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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竟是迟了!”
被卷入那凭空但出的裂口中时,十四暗道不妙,剧情戏人,没想她都顾不及是否拖累了恩人,顺势便急于出手,竟还是,迟了些。
几乎是顷刻间,叫人来不及作出反应,四周便换了景色,满是春中靡色,几乎无处不有与她化形后一模一样皮囊的女人,时而模糊如梦影,时而幻影如真身,整个大殿之中吟声不断,气息萎靡至极!
桃花妖见过她化形后的模样,刚一坠入这一派景象里头,一瞅那画面的主角,第一个反应,便是下意识地侧目垂眸,看向左胳膊里护住的‘红纱’,这微妙的动作,他自没什么感觉,却叫当事人略尴尬。
十四将纱帽往下压了压,掉进这副本远在她计划之外,一时间到还来不及想什么对策,只得僵硬地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
“看出来了。”
“前辈能否带我们出去?”
如果桃花妖也能拥有丰富的心理活动,那么此时此刻他一定会略鄙视这只冒牌狐狸。
毕竟,这老巢只观一眼,便能确认是谁家的。
你自己家里的路你不认识,来问我一个外人么?
当然,可惜桃花妖并没有那么丰富的内心世界,他就是一个当惯了活雕塑的桃花精!
“并不能够…”桃花妖收回视线,彼时剑修洛图的一声叱喝,似乎才让桃花妖想起了还有那么一个人似的,提手便将那条长绫捆住的人往跟前带…继续那未完成的话语:“…带你们出去呢。”
被长绫擒住的剑修洛图,遭突然迫降,防不胜防的就地滚了几滚,正好滚在一对赤身办事的幻影跟前。
待看清面前那抱作一团的白花花为何物时,惊骇至极!当即闭上双眼,张口就叱:“邪魔歪道!不知廉耻!”下意识的刚蹦出这么几字来,紧闭的眼皮里那眼珠便僵硬的转了转,似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方才那两人,是幻影?
不待他多想,便着桃花妖拽着长绫猛地一拖拽!
睁眼时,正好被桃花妖那只拽有长绫的手掌就势撑着后背将他托站起来,形成三人并肩一线的站位。
而此时,外头那靡、乱的景色似被什么给屏蔽开,再不见了踪影。
肉眼可见,以桃花妖为中心,自外延伸一米左右,它形成了一个保护圈,那圈子灵光泛粉,想来那些秽、色的画面便是着它屏蔽开了的。
时不时,这光圈被外界那些肉眼极难捕捉的星星点点残留灵气碰撞着,擦出星点火花之色来,若再看得仔细些,不难察觉到,那光圈被撞击的多了便会微妙的向里退回星点,放任下去,光圈最终会越缩越小,可见外头那星点残留如微尘般的异物非同凡响!
只闻得那好听的声音平静叙述:“这不是寻常魅香,乃邪宝驱阵所化,只要把邪宝带离出阵眼的位置,幻术,不攻自破。”
但十四却注意到了,他们虽然看不到外面的那些幻影,可那双清澈的眸子湖波上,却清晰的映照着条条赤白之影。想来作为施法者,他与那护住她二人的光圈便是一体,光圈触碰到的屏蔽去的,都是他作为媒介必须直接接触的。
也就是说,所谓的眼前清静,也仅限于被护在了保护圈内的她和洛图,并不包括桃花精。
“听起来简单,却不是谁都能靠近这只活阵眼…”剔透晶莹的桃眸,又望向十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用漫不经心地口吻,但又觉得更似是在与她协商一般,这么续道:“或凭借你动物的直觉、或轻车熟路的,去把那不听话的邪宝收起来,如何?”
言下之意,不正是告诉她,如果这是你占了狐妖肉身以前的老巢,那么动物不是有那啥动物记忆传承什么的,你好好发挥一下,赶紧去把那捣乱催人迷情的邪物给端走。或者这是你占了狐妖肉身以后建立的某不为人知的邪窝,不赶紧的抄小道速把你这乱蓬蓬的窝子收拾收拾,就这样待客太不厚道了吗?!
