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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传出了安辰与剧组和公司双解约的消息,公司这边就不用说了,至于剧组那边,闹了那么一场,和监制导演有了芥蒂,想要呆下去也难。
于是既男一号出缺之后,又一个重要角色要重新选角,这回倒要简单得多了,上次男一号的位置险要抢破头,现在男一号不成,退而求其次愿意演男二号的也大有人在,继续上次的视镜接着淘选就是,就是男一与男二接连动荡,网上自有一番热闹和揣测,也只能随它去。
一片纷纷扰扰中倒是听说邱影帝在一班看护的陪同下乘私人飞机去了美国手术,曾经星光璀璨的人,久不出面也就要被圈子淡忘,现在再想起邱影帝,苏澈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毁掉了一些东西,却也以一种诡异莫测的方式,忽如其来地成全了他。
这次的男一号,真是想都没有想到。
花哥私底下跟他讲:“邱影帝走了,你又得了这个角色,眼看着大红大紫就在眼前了,等这个剧一播出来,咱公司里上上下下划拉划拉,哪个还能与你争锋?到时候公司第一把交椅就是你的了,嘿嘿,要我说,人强真是争不过命强,不信什么都不能不信命!咱这就是运道来了,好好表现,造吗?”
第一把交椅,这意味着公司所有的资源第一个就要先考虑到他。苏澈是个聪明人,不会等花哥来点他的时候才想到这一点。这是他的机会,要是不懂得把握,那才是傻瓜。
三部剧本已经全部到手,苏澈已经反反复复地通读了几遍,好的故事里从不缺少真实而复杂的人物,台词先不忙背,第一个先要理顺里面的人物性格和情感走向,不仅仅是自己即将饰演的角色,还有那些与自己发生直接关联的人物,感情脉络这东西从来不是单独存在的,懂得了别人,也就映照到了自己。
这样用功的一天晚上,苏澈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号码是陌生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很熟悉,安辰压抑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显得诡秘而莫测,他说:“你给我等着!”苏澈一怔,那头已经撩了电话。
苏澈想了想这事,在那个人看来,他先是抢了他的男人,现在又毁了他的事业,这梁子,算是结大了吧。
第二天苏澈把这事告诉了易先生,易先生想一想,拨了个电话给安大明星他爹,前几天安辰闹解约易先生就电话知会过顾爷了,无他,安辰是顾爷托付在他这儿的,现在闹了个这样的收场,他总得让顾爷交代一二,电话通了,苏澈就听易先生三言两语地说明白了昨晚的事情,安辰在他嘴里就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听他一副不甚介意的长者语气跟电话里讲:“安辰这孩子的性格我知道,脾气大,又爱钻牛角尖,其实哪个人的事业是一帆风顺的呢,无非就是哪里摔倒了再从哪里爬起来,继续努力就是,他条件也好,以后还怕没有前程?顾爷您找个时间开导开导他,别让他钻了牛角尖也就是了……呵,好,该我请客的,您肯赏光就好……好,那就这样。”
易先生讲电话的时候,苏澈挨坐在他身边,一手斜撑着沙发背,一边细细地听着他跟人讲话,其实安辰并没有什么可顾及的,关键还是他有一个厉害的老爹,好在易先生跟他老爹有交情,他觉得可能比较麻烦的事情,交给他轻轻松松地也就解决了,苏澈细细地听着他讲话,心下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讲完电话易先生对他一笑,“放心吧,有顾爷盯着,出不了什么岔子。”
苏澈唇角一绽,有易先生这句话,好像也就没有什么不可放心的了。
开机前苏澈与成导碰了一次面,两人对接下来的合作都满是诚意与期待,相互之间自有一番热络,这也不用多说,席面儿上成导是笑容不绝,十分开怀,桌面上一番推杯换盏,苏澈喝了几杯之后,恍惚间竟觉得成导笑得跟个老狐狸似的,心下忽地一动,就冒出了一个大胆得不甚靠谱的猜测——邱影帝没出意外的时候成导就联系过花哥,想要靠他把安辰换下来,成导不想用安辰,这是明摆着的,后来这么多个候选人独独把他选出来做男一号,安辰那个脾气,和他不对付这在圈内也不是什么秘密,到后来不肯给他做配,是不是早就在成导的预料之中呢。
这念头一冒出来,苏澈看向成导的目光不觉就带上了几分深意。
当然没法直接去问他。
苏澈把这想法跟花哥说了说,花哥一听,却别有一番见解,“归根到底还是人家想用你,那么多的一线明星,差点没抢破头,你要不行人家能把这角色给你?这不是大白天的乱发梦么。——不过要是几个人给谁都差不离,给你还能一箭双雕地把安辰给挤兑走,哎,你别说,成导选人的时候未必没有这种想头,哎呦,你说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灵光啊,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哎哎,我觉得这事有必要让安大明星知道知道,哈,看不把他给气死!”
