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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婉骤然沉下了脸,眉间乌云重压,冷冷地睨着云裳,一副要把她碾入烂泥的高高在上模样。
独孤雪娇偷偷看了一眼,伸手摸了摸下巴,手有点痒呢,要不要教训一下这恶毒的女人?
就算现在还不是时候报仇,但是先拿点利息总是好的。
可她还未动手,珍太妃倒是先看不下去了。
明明是她的生辰宴,她的主场,结果都被这女人搅和了。
沈卿婉没来之前,那氛围多好啊,说说笑笑,推杯换盏,品个果酒,吃些甜点,才像是个生辰宴。
沈卿婉来了之后,没头没脑地就针对独孤家的小姑娘,以大欺小就算了。
现在又逮着人家教司坊的姑娘训斥,倚强凌弱,这女人真是够了。
以前明明是个人精,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总把自己包装成温良贤淑,母仪天下的模样。
今日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出门之前忘记吃药了?
不管是突然发疯,还是忘记吃药,都不能任她胡来!
说好的给自己做生辰宴,结果倒成了她的鸿门宴!
珍太妃本就不是个任人揉捏的性子,即便是太后,她也是想甩脸就甩脸的。
“妹妹,你莫不是故意跟我作对?明知今儿是我的生辰宴,总把氛围搞的这么僵不好吧?
生辰宴本是大喜的日子,理应开开心心,说说笑笑,现在却是哭哭啼啼的,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冷冷的,脸也是绷着的,明眼人都看出来她在生气。
沈卿婉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看着云裳那张破烂的小脸,心里舒服了不少,也便顺着台阶往下走了。
“哎呀,瞧我这性子,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就总是搂不住,姐姐,你可不要误会妹妹呀。
不过是让她唱个曲来助兴,偏要绷着张冷脸,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一个下贱的妓女而已,这是给谁脸色看呢,在座的各位,哪位不比她高贵!
还有她唱的那曲子,绵绵软软,分明就是青楼的靡靡之音,哪里适合来庆祝生辰宴。
自己在烂泥里就算了,还不守本分,没点眼力劲,这里又不是妓院,这是勾引谁呢!
姐姐,你说,妹妹说的对不对?她是不是该罚?”
珍太妃听完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依旧冷着一张脸,根本没打算给她面子。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自作主张把她们叫来呢?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还连带着大家都跟着受罪。
虽说宴会是你张罗的,但毕竟是我的生辰宴,大家回去私底下就算要骂,骂的也是我。
这样一来,反而是我,里外不是人,妹妹,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沈卿婉脸色微红,眸子里暗藏的愤恨,被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但她到底是做了四年高高在上的太后,除了学会了隐忍,还养成了做戏的天分。
沈卿婉慢慢地转头看向她,委屈地朝她送去一瞥。
“姐姐,你这话说的太重了,真是对我误解太深了。
妹妹请教司坊的人来,真的只是想为大家助兴,谁曾想会这样。
倒是我的不是了,姐姐教训的是,下次定然不会在自作主张了。”
珍太妃:……
这个小贱人,又来给我上眼药,你自作主张的次数还少了!
每次都说没有下次了,还不是我行我素,装失忆倒是个高手。
可毕竟这么多人,人家到底是太后,又是自己的生辰宴,珍太妃心里不爽快,却也只能暂且忍了。
她朝柳素缨和云裳摆手,“行了,妹妹的一番心意我领了,你们且下去吧。”
珍太妃发了话,柳素缨虽面上不显,但眼底却带着一丝感激,朝她亭亭福身。
可就在她带着云裳要离开的时候,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嗓音,总觉得带着股阴气。
“姐姐大度,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但你们以前好歹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连点基本的礼仪都不懂么!
今日是姐姐的生辰宴,你们给搅合了,不该给姐姐敬酒表示一下歉意么?”
柳素缨脚步一顿,云裳倏然抬头与她对视一眼,视线一错而过,同时转过身去。
“多谢太后娘娘提点,您说的对,理应如此。”
独孤雪娇看着这一幕,那股不祥之感又冒了上来,总觉得沈卿婉没安好心。
这个女人刚被珍太妃下了脸,心里指不定多气怒呢,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两人。
以她对沈卿婉的了解,这个女人既然把人叫来了,肯定早就挖好了坑,不可能只是摔个杯子嘲讽两句那么简单。
思及此,独孤雪娇的一双眼睛雪亮,死死地盯着沈卿婉以及她身后宫女的一举一动。
柳素缨和云裳走上前,杏春从沈卿婉身后站出来,手里拿着个银壶,正给两人倒酒。
独孤雪娇眯着眼睛,既然这么看不起教司坊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贴身宫女给她们亲自倒酒?
