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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齐静斋出来,杜耀宗先回了趟学校,跟学校请了几天假,交待完学校的事情之后,想了想觉得此事应当与李煜瀛知会一声,于公,是李煜瀛邀请他来中法大学任教,故宫博物院成立后李煜瀛又是院长,于私两人在国外留学时便是好友,打定了主意,出了学校便直奔李煜瀛在北平的住处。
其实杜耀宗还有一个目的,听说燕山山脉多野兽猛禽,此次进山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因为此时的李煜瀛既是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又是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会委员,所以想看看能不能通过李煜瀛弄到几把枪来防身。
到了李煜瀛的住处,门口的警卫进去通传不大一会,李煜瀛迎了出来,一番寒暄后杜耀宗说明了来意,听杜耀宗说可能发现了一座西周古墓,本身就热衷古文物的李煜瀛难掩兴奋的问道:“杜兄果真确定此处有西周古墓?”
杜耀宗点了点头说:“十之八九,从韩老师拿去的青铜器来看应当是西周之物,不过具体位置尚不明确。”
李煜瀛好像想起什么,眉头微皱,思量了片刻开口说道:“倘若里面真有一座西周古墓,失踪的学生能这般轻易进去,那古墓中诸多文物如不能及时取出善加保护,任其曝于荒野,樵猎时常进得山中,时或有人途经此间,经年累月,怕无复今时之所蔽,届时恐遭宵小窃取。”
杜耀宗听完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随即说道:“若是如此那只凭我几人恐难将墓中之物悉数取出,不如由我与周兄先行探明详细位置,回来后再告知李兄,届时李兄便可遣人将墓中文物尽数取回。”
李煜瀛点了点头,又思量了一番说道:“雾灵一带明清两朝皆为禁地,咫步皆山,绵延数百里,野林荒墟,多飞禽猛兽,杜兄寥寥数人恐咫步难行,不如余遣一队人马与杜兄同行,可保杜兄一行人周全。”
“如此甚好,这般找回韩老师学生的机会也大上许多。”杜耀宗听李煜瀛愿意派人帮忙自是十分乐意的答道,商议好细节杜耀宗起身告辞。
第二天,韩弘易早早的就来到了齐静斋,跟他一道来的还有另外的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与韩弘易年纪差不多,四十岁上下,头发不是很长,梳着斜背式的发型,鼻子下面一抹浓郁的小胡子,个子比韩弘易稍微矮了一点,身形确是壮硕了不少,此人与韩弘易今天都穿着一身中山装,显得格外干练。女子的年纪则稍小一些,看起来有二十七八,短发带着一顶灰色的鸭舌帽,明眸皓齿,颇有几分姿色,身材瘦削,一身浅灰色的西装更使其显得非常苗条干练。经韩弘易介绍,男的叫檀元正,是韩弘易的好友,曾与河北武术宗师李洛能的某位弟子学过几年拳,伸手当时不错,女子名叫上官好,与韩弘易是同事,杜耀宗听韩弘易说上官好也要跟着进山,稍微有些诧异,把韩弘易拽道一边小声劝说道:“你们希望尽快找回失踪学生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山路崎岖,路途遥远,上官小姐一位女士跟着...怕是多有不便啊...”
说着偷眼观瞧正在一边欣赏挂在墙上的几幅名画的上官好,韩弘易听完朝上官好看了一眼,呵呵的笑道:“杜老师是担心上官老师一介女流,吃不消这长途跋涉会拖慢行程吧?这点杜老师请放心,上官老师并非如普通女子那般弱不禁风,她带学生外出做地质考察的次数或许比我还要多,走过的山路怕是连你我加起来还要多的。”
听韩弘易这么说杜耀宗又惊讶的仔细打量了上官好一番,哪知上官好也正好看向杜耀宗这边,上官好好似看出杜耀宗把韩弘易拽去一边嘀咕是担心她会拖后腿一般,轻蔑的白了杜耀宗一眼,转头继续看墙上的画,就在此时众人只听门口传来一阵“哒~哒~哒~”的敲打声,周顾年听到这个声音赶紧迎了出去,“呦~这是管爷到了,赶紧里边请里边请!”说着周顾年抓起了管姓算命先生的竹竿的一头,牵着竹竿把他引进了屋内,并向众人介绍道:“各位!我给大家隆重的介绍一下,这位是号称铁嘴神算子的管文庭管先生,管先生精通奇门八卦、风水堪舆...”