当然,不管单纯的桃花妖有没有这么不可思议的复杂心理活动,但有一点是无可厚非的,那就是桃花妖已经确定这窝子跟她绝壁沾亲带故的事实。
一旁莫名其妙的剑修只听话锋转到了那红衣女身上,当即抬着那一双说不上是厌弃还是不解亦或是再掺杂了更多莫名情绪的眼,也朝十四看去。
想来,应当是几月前救他那回,那五只明显也不是甚好鸟的道修回头许是又碰着了什么报应,没能愉快的继续祸害旁人,不巧被这年轻的剑修误以为是她干的吧?所以几月后再遇,直接第一反应就是开打,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当然,这也仅仅是一瞬间十四所能猜测的最坏可能。
被两人就这么不约而同注视着的主角大人,此刻张了张口,刚从嘴里蹦出个我字来,便被桃花妖给予了她一个,长辈慈爱小动物的抚顶赞许,揉歪了那一坨盘在头顶的发髻,连带着弄歪了套在上头的纱帽,并予温柔地鼓励:“它的气息与我犯冲,扔远点。”
这架势,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借宿是不会继承记忆的,也就是说,只有宿主才晓得那邪宝长个甚么样,还别提,她刚才,其实是打算拒绝的啊!
‘它的气息与我犯冲,扔远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要不要这么温情且认真!
两个望着她的人,一个没心没肺的信任她,一个全神贯注的戒备她。
稍稍扶正了那歪斜的纱帽,“我…尽量,找找看。”十四磨牙,好半天,也就只憋出了这么一句,便硬着头皮穿过了那层护圈,一头扎进那满是白花花的厮磨意境深处,尽可能的无视那些个与她顶了同一层皮的美人儿,像只无头苍蝇般,在这个‘自家地’里瞎转悠。
心中难免会觉得,什么都知晓洞彻的桃花妖,是不是故意支她这个假狐狸在这瞎折腾?可即便是这样,仔细,她也没什么能怪罪于人的,哪怕今日的情形调转过来,坠落的是桃花妖的老巢,使她出去也没什么不妥的,毕竟,她还欠着桃花妖的恩情!
走了好一阵,她回过头去,早已经看不见那头莹莹的桃粉灵光,也不知道此时独出的两人是不是一人扮他擅长的活雕塑,一人扮他手中刚直的长剑,谁也不搭理谁。
不过她想着,恩人桃花妖应该会替她照顾好神君转世的,倒是不用她瞎操心。
只此一事,她还又欠了桃花妖一个大恩情,都不知道日后要拿什么去还?
下意识地摸了摸静静躺在怀中那柄宝扇,回想起那灵盾刚升起时自己观察到的那一幕,此时仔细回想起来,她终于意识到,她就说之前心底隐约是觉得有什么事被忽略了!并暗骂自己迟钝,此时当才将灵盾的异象,与桃花妖多番暗示的内容给联系了起来。
桃花妖看似随意便脱口说的‘犯冲’,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世常言一物克一物,却没说过那所谓的相克必须设定的合情合理!
没准,桃花妖所说的那邪宝是克他的!
亏得她刚被支出来的时候,还曾曲解了桃花妖的用意,如此才叫她心生羞愧。
这份理亏使得她心中生出个坚定的念头来:必要找到那物件,回头还要再找个法子,毁了那可能会威胁到桃花妖的东西!
有了信念支撑,她翻找起这宿主的老巢更带劲,没一会功夫,便将这个地宫抄了一个遍,途中还曾偶遇骑着强壮有力魁梧男驰骋的女主,若不是那‘嗯啊、好哥哥、亲相公’之声太大,与这万千幻影的音色偏差值太高,搁那扎堆的裸花里,她还真不会注意到这么一对来。
十四本就没有个善于‘关怀’天下人的性情,与女主二人擦肩而过,仍旧该干嘛干嘛,仔细的翻找着所谓破阵的关键…
…
另一头。
。
他想着,红衣女去了好一会,可外头迟迟未有动静,再则,还有同行的皖悦道友不知是否与他一般也坠入了这魔窟中来?
时间越久,担忧则越多。
如此,他终于端不住,开口问道:“不知前辈为何要插手此事?”
