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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以后,白梓萱终于获得批准出院。
当天早上,天还没亮她便兴奋得睡不着,开开心心地收拾了一个小皮箱坐床边儿等着。
由于白梓萱对飞机有恐惧症,所以一行人只得陪着她坐动车,由于睡眠严重不足,她一坐上车便开始睡,等她睡饱了,动车正好到站,她揉了揉眼睛看着车站外熟悉的场景,兴冲冲地对白婉莹道:“姨姨,我一眨眼,就回到家啦!”
白婉莹见她心情明媚笑得灿烂,也陪着她笑笑,道:“是啊。”
“咦,我跟铭哥哥离婚了,还要住在原来那个家吗?”在白梓萱的概念里,离婚和分家其实没什么区别。
“不,我们有新家。”白婉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闪烁。顾铭的意图是假装离婚、暂时分居,可在白婉莹看来,这跟真正离婚没什么区别,时间久了顾铭自然会有新欢,到时肯定也已经习惯了没有白梓萱的日子。
“啊!他给我换了小房子吗?”白梓萱一边拉着她粉色的小皮箱下车一边紧张地问。
白婉莹忍不住莞尔一笑:“哪能这么委屈我们家萱萱,当然跟原来的一样大。”
“哦……”白梓萱顺着话应了一声,却没有因此放下心来,琢磨了一会儿又慌张地问,“我那些唱片他都没收了吗?”
“没有,”白婉莹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抚道,“什么都没变,只是你铭哥哥不会再来找你了。”
“耶!”白梓萱闻言,终于将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满意地用小手比划了一个“v”型,脚步都开始轻快得要蹦起来,拉杆箱的轮子在她身后面发出“咕噜咕噜”的急促声响。
白婉莹见状心头百般滋味,她不知道是因为白梓萱自己青涩笨拙不开窍还是顾铭总爱逗她玩、惹她生气的缘故,以至于顾铭众星捧月、万人恋慕,偏偏得不到白梓萱的爱情。或许也是因为这样,顾铭才对白梓萱那般执着吧……思及此,白婉莹不禁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男人不都是“得不到的在骚动”?
一行人到了出站口才得知来接他们的车被堵在了路上,白梓萱倒是没因此坏了好心情,蹦蹦跳跳地四处晃荡,保镖们赶紧提高警惕纷纷跟上。
时至正午,冬日的太阳朦胧得像泡在水里一般。白梓萱身上那件貂皮套头衫其实有些单薄,但她跑来跑去反倒热得出了层薄汗。
车站附近人流巨大,保镖们跟得格外吃力,白婉莹更是很快被挤在了后面,一眨眼的功夫,白梓萱就走出去了好远,行人渐渐稀疏。
沿街而栽的梧桐树叶子早已落光,突兀而干瘪的枝桠使周围略显荒凉。
白梓萱眸光流转,注意到蹲在路边树底下的三个男人。她之所以会注意到他们,是因为这三个男人在路边着实格外显眼——他们一身衣服又脏又破,明明是男人,却都留着颜色花里胡哨的长发,而且还因为长久不洗而打结贴在头皮上。有一个下唇上钉了五六个钉子,还有一个人的右臂上似乎裂开了一个巨大而丑陋的疮疤,最中间的男人瘦得像个猴子一样,正吞云吐雾地抽着一根烟。
白梓萱咬着下唇静静观察了半天,认定他们都是很穷苦可怜的残疾人乞丐。
她又注意到他们跟前搁着一个画着白色骷髅的黑帽子,心思一转便掏了掏兜,摸出几张粉色大钞,然后十分热心地跑过去,学着记忆里陆征给乞丐钱的姿势,将一沓钱丢在黑帽子里。
行云流水般做完这些,白梓萱便背着小手站在他们跟前,居高临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她在等他们磕头道谢,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这是正常的必要流程。
贺奔正蹲路边犯愁,不知怎的就看到一沓钞票飘进了他的帽子里。
猴子六抽烟的动作僵了僵,目光落在眼前的小丫头身上,一张嘴吐出一大口白雾。
狼仔最先爆发,从地上像搏击选手一般敏捷地一跃而起,目露凶光地吆喝道:“操!当我们是要饭的是吧?”
狼仔右臂上纹着一整排的狼牙,花纹繁复逼真十分可怖,随着贲张的肌肉愈发显得凶恶。
白梓萱万万没料到这些人会是这种反应,吓得后退了两步捂住了眼睛。
保镖们此刻才及时跟了上来,见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跑到了狼仔跟前,将白梓萱护在身后。
“哟,还有保镖,”狼仔将拳头关节掰得“啪啪”响,朝保镖们挑衅地勾了勾手指,语气轻蔑,“来,来玩玩,老子正愁没人打架!”