管文庭把竹竿斜倚在怀里,双手抱拳朝众人拱了拱手,几人见是一个瞎子,都比较诧异,杜耀宗心里也顿时凉了半截,把周顾年拽到门口悄声问道:“难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位高人?”
周顾年点点头道:“对啊,怎么了?”
杜耀宗皱着眉头瞧了瞧正摸索着过去坐下管文庭,面有愠色的小声道:“你开什么玩笑,他一个瞎子要怎么看风水?!”
周顾年嘿嘿一笑,悄声对杜耀宗说:“装的,这孙子不是瞎子!他眼睛好着呢!”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抓着他竹竿把他牵进来?”杜耀宗先是愣了一下,又有些疑惑的问道,周顾年小声解释道:“咳~!你不知道,刚认识这斯的时候不知道他是装瞎,拿根破主干到处乱舞划,一进门就把我架子上的一只明成化斗彩花蝶杯给划拉到地上打碎了,让他赔他就在那耍无赖,我当时心想一穷瞎子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当我破财消灾,轰出去得了,谁承想这孙子一出门收起竹竿一溜烟就跑没影了,我这才知道这厮原来是装瞎,还好有次去朱家胡同办事让我在火神庙遇到了他...”
“你去朱家胡同办事?”杜耀宗有些鄙视的狐疑道,周顾年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继续说:“这个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我知道这厮住哪了,后来死缠烂打学他装无赖,你猜这厮最后赔了一什么给我?”杜耀宗摇头表示不知,周顾年瞪大了双眼继续道:“这孙子竟然赔了我一只天青花草纹鹅颈瓶!但是怎么看这厮也不像称这个的,后来跟他熟了,禁不住我软磨硬泡才知道,这是有次他去山西给一大户人家看风水,完事主家赠给他的。”
听完后杜耀宗觉得这人也着实怪异,明明可以给人看风水那为什么偏偏要装瞎呢?摇了摇头刚要转身进屋,见从街西头走过来一小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杜耀宗数了一下,总共一十二人,个个都身形壮硕挺胸抬头,前面的两人背着两挺MP18冲锋枪,其余人则是统一背着一米多长的毛瑟98k步枪,所有人腰里都挂着一把勃朗宁M1900式手枪和几颗M24型手榴弹,看这些人的装备可见李煜瀛对此次行动的重视。
周顾年张着大嘴吃惊的看着一行人,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开口说:“杜爷,咱们莫不是要进山剿匪吧?”杜耀宗也是暗自心惊,这些装备在当时来说可算是顶尖的了,没等杜耀宗开口,一行人来到了两人面前,走在最前面为首的军官模样人朝两人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礼貌的问道:“请问二位哪位是杜先生?”
杜耀宗往前迈了半步,欠了欠身回道:“在下是杜耀宗,这位军爷如何称呼?”
