的帖子去寻他故人。小子初来咋到，打听到‘慈云静斋’离得最近，便冒昧上门叨扰。”
“你倒说话老实。道子师兄一辈子油嘴滑舌没个正形，没想到竟收了你这么个弟子。他还指点你去找哪些人家？”
那师太见徐进之一副嗫嚅状，知道他会错意不敢回答，宽言道：“想来你师父什么也不曾告诉你。你莫误会，我与他少时共游长安，论道而交，仅此而已。你如今既上门求助，我自当尽心安排。你去吧。”
徐进之行礼告退，临走时小心问道：“不知前辈能否示下法号，小子日后好回禀师父。”
那老尼闻言脸色一变，“好你个余道子，你竟连……罢了罢了，贫尼法号信安，是这斋中主事。你且先在此住下，日后是走是留你自做主。去吧！有事便寻门口领你来的智相，让他同你想法子。”
徐进之明知自己说错了话，当即不敢再逗留，忙退出院外，向那等候的和尚道：“智相师兄久等。烦请师兄带路吧。”
智相微笑摇头，“小师父客气。不知小师父道号？”一边说着，他一边往大殿另一侧的回廊走去。
“小弟名叫徐进之，我师父并未为我取道号。师兄叫我名字就好，不用小师父小师父的叫。”
智相点头表示知道，便不再言语，径直领着徐进之到了一处厢房，嘱咐徐进之有事便到前院找他，之后便告退去了。
一进房内，徐进之便长出一口气。
他关上房门，见屋内座椅摆设齐整，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道：“好险好险。我就知道不是那么简单。好在这师太是个正常人，没有恨屋及乌。”
“还不是你嘴欠故意激她。你这哪壶不开提哪壶，人没把你轰出去都算你那便宜师父面子大。”妄言从徐进之怀里跃出，落在桌上，“你这情商时高时低，让我都不知道怎么吐槽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看起来是愣头青与她客套，实际是在打探她性情。她这样不和我计较自然最好，若是她表现得像个灭绝师太，尖酸刻薄，我立马就要告辞。”
徐进之伸了个懒腰，“今日上元佳节，趁着离天黑还有些时候，我要先睡上一会儿，晚上咱去看花灯。都说长安绝代风流，搞不好还有艳遇呢。”
妄言十分无语，忍不住便打击他：“就你现在这乳臭未干的样儿，你还想艳遇？别到时候被拐子婆卖到平康坊当小斯，天天给人洗肚兜我跟你讲。”
“还有这种好事？你跟我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嗷。”
徐进之来了精神，向妄言咨询，“说起来，一般故事女主角出场不都很早吗？为什么咱这故事里连女主角的影子都没瞧见呢？”
“你忘了你只是个接盘的配角吗？女主角早让董卓霍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