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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雪娇刚从地牢偷偷出来,才刚站稳,就被肩上突然拍下来的手给吓到了,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腔。
她还未做出反应,怀里的大王已经把脑袋伸长了,朝那只手的主人呲着尖牙。
“娇娇,是你吗?”
独孤雪娇脑子正高速运转,忽而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紧绷的弦瞬间松了。
她转过头,努力勾出一个浅笑。
“是你啊,明时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明时将她转过身来,看到她怀里凶神恶煞的大王,楞了一瞬,在它扑过来咬自己之前,把手收了回去。
“我刚刚在回廊看到你的背影,就觉得很熟悉,便走来看看,没想到真是你。”
独孤雪娇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草丛,当机立断抓住他的胳膊,朝回廊走去。
“啊,我来府里看个人,你知道的,这是舅祖父的家。”
江明时不明所以,跟着她往回走,也解释了句。
“我是来找沈指挥使的。”
两人刚走到廊上,独孤雪娇脚步便是一顿,眼神里满是打量。
“你来找沈指挥使?因为朝中公事?”
两人一个在翰林院,一个在锦衣卫,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关系能扯到一起,除非发生了什么事。
江明时站在廊下,转头看着远处的风景,神色突然很凝重。
“没错,因为公事,想来找他问点情况。”
独孤雪娇从这简短的一句话中嗅到了不寻常,甚至联想到了地牢中那个年轻的受刑人。
难道跟那个人有关?
以江明时的性子,文人都很清高,尤其看不惯锦衣卫冷血残暴草菅人命的做法。
若不是逼不得已,估计他是不会来这里的。
“沈指挥使抓了你们翰林院的人?”
独孤雪娇试探着开口,江明时并未否认,眉头紧皱,可见这事很严重。
她又问了几句,江明时并未瞒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
大夏朝百官职爵一体,姑且不论朝中,军中很多重要官职多为世袭,导致朝廷越来越刚愎自用,派系分明,各自为政,又互相
勾结。
早在昭顺帝时,便有意革除此制,这种越来越严重的世袭制严重阻碍大夏的发展。
昭顺帝提出将爵职分离,军中废世袭,改为以军功加官进爵。
昭顺帝为此宵衣旰食,日理万机,但推行起来却很困难,进展更是缓慢。
朝中大臣明面上不敢违抗圣意,暗地里却无不想要保住家族地位。
直到昭顺帝薨逝,这项改革也没有成功,他还被活活累死了。
等到永新帝的时候,他昏庸无道,贪图享乐,沉迷女色和炼丹,且任用奸臣,根本没想过改革之事。
凉京世家自然乐见其成,还争相给先帝送美人,请天师,使得朝廷越来越腐败。
而世家之势也越来越大,就连军中也都是些没用的世家子,别说上阵杀敌,杀只鸡估计都要抖两下。
平叛瓦里岗蛮族的时候,沈岱带过去的大军简直就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
要脑子没脑子,要本事没本事,最后全军覆没。
君轻尘坐上摄政王之位后,便一直想要继续推行昭顺帝的改革之道,完成他的遗愿,肃清朝堂,做到河清海晏。
尤其是经历了西北战事后,他亲眼目睹了现有这种制度的弊端,越发坚定了改革的决心。
回到凉京的这半年多以来,他便加快了改革的推行,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朝堂。
如今已招来世家的严重不满,可想而知是多么艰辛。
上次西北平叛,世家损失惨重,因此对这次改革,更是十分抵触。
想从这些老东西手上分权,无异于虎嘴拔毛。
但也不是没人支持他,比如靠着科举上位的寒门学子。
同样不是世家出身的中间派白太傅,也非常支持。
江明时这次来找沈筠陌,就是因为锦衣卫从翰林院抓走了一个人。
这人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名叫崔枞,正是白太傅的得意门生。
崔枞同样是寒门学子,寒窗苦读十年,才考取功名入了翰林院。
他性子比较耿直,脾气比较暴躁,不管是老牌世家,还是皇亲国戚,弹劾起来,从不看身份。
朝中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疯狗。
都说枪打出头鸟,他整日里这般攀咬,很多出身世家的朝廷官员肯定看他不顺眼。
尤其是以庞太师为首的文官集团。
君轻尘要推行改革,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还要从中阻挠。
锦衣卫是皇帝的爪牙,与其说听命于小皇帝,不如说是任凭太后驱策。
小皇帝尚未亲政,很多事情都是太后代为决策,太后就是世家们的盾牌。
江明时越说越气,脸色都变了,一拳捶在长廊的柱子上。
“锦衣卫就是太后的狗,想抓谁就抓谁,今日能把崔兄抓去,明日就可能抓走白太傅。
说实在的,我其实挺佩服摄政王的,虽千万人而吾往矣。
若是朝中多几个像摄政王这样的人在,大夏朝何愁不强盛!
只要大夏足够强盛,周围小国也不会动不动就发动战乱。
先帝在世之时,战乱频发,还不是因为朝廷腐败!
军队又被世家把持,无勇无谋无实力,才会被觊觎挑衅!
可惜,世家大族看到的只有自身利益,至于国之强盛,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只要自家能锦衣玉食,谁会在乎路边是否有冻死骨。”
独孤雪娇看他一眼,又想到很多天不曾露面的君轻尘。
原来他又在跟那群自私自利的人抗争。
一边忙着对抗外敌,时刻提防着外敌入侵,一边还要治理这腐朽的朝堂,能不累么。
“这么说,你今天是为了崔枞而来?就算你见到沈指挥使,他会听你的话放人吗?”
江明时现在还不是内阁首辅呢,不过是个文渊阁大学士,比沈筠陌的职位还要低许多。
他现在跟锦衣卫指挥使叫板,无异于以卵击石。
江明时见她面露担忧,当即收敛神色,又变得云淡风轻,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我知道可能要不着人,但好歹能给他提个醒,让他做事前最好思量点。
来之前,我打听过了,崔枞并未被送进诏狱,现在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我猜想,若情报属实,崔枞很有可能被沈筠陌带走了,这才下定决心来找他。”
独孤雪娇闻言,越发确定,之前在地牢看到的那人,很有可能就是崔枞。
可她却不能说出口,这事牵扯的太多,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而且,她也不能冒险暴露自己,若是沈筠陌知道她发现了地牢,会怎么对付她呢?
她现在不是沈卿依,跟沈筠陌算得上是陌生人,一点情谊都没有的。
或许对他来说,就是一具站着的尸体。
真要惹怒了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锦衣卫的阴私手段可不是瞎传的。
“明时哥哥,你还是跟都察院那边反应一下比较好,万一你惹怒了他,不是什么好事。”
正说着话,远处忽而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来人正是沈筠陌!
男人眉眼冰冷,缓步而来,衣摆摩擦间发出淡淡的响声,腰间牙牌撞击在金玉腰带上,环佩之声不绝于耳。
大袖摆动间,暗金线绣作的飞鱼纹样栩栩如生,流光溢彩。
这般看着,玉面淡拂,俊美清贵,仿佛之前地牢里的人根本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