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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路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件枯燥又耗费精力体力的事情,轿舆中的华裳已经有些腰酸背痛了,偶尔掀开旁边的帘子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随行人员。
近处都是一片明黄和金黄色,而远处则是明晃晃的黑色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华裳放下帘子,轻叹口气,勉强笑了笑问道:“小四怎么还不回来?又玩疯了吧。”
兰芝轻声回道:“世子带着四皇子,娘娘就放心吧。四皇子第一次出这样的远门,兴奋些也是正常。”
华裳点点头,低声道:“高墙大院,虽然繁华富贵,但是男孩子终究要出来见一见世面的,也好。”
外面突然响起宫女的禀告声:“启禀娘娘,素枝公主求见。”
华裳闻言愣了一下,这位皇帝的大公主她并不是很熟悉,交往也很少。华裳扬起温柔的笑,道:“请公主进来吧。”
不一会儿,门帘被宫女掀开,一个纤细的小女孩踏了进来,恭谨地福身行礼,声音温柔中带着点弱气:“素枝给贤妃母请安,贤妃母吉祥。”
华裳轻轻抬手,笑着道:“免礼,坐到本宫身边来。”
素枝公主轻移莲步走到华裳的身边,小心的铺开裙摆,坐在了华裳的身边,微微低着头,显得内向而羞涩。
华裳打量了一下身旁的素枝公主,素枝今年十岁了,身量纤细柔弱,面容还未长开,但隐约也能看出是一个清秀小美人了。
面庞有些像她母妃兰嫔的样子,但是比起兰嫔的清高自傲,眼前这个小女孩却温柔内敛,进退有度,让人好感顿生。
华裳拉过素枝公主的手,轻声道:“行程远得很,公主也累了吧?闲来无事就到妃母这里唠唠嗑,妃母也寂寞的很,你四弟现在也跑得没影了,不然那小子可要烦死你了。”
素枝公主翘起浅浅的微笑,细声道:“儿臣临行前,母妃还嘱咐儿臣,路上可以多亲近贤妃母,贤妃母为人和蔼宽厚,母妃还让儿臣多和贤妃母学着点。以往深宫冷清,如今倒是可以多亲近了。”
华裳心中纳罕,兰嫔和她的关系并不怎么好,两人以前还有所口角,兰嫔算是后宫少有的华裳不太喜欢的女人。
兰嫔心中恐怕也是如此,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主动前来亲近自己?
这话恐怕是素枝公主自己想出来的吧?
果然是生了一颗玲珑心,是个聪慧的女孩。
华裳摸了摸素枝消瘦的脸蛋,温声笑道:“看看这张小嘴甜的,妃母都被你哄得开心极了。”
素枝公主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细声道:“儿臣嘴笨,不会说话,妃母谬赞了。倒是四弟,听说是个开心果,最能逗妃母父皇开心,儿臣若是有四弟一半儿的功力,就喜不自胜了。”
华裳闻言笑得妥帖,摆摆手笑言:“那个猴儿皮得很,素枝这样清秀柔美的孩子可不能学他。”
素枝公主跟着笑,附和着说着话。
华裳对素枝公主的印象不错,这个孩子并不像她尖刻的母妃,而是更加聪明柔和,说话行事都十分恭谨随和,让人如沐春风。
不管素枝公主如今带着讨好意味的谈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华裳都以礼相待,素枝公主毕竟不同,她是皇帝的长女,而且是有封号的公主,论起身份,也就只比太子低一头了,其他尚未封爵的皇子还不能和她相比。
这次皇帝西巡只带了这一位公主,就可见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了。
兰嫔早已不是当初圣宠在身的兰婕妤了,如今的她也不可避免的人老珠黄,几乎已经失宠,但是却依旧能够晋位,仰仗的也不过是这位素枝大公主罢了。
素枝公主微微蹙眉,面容带着些愁绪,犹豫了一会儿,轻声开口问道:“儿臣知道贤妃母圣眷优渥,深受父皇爱重,如今有一事还想询问一下妃母,不知当讲不当讲。”
华裳挑了挑眉,心里有些奇怪,这位大公主能有什么事要来巴巴的问她?好奇地开口道:“有什么事?尽可说来。”
素枝公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神色柔弱中带着点僵硬,低声道:“儿臣听闻了些风声,我大梁与胡戎议和,为边关安定,胡戎有意求亲,以结百年之好……”
华裳闻言一惊!也皱起了眉头,肃声问道:“这等妄言,公主从何处听闻?”