那头的桃花妖一副雕塑状态,点反应都不给。
洛图并不灰心,仍再接再厉:“前辈一身正气,又因何要助那魔头?那魔头作恶多端,就在不久前,魔头接二连三的血洗了数个村庄,惨死的村民加起来有好几千人,还不提他之前作下更多的恶业,那双手沾惹的血腥怕是早以万计…”
正说着,‘活雕’动了,转而看向他,还不待他说完,却漫不经心地泼了他一桶冷水。
“与我何干。”桃花妖道,那神态,那语气,极其认真,好似在叙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般。
洛图被他这话一梗,一时间还真消化不了这奇人的心性。只到底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少年英雄嘛,端不住这些不知活了多少年老妖精的沉稳,也不管那么多三七二十一,当即接道:“倘若放那魔头归去,不知还要有多少无辜百姓惨死。前辈!小子洛图不求前辈出手相助,也并非是刻意与前辈套近乎求个人情,只恳请前辈暂时放洛图离开,洛图可与前辈立下心魔誓,一旦将那外逃魔头的隐患除去,必自归来。”
言下之意,我不是诡计多端找借口要逃走,我愿意以心魔誓束缚住自己离开后就此逍遥快活的可能,只为了替天下苍生先解决了那迫在眉睫的魔头隐患。
仔细他能做这样的决定必是委屈的,本来嘛,那魔头在他与同道的联手下很快就要除去,殊不知从哪蹦出来个高人就这么强横的打断了,还要把他擒走,都不知道为了啥。
他可以端得住自身安危不急于询问抓他的目的,可他端不住自幼形成的那套正义理论,一想到那魔头很可能要去祸害苍生,他就稳不住了。
也是,还是天下苍生重要嘛!
清澈的眸子映照着这诚恳坚定的神情,桃花妖微微蹙了眉,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难得神情上有了变化。
出于良好的教养,小子洛图并没有在这节骨眼上没完没了的催促,只静静等候。
少时,才听桃花妖道:“那魔头并未出逃,他是同我们一并掉进来的。”
这一句话,或多或少安抚了一颗忽上忽下的少年侠心。
“这么说来,皖悦道友亦被困在这魔窟之中…”
桃花妖不再搭理他,自顾自的又变回了那尊或雕塑。
偶尔,能听到自那光圈中散开的少年声音:
“方才出去的那位前辈…是妖修?”之前桃花妖曾对十四说过‘动物的直觉’,这个不难猜,猜不出来才是真奇葩了。
…
“前辈可知道上行宫?”
…
“不知道皖悦道友此时可还好…”这魔窟委实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
一个时辰后,那里头少年的声音似有些狼狈的气急败坏!
“前辈这般拘着洛图,倘若真纵那魔头逃出生天……(激昂台词此间略-,-)!”
…
任他说,那尊活雕像却是不知魂归何处,倘若不是稍稍动一动便被长绫收紧了紧束缚,只怕真要叫人怀疑这是个活死人了。
渐渐地,圈内那唱独角戏的人也不再说话,半多原因是给折腾的没了力气,故而,圈里头静地只剩下洛图小子瘫地上直喘的生气,整个人,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动弹不得!
就当这份死寂能让人昏昏沉沉之时,红裳释出一口气,似如释重负,轻道:“终于清静了。”
他将术法一撤,面前那一堵灵墙瞬时化开,呈现出破阵以后面前的真实景物:
潮湿的山洞辽而广,顶上倒垂着石笋、石柱、石花各样的天然溶石,上头正慢慢的凝聚着水珠,积攒到一定程度就会轻轻地滴落在地面,有些水滴的快有些则慢。还有几道天然的一线光自上垂下,将整个洞庭綴出迷幻的色彩。
一目望去,还能瞧见几处在水滴不及的位置摆放着的石床,还有一个清澈冰凉的泉池,池底叠了厚厚一层各式各样的法宝物件,似是在诉说着这府邸的主人曾缴获了多少战利品一般无声的炫耀着财富。
神识放去,穿过石墙,不远处有一块地,堆积着白骨成座小山,那一带阴气缭绕的最甚,桃花精的眼能看到灵体,自然能瞧清楚那漆黑密布的鬼魂们是如何狰狞哭嚎着的,纵是这般吵闹,在他眼底,却比之前真真清静多了!