苏澈一听,是这个理哈,俩人对视一眼,很没良心地哈哈大笑。
剧名几经商改,最终被定为《春秋史话》,开机发布会终于在五月中旬的时候举行了,阵容华丽是一方面,之前的几番波折又是另一方面,舆论造得足足的,让《春秋史话》简直是未播先红,粉丝们通通被挡在外面,受邀而来的记者和镁光灯们已经满满地占了一屋子,苏澈被安排在一个受人瞩目的位置,在此起彼落的镁光灯的声音中镇定自若的微笑着,恍惚中也有一种正通往影视之巅的错觉。
开拍之后又有一件好事,日本的一部电影正在寻找合适的男主角,这个男主角的设定是一个前往日本留学的中国留学生,跟苏澈在《红苹果之恋》中塑造的角色感觉有几分相似之处,目前制片方正在跟花哥接洽联络,能让花哥拿到嘴上跟他说起,制片方起码是靠谱的。
苏澈已经开始了新一轮昏天黑地的忙碌,别的也没空多想,不过忙碌中倒也有一种生活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过去的努力已经给他积累了一定的资本,而现在,好像是开始了新一轮的征程。
一日晚上回来,小哲欢欢喜喜地招呼他,“快来吃糖炒栗子,爸爸刚买来的,热乎乎的。”苏澈心下一动,过去捏了一颗在手里,唇角牵起一点笑,不着痕迹地瞅了易先生一眼,易先生也在剥栗子吃,脸上只是平常,什么也看不出来。
苏澈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他以前其实挺喜欢吃这种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从哪里买回来的。
没几日邬鑫跟他报告,车子手刹忽然坏了,苏澈只好跟易先生说了一声,临时征用了别墅的车子载他到剧组去,开车的还是刘师傅,他以前就载过苏澈一段时间,苏澈同他倒也熟悉,车子驶在路上的时候苏澈就在后车座上闭目养神,剧组的工作十分忙碌,成天早出晚归的身体也乏,刘师傅便也安安静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师傅忽然听到后面出声询问,“易先生出门都是你开车?”
刘师傅说:“大部分时候是。”
苏澈“哦”一声,又问:“前几天易先生买了糖炒栗子回来,从哪儿买的你知道吗?倒挺好吃的。”
“哦,那个啊,”刘师傅记性相当的好,很快回答道,“就是在北四环商业区那,上回你也去过的,就是那一家。你要是想吃,把你送到剧组我就买去?”
虽然已经有了准备,这个答案还是让苏澈心里凝滞了一下,苏澈说不用,“我就随便一问。”
刘师傅也就算了,过一下,又听见苏澈说话,“易先生怎么会想起来到那边去买糖炒栗子的?”
刘师傅说:“倒也不是特意去买的,易先生有时候让我带他到那地方去转一转,他也不做别的,就在那附近走一走,顺手就买了吧。”
苏澈听了就没再出声了。
易先生有时候的确会到池衍工作的地方去走一走看一看,也没有什么目的,也没有什么期待,就是偶尔会看到池衍和同事出来吃饭什么的,然而一晃也就不见了,他没有想过上去和池衍说个话什么的,因为知道见了面也是无话可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然而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的凑巧,那辆事后查出是酒驾的车子忽然冲着池衍开过去的时候,易先生也不晓得自己怎么能够那么快地冲过去,竟然来得及一把把池衍推开。
接到消息的时候苏澈正在拍戏,然后脸色蓦地就变了,小美在旁边只知道有人出了车祸,再看他这脸色,也很觉得心忧,挂上电话苏澈怔了一瞬,神思不属地往小美脸上看了一眼,嘴里喃喃道:“今天拍不了戏了。”
小美瞧他这脸色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在旁边小声提醒道:“最起码得跟导演说声吧。”
苏澈扶了扶额头,大大的太阳晒在头顶,一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车祸,出车祸了,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呢——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唯其不清楚才越发让人心里焦灼,心里沉重得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偏又砰砰跳得急迫,可是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慌,摆着眼前的就有事要料理,导演那里就得先交代一声,戏都是排好了的,他这么猛不丁地抽身一走,剧组指不定得出多少乱子,他眯眼瞧见了身上的绯色大袖,对,还有这身戏服,得把这身给换下来,这么个钟点,一会儿路上还不知道会不会给堵上,小美在一旁看着他,忧虑又小心翼翼的样子,苏澈勉强稳住了心神。
苏澈寻过来的时候,成导正跟编剧说着话,等苏澈用最快的速度表明了来意,成导一听他要为私事耽误工作,那脸上马上就不好看了,苏澈匆匆告了声罪,匆匆表示等他回来了随便导演怎么着都行,接下来成导就是想不同意也实在没有那个机会,苏澈赶到急诊手术室外头的时候,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大大的“手术中”三个字就在那里亮着,老管家和池衍就守在外头,苏澈现在再看到池衍,满心里只能品出两种滋味,一个叫苍凉,一个叫痛恨。
等待的时间煎熬而漫长,让人在等待中几乎要怀疑这种等待究竟有没有尽头,然而手术终于也结束了,主刀大夫摘下那惨白的面罩来,脸上露着笑影说什么“脾脏破裂,现在已经安全摘除了,问题不大”,在他们的口中,摘除脾脏似乎只是一桩完全不值一提的小事,苏澈看着易先生脸色蜡白得被推出来,眼睫紧闭,眉宇惨白,身上到处打着石膏,一丝人气儿也无,乍一看像是一具活生生的木乃伊,池衍守到现在,神色也见复杂和凄惶,苏澈心里的感觉就完全说不清,一时只有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