素枝公主闻言瑟缩地笑了笑,眸色中带着愁绪和不安,低声道:“儿臣虽然一向受父皇惦念,但是西巡这样的盛事,父皇还能想着带儿臣出来走走,实在是不世出的隆恩。宫内就隐晦地出现了一些留言,似乎胡戎有和亲之意,这次会面,就是希望父皇当面答复。”
华裳大约明白了素枝公主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她们听到了一些流言,害怕成真罢了。毕竟素枝是皇帝膝下最大的一位公主,若是和亲,她首当其冲。
华裳雍容地笑了笑,拉着素枝的手,柔声道:“公主多虑了。莫说和亲这等事子虚乌有,退一万步说,便是真的,那又如何?自古以来,何尝有皇帝的亲生女儿去和亲的?何况公主如今才十虚岁,便是要嫁人,也要等个五六年呢。”
素枝闻言终于松了口气,苍白消瘦的脸上又出现了羞涩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细声道:“谢贤妃母宽言。”
华裳好人做到底,温声劝慰道:“这话如今到了妃母这里就算完了,可别说给你父皇听,皇上心里十分疼爱你的,若是他听了,好伤心了。”
素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连声道:“是,谢妃母教导。”
华裳看着眼前这个纤细的小女孩,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突然门帘被掀开了,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有些急促地道:“启禀娘娘,四皇子骑马似乎有所磕碰,世子派遣奴才来告诉娘娘一声儿,娘娘莫担忧,并无大碍,如今四皇子在襄郡王的车架上休憩。”
华裳心里一惊,面有急色,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呵斥道:“本宫就说这个孩子不懂事,偏要出去骑马,这下可好,果然磕碰了,幸好没惊了马,若是摔了下来,可怎么活?现在出了事还不敢回来了。”
芍药轻轻地捶着华裳的肩膀,柔声劝慰道:“娘娘息怒。奴婢看,四皇子机灵着呢,知道若是回来了,必定要受到娘娘的教训,而且恐怕再也出不去了,所以直接躲在了郡王车架中,让娘娘鞭长莫及。”
华裳又气又好笑,最后简直哭笑不得。
襄郡王是皇帝的堂兄,今年应该是四十多岁了,为人一向低调,文不成武不就,似乎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但似乎又什么都懂一些,算是一个和稀泥的郡王。
也许正因为他这样的性格,所以反而得到了皇帝的宠信,朝堂不显,却在宗人府担任要职。
素枝公主也拿起帕子捂着嘴笑道:“四皇弟机灵极了,若是儿臣,恐怕早就沮丧得六神无主了。”
华裳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转头对素枝道:“襄郡王虽是皇亲,但本宫与他毕竟前朝后宫男女有别,不好前往。可是本宫又实在担忧四皇子情况如何,你便替本宫跑个腿,去你襄皇叔那里瞧瞧。”
素枝公主连忙起身福身行礼,连声应了:“贤妃母放心,儿臣这就去,一定妥妥地为您打听好。”
华裳露出温柔的笑意,温声道:“辛苦素枝了。”
这不算是求人的事儿,反而是给了素枝一个出去交往的机会,不然素枝一个十来岁的皇女,其实不好随意溜达。
素枝也明白,心里也领着华裳的情。感恩戴德地走了。
华裳这边还在担忧着不知如何的小四,在前方的御驾中,皇帝却正在和宣成王下棋。
黑白分明的棋子在白玉的棋盘上纵横分布,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动听,偌大的车架中呼吸可闻。
皇帝执白子,食指和中指夹起一枚棋子轻轻落下,嘴角拉开笑意,轻声道:“五弟,你输了。”
宣成王无奈地放下棋子,双手一摊,轻佻道:“皇兄就只会欺负我这个臭棋篓子。”
皇帝愉悦地露出笑容,欢快道:“朕怎么听说五弟在外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呢?”
宣成王翻了个白眼,道:“除了皇兄,谁敢赢我?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皇帝哈哈大笑,他这个弟弟酷爱围棋,可偏偏实在是不高明,人尽皆知的臭棋篓子,年轻的时候没少输。
自从他登基之后,这个弟弟也备受宠信,人称九千岁,大权在握,也就没人再敢赢他了,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宣成王棋艺惊人呢!
宣成王摆弄着手里的黑色棋子,挑了挑眉,开口问道:“皇兄这一路都在下棋了,看来谋划不少,又有谁要倒霉了?”
皇帝深藏不露地笑了笑,慢慢摇摇头,拉起袖子,伸出手将棋子一个一个地收回来,然后缓缓开口道:“没有人要倒霉。”
他这个皇兄不仅雄才大略,也工于心计,反正他是从来看不懂的。但是作为最亲厚的兄弟,他还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
“不管怎么样,弟弟再次恭祝皇兄心想事成,万事如意了!”宣成王一拱手,一派潇洒气度。
皇帝意有所指地抬眼看着宣成王,笑道:“又不是过年,这样的吉祥话现在说干嘛?留着吧。”
宣成王心里再次一突,过年?难道皇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