“你别惹事儿,”猴子六依旧蹲着,用夹着烟的手从后面使劲儿拉了拉他的衣服,压低了声音说,“人家是专业训练过的,而且人多,别上赶着吃亏。”
“你歇会儿!”贺奔也站起来,懒洋洋地拦在狼仔身前,将他向后推了一把,“人家给钱咱就拿着,又不嫖你,你气成这样有毛病?”
“操!有钱了不起?就能随便看不起人?”狼仔显然火气很大,贺奔拦都拦不住。
保镖们站成一排冷冷地看着他们争执不停,他们仨不先动手,保镖们肯定谁都不会主动惹事。
“你们别吵啦!”白梓萱从保镖身后怯怯地探出个头来,抿唇皱眉、苦思冥想了半天又问道,“你们是不是嫌钱少,还想要更多?”
此话一出,火上浇油,本来正在劝架的贺奔和猴子六也黑了脸。
猴子六将夹在手指间的烟头往地上一丢,缓慢地用鞋跟碾熄,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唇的一排舌钉:“奔哥,反正这演出也去不了了,咱哥儿几个打场架爽快一下也不错,嗯?”
“不能打架,打架不是好孩子!”白梓萱又从另一个保镖的身侧探了探头看他们,一本正经地教育他们道,“有话要好好说哦,不可以打架斗殴。”
三个男人原本熊熊燃烧的肾上腺素立刻急速下降,贺奔本来想说的话瞬间卡在嗓子眼儿里出不来。
“你们为什么生气?跟我说,我来调解一下,别冲动!”白梓萱端着明事理语气,一副乐于助人的模样。
一排保镖已然开始习惯性憋笑,个个儿耸着肩绷着嘴。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汇聚向一脸“局外人表情”的白梓萱,幽怨又郁闷——谁挑的事儿?不是她?
“你们为什么要打架呀?”白梓萱继续没事儿人一样关切地问着,顿了顿又贴心地补充,“有什么不高兴的,可以跟我说说!”
三个男人脸色已然如同便秘一般,眼神比白梓萱扔钱过来之前更加苦大仇深了——这架还打不打?打吧,仨大老爷们跟一个呆呆的萌妹子较劲儿算什么事儿?不打吧,真他妈的不爽,心里憋得慌!
贺奔后退两步,从猴子六怀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猴子六最后一根烟被剥夺,只得重新蹲在地上,拿过被他搁在地上的贝斯,仔细地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土。
连狼仔这会儿也没劲地转身走到一边儿去,准备一个人静静。
白梓萱见突然就没人理她了,悻悻地站在地上碾着脚尖,过了一会儿还是憋不住好奇心,绕过保镖一路小跑过去,蹲在贺奔跟前:“你怎么啦!”
贺奔本以为闹剧已然结束,正在尼古丁的催化下思考人生,冷不丁地就看到一张像娃娃一样的脸蛋儿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一双乌黑透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一副期待他说故事的模样。
“没事瞎打听啥啊妹妹,说了你也不懂!”贺奔一条腿蜷起来,转身面向另一边儿。
“关你屁事儿?”猴子六也忍不住插了一句,“有钱人就是闲的。”
白梓萱随着他的动作转了半个圆弧,继续盯着他看,见他不搭理自己,又瞄了瞄他右手边的吉他,她认得吉他,于是问道:“你会弹吉他吗?”
贺奔无语地垂眸瞅她,若不是她眼神太纯洁,他简直要以为这女的企图泡他,在没话找话地跟他搭讪。
“我们奔哥那是圈儿里有名的吉他主唱!”猴子六再次憋不住接了话,语气甚是自豪,“他要说不会弹吉他,那没人敢说会了。”
“哇!好厉害哦!”白梓萱兴奋地鼓了鼓掌,鼓完掌还兴冲冲地从身后的小背包里掏出个小本,“你给我签个名好不好呀!”
三双眼睛再次愁云惨淡地汇聚在她身上,如果不是她的眼神太真诚,他们几乎要认定她这是在极力嘲讽他们。
“怎么了?”白梓萱眨了眨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三个人。
“你别听他瞎吹,我们的乐队都解散了。”贺奔推开递到他眼前的小本本,尴尬地说道。
“为什么呢?”白梓萱的表情立刻浮上悲伤。
“因为我们的女主唱走了,一般人又唱不出她那股劲儿……”贺奔说到这儿突然卡住——他究竟为什么要跟一个陌生女人啰嗦这么多?
“为什么走了呢?”白梓萱微微蹙着细眉,神色随着贺奔的话浮上几分惆怅。
“因为跟着我们没前途。”贺奔嘴角抽了抽——在她专注的目光下,他依旧忍不住回答了她的问题。
“丫就一不要脸的□□!我们装了几个月的孙子才找人联系好场子,像我们这种小乐队能去一次gravity有多难?丫在这节骨眼上拍拍屁股走了,操!”提到蕾塔,猴子六就满肚子火儿。
“别说了,省省劲儿。”狼仔回头拍拍猴子六瘦削的肩膀,用下巴点了点蹲在地上的贺奔,然后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