那位军官模样的人赶紧躬身说:“不敢当不敢当,在下林安国,杜先生叫我小林即可,这十来人是我从团里挑选出来身手都比较不错的几个,这是我的副官聂鹏。之后的这段时间先生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等但凭先生差遣!”说着指了指旁边另一个同样背着一把MP18冲锋枪的人,那人也赶紧上前一步朝杜耀宗行了一个军礼,介绍完众人后,把后面两个人抬的一个包裹交给了杜耀宗,打开包裹后见里面是为杜耀宗等人准备的一些轻便的军火装备。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已是过了晌午,草草的吃了点东西,一众人骑着雇来的二十多匹马,浩浩荡荡的穿过琉璃厂往东出了广渠门直奔密云县的吉家营方向而去。
为了照顾上官好这位队伍里面唯一的女士,杜耀宗特意让周顾年格外雇了一辆马车,哪知上官好却不领情,偏要与众人一样选了一匹马骑,这倒便宜了管文庭,明明自己不是瞎子却硬说自己眼睛不方便,必须坐马车,另外还有几匹马驮着物资。
吉家营位于密云县的东北部,紧挨着雾灵山的外围区域,出了北平往东经通州,转而北上,因为队伍又有马车又有物资,行程较慢,直到傍晚时分一队人马才刚刚抵达顺义,在顺义找了两户人家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众人便启程,沿着潮白河前往上游的密云县。时值冬初,河岸边树上的叶子还没有落尽,但清晨迎面吹过来的阵阵东北风已经有些许刺骨,杜耀宗骑在马上打了个激灵,拨楞一下脑袋,刚出顺义时的些许困意全无,就见走在最前面的林安国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队伍,驳转马头来到了后面杜耀宗的近前,开口说道:“我看先生穿的有些单薄,您比不得我们这些整日在外风餐露宿的粗人,我看先生不如与上官姑娘一同改乘马车,您的马就先与驮行李的马拴在一起就行。”说着朝后面不远处的上官好看了一眼,听林安国这么一说杜耀宗心中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一个当兵的居然会如此心细,朝林安国礼貌的笑了笑说:“不打紧,我过去也曾在海上...”话没说完,杜耀宗后面的周顾年踢了一下马肚子紧赶了两步也来到杜耀宗身边打断了杜耀宗的话:“杜爷,我看小林官爷说的在理,咱们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文弱之人比不得各位军爷,反正马车坐个三五人不成问题,咱们不坐就只便宜姓管的那孙子了,走走走!咱们换马车!”没等杜耀宗说话就顾自下马,把自己的马与前面驮物资的马拴在了一起,然后掉回头来牵住了杜耀宗的马缰绳,杜耀宗有些尴尬的看了一下林安国,人家这群当兵的本来就是来帮忙的,自己坐马车让人家在外面马上冻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林安国似乎是看出了杜耀宗的心思,见杜耀宗尴尬的朝自己笑了笑,于是开口道:“先生但管心安,我等本来就是一群粗人,再者我等来此本就是保护先生几人凭先生差遣的。”
杜耀宗朝林安国点了点头表示谢意,又转头看着牵着缰绳站在马下的周顾年无奈笑骂道:“我说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客气什么?!马车可是爷我花了十块大洋租来的,别墨迹,赶紧下来,还等着给你搬个马凳不成?”
其实杜耀宗也确实觉得有些冷了,早就想换马车了,只是碍于这么多人都骑马自己没好意思张口,既然话都到这份上了杜耀宗也没再过多矫情,就坡下驴翻身下了马,周顾年牵着马快走几步赶上前面驮行礼的马,把他们拴在了一起,跟林安国又客套了几句,这时韩弘易三人也刚好骑着马赶了上来,林安国朝几人点了点头,又打马去了队伍的最前面。杜耀宗朝韩弘易几人拱了拱手开口道:“这郊外的清晨着实有些寒凉,我看韩老师几人也都穿的有些单薄,不如与我一同换乘马车吧。”
韩弘易一只手攥着缰绳也朝马下的杜耀宗拱了拱手,看了身后的檀元正跟上官好一眼,檀元正倒是泰然自若,毕竟是练家子,好似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寒意一般,再看上官好则被冻得脸色稍微有些发青,鼻头也微微有些红,又看了一眼马车,几人全部上去肯定是装不下的,韩弘易朝马下的杜耀宗道:“多谢杜老师的好意,我与元正还好,元正本身习武身体就强于常人,我也经常带学生奔走野外,我俩不碍得,就让上官老师与你们一同换乘马车吧。”
上官好摇了摇头,坚定的说:“不用,我没问题...”
一向没怎么说过话的檀元正居然鲜有的开口打断了上官好的话,面无表情的说:“换马车吧,你是来帮忙的,别到时候生病了变成帮倒忙,还要分出人来照顾你。”
上官好刚要开口反驳些什么,就见韩弘易朝她点了点头,话道嘴边便又咽了回去,下马把缰绳递给刚拴好杜耀宗马的周顾年,转身走向了最后边的马车,周顾年看了看手里的缰绳,又看了看杜耀宗,阴阳怪气的说道:“嘿~我说,爷我好歹也是个掌柜,怎么出来反倒成了给你们跑腿的了?”
杜耀宗拍了拍周顾年的肩膀,微微笑了笑也跟着走向了后面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