与此同时,在这巢穴的另一端,正契合着奋力的俩人双双入了云霄,刚意足的抱拥待寝的瞬间,却不约而同的双双一震!
没了那迷心弄情的外力,神志恢复的两人且尴尬的尚在合体状态,先是女一声惊呼,扬手便甩了男人一耳光,那透彻的响声在洞中形成了声循,一*向外传开。
“无耻之徒!受死!”
“真是好笑,明明是你先脱光了诱惑的本尊!”
到底是道行高深的修士,随手一个咒术便将衣物整好,前一刻还深情相拥疯狂契合的两人,下一刻便不死不休的打了起来,也当是这样不死不休的打了起来,剧情才得以走回了正轨。
而十四,好不容易找到了阵眼,破了阵法,端为着桃花妖着想,便唯有一气呵成,连抱着那物件,是有多远滚多远的疾行向外飞去。
那老巢因着这物件才能维持阵型,没了它,里头受困的众人自然没了拘束,该打的打,该帮忙的奈何被一条长绫束缚住,只能无可奈何的等,也不知是等那头打架的俩打到这边来呢,还是等去了两个时辰的红衣女姗姗来迟。
十四将东西藏好后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女主跟魔头打塌了一半的天然洞,都打到了桃花妖跟前,一边苦情神伤且幽怨地一边打一边冲桃花妖动之以情的说服:“前辈,当真要,袖手旁观?任这魔头逃走,好为祸天下苍生?”那语气姿态跟唱戏似的,刻意端着略嗲韵长的腔调,手中对打的动作却狂野得好似逮着了杀夫仇人,狂拽酷炫得狠!极端对比之下,叫十四下意识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一瞬女主给人的感觉真心是说不出的怪异。
十四的出现,第一瞬换来了桃花妖温和的笑意,与一旁被长绫折腾得好不狼狈将厌恶值直线暴击恨恨瞪向她的神君转世。
她勉强挤出个笑,却才意识到自己还带着面罩,没必要装出什么表情来给谁看,便又僵硬地收回了唇角的苦涩,冲桃花妖招了招手,道:“前辈,放了剑修,我们走罢。”
桃花妖笑意未收,只轻轻问她:“这就是你的‘救’?”这话,也只有十四听得懂。
因为当初,是她告诉他,那人有难,她不得不帮。
没想到桃花妖看得透彻,猜出了她真实用意,用的却是救,而非帮。
毕竟,倘若他们不插手,掉一块的估摸着就是剑修洛图和女主皖悦,没了魔窟主人撤阵,也没了桃花妖的护盾,会做些什么事不言而喻,毕竟这阵法厉害,除了邪宝的主人,即便是草木成精的桃花妖都不见得能撑多久。
但他却用了救这一字。
十四只将这个字理解成,连桃花妖也都觉得,这副本坑爹!
没等她答话,这头桃花妖便收回手中的长绫,便抽身随那大红袍方向退去,只在离开前,曾传音与了一人,因着是传音,除了那人,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只知道,桃花妖飞身过去的瞬间,手稍稍翻了翻,正欲脱身的魔头当即吃了桃花妖一记狠砸,重重地败阵坠下!女主虽略惊讶桃花妖的出手相助,却没多做耽搁,趁他病要他命一击追击,将那魔头诛杀在了某狐的洞窟之中。
再回转时,哪里还能瞧见那俩红袍的身影?人早不知闪哪去了。
一想到那桃花妖那灼灼其华的美姿容,又想到桃花妖那时的出手相助,她面上微微一红,瞧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略怔神。
待不远处被折腾惨了的剑修洛图,轻哼了一声,方才拉回了她的痴望,她当即飞身近前去帮衬,却被独自闷气的洛图给拒绝了。
尴尬之下,她随口找话试图化开这僵硬,下意识地脑海那桃花妖勾魂夺魄的笑颜,张口便问了洛图:他离去前与你传音说了甚?
洛图不语。
脑海还回荡着那莫名其妙的人,与那更莫名其妙的传音之声:
“无论你是不是他(她)的转世…”一声叹息,转而落下,“…罢了。”
这从来不是一句完整的话,除了红裳自己,谁能猜出他到底在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