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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沉星轻车熟路地跑到南家时,南瑾儿和南景瑜正在玩游戏。
院中摆了一只壶,兄妹俩手中拿着几支拔了镞的羽箭,往壶里投。
南景瑜身穿青色圆领衫,内里是灰色的领子。南瑾儿穿了件淡粉色襦裙,袖口露出一截绒衫。兄妹两人都披着雪色毛边的氅衣。
南家三代从商,家里富足,把一双儿女养得贵气十足。
蔺沉星驻足看了一会儿,觉得新奇有趣,提着裙摆跑上前问:“这是什么?”
她今日这一身是蔺夫人新给她做的,南景瑜此前没见过。
她从廊下跑过来,像一只报春的百灵鸟,把春天都裹在了身上。
南景瑜不由看呆了,待她跑到近前,才陡然回过神来,恶声恶气道:“这你都不知道?没见识的土丫头。”
蔺沉星瞪圆杏目,白他一眼:“又没问你,自作多情的猪脑袋!”
虽然蔺沉星总骂他是“猪鼻子狗眼睛”,但他实则长相俊逸,鼻梁英挺,眼眶深邃。
可他老是口出恶言,在蔺沉星看来,再好看的皮囊,也只是金玉在外。
有了一个南景瑜,已经让她烦恼,如今还多了一个季辞。
她更是神色怏怏。
见她真的生气,一旁吃吃笑着的南瑾儿赶忙收了笑意,拉她到了一旁。
南瑾儿与她同岁,圆眼总是笑眯眯的,又长了张娃娃脸,很会讨人欢心。
“星儿勿怪,哥哥他就是嘴嫌。”她亲昵地拉着蔺沉星的手,声音跟蜜一样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蔺沉星也已经习惯了南景瑜的嘴毒,表情很快也缓和下来,又问了一遍:“你们在玩什么呢?”
“这个叫投壶,是京都里的王公贵族才会玩的哩。”南瑾儿的笑意里带了些炫耀。
她将手中的羽箭递给蔺沉星一支:“星儿你也试试,往那壶里扔就好了。”
蔺沉星欣然接过,一脸跃跃欲试。
南景瑜却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她这个土包子,哪里玩过投壶。”
随即便被妹妹用手肘拐了一记,悻悻闭了嘴。
蔺沉星充耳未闻,自顾自跑到方才兄妹俩站着的位置,随手将羽箭掷出。
当然没中。
南景瑜放声大笑起来:“我说什么来着,土丫头,看我的。”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还特地摆出个玉树临风的姿势。
羽箭“咻”地一声,又稳又准落入壶中。
南景瑜得意地回眸看她:“看见没,这就叫百发百中。”
蔺沉星撇撇嘴,不以为意道:“投壶比我强又怎样,你读书还不是读不过我。”
埋玉县里谁人不知,她蔺沉星生来便有过目成诵的本事,又有蔺如春为她启蒙,论学问,她是埋玉县后辈里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平日里,她其实也没这么虚荣,总把会读书挂嘴边,但她就是见不得南景瑜得意的样子。
南景瑜却不服气地回嘴:“你一个女孩,读书强又能有什么用?皇上虽然特许女子擢考入仕,但新政施行以来,还没有女子去考女官,难不成你还想去做第一个女状元?”
蔺沉星面红耳赤,扬声道:“要你管?读书读不过一个女孩,你没出息!”
吼完这么一句,她便直直冲出门去,全然忘了自己来南家的目的。
身后,南瑾儿没能叫住她,责怪地看向哥哥:“你老是气她干嘛?”
“我哪有,实话实说罢了。”南景瑜不以为然地耸肩,眸光却偷偷瞟向蔺沉星离去的方向,内心懊恼不已。
读书写字都比不过她,也只有这样才能引起她的注意,可他总也把握不好度,每次都能把事情搞砸。
“怎么回事?蔺家姑娘怎么气冲冲地跑了?”
廊下缓缓走来一个美艳妇人,身后跟着两个端着糕点的婢女。
南瑾儿将羽箭往贴身侍女手中一塞,便跑过去抱住了妇人的腰,幸灾乐祸地看着南景瑜:“还能怎么回事,又是哥哥气的呗。”
南夫人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满脸不赞同:“景瑜,娘怎么跟你说的?那蔺县令绝非池中物,将来定是要飞黄腾达的,你跟他家姑娘得打好关系,好为你的仕途铺路。”
这是南家老爷南善和说的。
虽然她是没看出那个一穷二白的蔺如春哪里好,但南善和慧眼识人,从来没出过错。
既然南善和这么说了,那她只好信他,也按照他的意思,多与蔺家往来。
听南善和的意思,是想让景瑜娶那蔺二丫头。
蔺二丫头咋咋呼呼的,南夫人实在不喜,可若那蔺如春往后真能做大官,那这门亲事要是成了,他们南家也能跟着沾点光。
“娘!”南景瑜听得不耐烦,浑身抗拒地别过头去。
南夫人“啧”了一声:“你这孩子,娘又哪里说错了?这不都是为你好吗?”
说着,又示意婢女将手中的糕点端去院中石桌上。
南瑾儿立马就扑了过去。
南景瑜闷闷立在原地,兴致缺缺。
要说她哪里说错了,南景瑜也说不出来。反正他每次听到南夫人这番言论,都觉得不是滋味。
她这话说得,好像蔺沉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物件似的。
南夫人却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小九九,只当他是真的厌恶蔺沉星。
她精明的眼中满是算计,沉吟道:“蔺家丫头脾气确实差了些,不过她现在还小,过几年懂事了,也就知道收敛了,你且先把她娶回家,若实在不喜欢,就摆在那里当个玩意儿,她一个姑娘家,再有学识也翻不出来什么风浪。”
越往后听,南景瑜眉头皱得越紧,终是忍不住道:“娘!蔺沉星才八岁!”
还是无知孩童的年龄,就被人算计着怎么捆住余生。
他再喜欢蔺沉星,此刻也觉得离谱,半点欣喜也无。
南夫人不以为意地笑笑:“娘只是先给你定下,又没让你们现在成亲。哎哟,这也确实不能急,再等两年,看看这疯丫头会不会收敛再说。”
她想要的是铺路石,可不是一个麻烦精。
南景瑜听不下去,沉着脸道:“我回房温书了。”
说完,刻意忽视南夫人的怒意和南瑾儿的惊诧,头也不回快步走了。
实际上他也不想温书。
他就不明白,当今圣上对商人多有惠政,商贾的地位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低贱了,为什么还要削尖脑袋往官场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