这不是自降身价么?可不是她一贯高高在上的作风。
除非杏春手上拿的酒有问题。
独孤雪娇眸光一厉,脑子转的飞快,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君梓彤,灵机一动。
她假装有些醉醺醺的,身子往后一歪,好巧不巧,胳膊打在君梓彤……怀里的贵妃身上。
喵呜——
只听一声猫叫,贵妃吃痛,窜了出去。
独孤雪娇顺势坐直身体,手中灵血蚕丝线射出,绕着贵妃的爪子,将它送到杏春面前。
喵呜——
贵妃又尖叫一声,抬起爪子,抓了杏春一下,在她手背上留下几道红色的抓痕,正往外冒血珠。
一切都发生在转眼间,甚至没人反应过来,众人全部目瞪口呆。
独孤雪娇作为罪魁祸首,最清醒,指尖扯动,贵妃又朝着沈卿婉扑去,亮着小爪子,看样子像是要抓她的脸。
沈卿婉吓得魂不附体,眼眸紧缩,原本言笑晏晏的面上血色褪尽。
独孤雪娇借此窜了出去,在贵妃抓到沈卿婉之前,将之抱进怀里。
就在众人高悬的心放下的时候,一口气还没喘完,贵妃突然又从独孤雪娇怀里跳了出来,朝轩敞外飞去。
众人下意识地全部看了过去,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疑似正在发疯的贵妃。
就在这时,独孤雪娇下手极快,将杏春倒好的两杯酒跟旁边的换了换。
之后,装作惊讶的模样,朝外面追了过去,还不忘叫一声。
“哎呀,表姐,贵妃好像疯了。”
声音一出,君梓彤好似才反应过来,倏然站起身,噗通跪在中间的空地上。
“太后娘娘,还请您恕罪,贵妃扰了大家的兴致,还伤了杏春。
我也不知道它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很是温驯,从未伤过人。”
君梓彤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告饶,就怕沈卿婉一生气,把贵妃给弄死。
刚刚贵妃扑上去抓她的一幕,实在惊心动魄,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所幸独孤雪娇反应快,要是贵妃真的抓了太后,小命不保不说,她也得跟着遭殃。
君梓彤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小脸惨白,又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太后娘娘,贵妃是皇后赏赐给我的,我知道它有错,但还请太后娘娘看在皇上的份上,留它一条命,我跟您保证,以后绝不会
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虽然沈卿婉平日里装的很大度,实则就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沈太妃一早就让她防着了。
君梓彤也是个聪明的,赶紧把皇帝拉出来当挡箭牌,猫是他送的,就算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沈卿婉也不可能当众让人弄死贵妃。
沈卿婉惊魂未定,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又伸手摸了摸面颊,顺手理了理头发,这才坐直了身体。
她看着跪地不起的君梓彤,心里气的快要升天,面上却偏要装作很大度,母仪天下的人,怎么能没点肚量。
“行了,这也怪不得你,但哀家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畜生就是畜生,你不能把它当成人来养,否则,早晚要出事。
今日它能发疯,当众抓哀家的脸,明日,它就可能伤了陛下的龙体,到时候,你又该如何?就算赔上你这条命,也比不得陛下
的安危!”
君梓彤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这是在威胁她呢。
“慧怡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沈卿婉现在是一眼都不想见到她,尤其是看到她抱着那小畜生,当即不耐烦地摆手。
“行了,你也受惊不小,先下去吧。”
君梓彤如临大赦,往地上重重磕了个头,站起身走了出去。
独孤雪娇抱着贵妃站在轩敞外,看到她走过来,将贵妃递了过去,又陪着她去坐船。
她靠的极近,压低了声音。
“表姐,你没事吧?让你受惊了,今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君梓彤倏然转头看向她,眼神有些复杂。
“真的是你?”
早在她跪在地上的时候,就一直在回想,这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贵妃跟大王那凶悍的性子可一点都不一样,跟了她两年,一直都是温驯的,别说咬人,连叫声都是软软的。
要说它突然发疯,怎么都觉得不可能,明明还好好地躺在她怀里睡觉。
君梓彤联想前后,贵妃变得不正常,就是从独孤雪娇突然碰了它一下开始。
或许别人没注意,贵妃就躺在她怀里,就算她再慌乱,也看了个一清二楚。
可君梓彤实在想不明白,贵妃到底是怎么发疯的?只是碰一下而已。
要说之前的动作还能理解,它被扰了睡眠,跳了出去,可之后呢?
先是抓杏春,然后抓太后,好像目标很明确一样,可明明独孤雪娇离它很远。
正因为如此,君梓彤只是大概有个猜测,否则刚出来的时候,她就该质问了。
此时见独孤雪娇说这话,不就是在间接承认,事情是她做的么?
“没错,这事怨我,但我也是没办法,为了救人一命还真是不容易。”
独孤雪娇说到这里,苦涩一笑。
君梓彤心头一紧,又深深看她一眼,眼角余光掠过轩敞内的两道细长身影,眉头紧皱。
“娇娇表妹,不要怪表姐没提醒你,跟她作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有些人,你能救一次,还能次次都救么?别人盯上的猎物,尤其还是那个人,你最好不要插手。”
君梓彤是个通透的人,独孤雪娇只说了一句,她便猜到了八九成。
独孤雪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先是惊讶,继而浅笑。
“表姐,我一直以为你是恨我的,不管是几年前的事,还是我害的你一直没嫁出去。
可没想到,你总是……举止有些怪异啊,你莫不是看上我了?”
君梓彤嘴角一抽,抬手在她脑门上一戳,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确实很恨你,但一码归一码。
若是今年还嫁不出去,你等着吧,看我不扒你的皮。”
说完之后,嘴角一勾,抱着贵妃走了。
独孤雪娇看着她上船,朝她摆手。
“我家贵妃真没事了吧?”
船都划出去了,君梓彤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独孤雪娇故意绷着一张脸,严肃地摇头。
君梓彤吓得心肝一跳,差点从船上跳下来,扑上来挠她的脸。
你到底对我家贵妃做了什么!
独孤雪娇看着她急的跳脚的模样,真的很像贵妃啊,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她摇摇手,浅浅一笑,“放心,一点事没有。”
君梓彤瞪她一眼,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公主脾气上来,转过身,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独孤雪娇目送着她离开,想到轩敞里面将要发生的事,当即转身,疾步走了回去。
她刚走进轩敞的时候,里面已经乱成一团。
君采昭和钱夫人看到她走进来,同时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一左一右将把挤在中间,好似两个门神。
“娇娇,不要过去,庞老太太正发疯呢。”
“是啊,好吓人,莫不是被那只猫传染了?那只猫刚疯完,没多久,庞老太太突然也疯了。”
怎么个疯法?难道跟那两杯酒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