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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祖母这一晕，竟然晕到了晚上才醒过来。玉奴粗通一些医术，她发现祖母的脉相并没有什么异常，一直不醒过来大概先上来是装的，后来是睡着了。玉奴招来翠枝照看着祖母，自己便去忙着算帐去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祖母那屋便传出了吵闹声。玉奴叹叹气，把手中的笔放下，整了整衣服，站起身来。贴身丫鬟只有一个了，很多事就得玉奴自己去查看了。不过，猜猜也知道，下午她驳了祖母的面子，祖母肯定得找补回来。
现在这时候正好是爹爹从米铺回来，祖母一定是先请了爹爹过去。玉奴推开门去，径直走到祖母住着的东厢房。屋门敞开着，屋里点着昏黄的油灯。人照例来的很齐，爹爹，虎子，婶婶，秀儿，锦娘，甚至还加上了最近没有露面的叔叔。
祖母倚靠在床边向叔叔说着什么，神情甚是凄切。
叔叔瞅着爹爹和虎子满脸的不赞同，婶婶站在旁边一副想要插嘴又不敢的样子。秀儿和锦娘满脸的默然，不知道想写什么。倒是翠枝一脸的兴奋，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似乎是把这场面当成颇有意思的“热闹”围观起来屋里的油灯点的有点暗，站这么多人也是很遮挡视线的。玉奴露面了好一会儿，才让众人看到。打从看到玉奴露面，金家祖母像是又犯了病一般，忽而手抖着指着玉奴，忽而拽着她爹爹的衣角抹泪。
“大柱，你可是养的好女儿，”金家祖母拽着衣角，冲着她爹嚷嚷，“这还没及笄，翅膀就硬了！当着外人就不给我好脸，你还是不是我儿，她还是不是我孙女！”
爹爹脸涨的透红，默默不说话。
“我早就说过，让玉奴多在家里你还不听。你看看现在，我家豹儿的事就先不说了。就说这把娘气成这个样子，就不是一个好人家姑娘。看看我家秀儿，从没有忤逆过我们的意见，西街多少街坊都夸她是个孝顺的。你再看看玉奴，除了一身商人的市侩气还有啥！”
金癞头不敢看玉奴，只是对着涨红脸的爹爹指指点点，言语间十分轻蔑。
“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吧，”玉奴福了一福身，把这个话茬接了过来：“叔叔来了有多久，你也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玉奴言下之意很明显，你不知道情况就别难为我爹爹了！
“哎呦，小丫头片子，你还顶上你叔叔了！”婶婶这个时候也凑了上来，指着玉奴说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把娘气成这样就是不对！”
“哪怕祖母说要把我送到韩府去当小妾就是对的了？哪怕把我赶出门去要饭？”
“恩，就算是，你也得去，那是孝道。你嫁人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小丫头说话的份。再说了，你能进韩府也是你的造化。”
金家婶婶听到玉奴说话，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多少小姑娘都想入韩府。别说给韩二做妾了，就是给韩老爷子做妾都有大批的姑娘想要去。玉奴这种顶多小户千金拿乔什么，不知好歹。
“韩锦辛要让你给他做小？”金家爹爹一听，忙转向玉奴询问。他刚一回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拉到了她娘这里。来了之后，他就一直在听弟弟弟媳和老娘轮番的在说女儿的不是。他一直都憋着火听着数落，但是又嘴笨敌不过这三张嘴，故而脸憋得涨红。
这会儿，他终于听到点缘由了，忙开口问了起来。
“没有，韩锦辛着人送了二十个奴婢仆从给我，也没有说缘由。送过来的刘娘子说了那么一嘴，说是对女儿有意。女儿想着跟他非亲非故，断不能收这样的礼物。”
“玉奴做的对，这个姓韩的不是个好东西，扯上你就麻烦了。娘，这奴婢是不该收！”
“人家韩少爷说的是娶你，怎么是非亲非故的，我提前收未来孙女婿的孝敬怎么了。我觉得那个人挺好，玉奴及笄之后嫁过去正好。”金家祖母立刻嚷嚷开了，“这家里连个添火盆的人都没有，你们不孝顺不伺候我，我自己添个丫鬟还不行嘛，也是人家韩二少爷有心！”
“祖母添个丫鬟就把孙女的一生许出去？”玉奴冷冷地说道，“到底是孙女命贱，为了这点舒适，就把孙女给卖了。”
“许出去又咋样，你娘死了，你的婚事就得我操持，我说让你嫁人你就得嫁人。韩二少爷就挺好，家里有钱又是个好后生。我们家高攀不上嫡妻，你嫁过去当个妾也是能享清福的，不比现在整天里外张罗生活的差！这”
她愤愤然说完，还带着哭腔用手绢抹抹脸，偷瞧着玉奴她爹的脸色。
“我这都是为玉奴好，看玉奴咋做的，当着我的面不给我脸，说我是外人！让我滚回西街！这么多年，里里外外的还不都是我给置办的。这日子好一点，就不要老娘了！你也别送我去会西街那屋了，直接找个席子卷卷我送城外坟地去吧。老头子，你咋去的那么早啊，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些不孝子啊！”
“娘，你说着说着咋还哭上了。哥哥可定不是那个意思，”金癞头相当圆滑，招手问秀儿要了个帕子，递给了正在假哭的金家祖母。他一想，侄女成为韩府的小妾，那他欠了韩家赌坊的钱说不定就可以这样一笔勾销了。韩家是大家，就算是抬个小妾进门也能捞着不少钱，到时候玉奴不在身边，凭着老实的哥哥的德行，还不任由自己拿银子。
想到这里，他冲着自己婆娘使了使眼色，金家婶婶本来也在看热闹，恨不得这心狠手辣的小娘子跟这撒泼打滚的老虔婆打起来，好解一解心头之恨。看到金癞头递过来的眼神，她不情愿地也开口劝说。
“娘，您命长着呐，我们都死了您一定能活着，我们一定死你头来去，”祸害活千年，金家婶婶心里暗咒着，想想自己的语气不太对，又补充说，“她大伯还没说话呐，她大伯知道您为玉奴好的这份心。”
金家祖母抽抽噎噎，也不看玉奴她爹，只是支着耳朵听着反应。金癞头又冲金团头使眼色让他赶紧表态。金团头涨着脸不说话，像是没有得到点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