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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妍睁大眼睛,目愣地注视突然出现的第三个人。
湛闳肆转身面对她,单薄背影挡住刘子滢短暂的泪目。
“犯错就去好好认错,想方设法逃避又能给你带来几时安宁,就算子滢甘愿替你顶罪,能抹消你作弊的事实么?”
“我......”刘子滢出声要他别搅和进来,湛闳肆伸手攥住她手腕,拉到自己身边。
李斯妍捂嘴,惊诧得嗓音都有些变调:“你们......我要告诉丁老师你们谈恋爱!”
刘子滢登时腿软,大声反驳:“李斯妍你血口喷人!”两辈子没见过她狗急乱咬人,到底中间发生了什么错误环节让她不惜抹黑朋友。
湛闳肆冷哼,拦着刘子滢退后为李斯妍留出通道,刘海在鼻梁上方遮下阴影,浑不在意道:“你大可去告状,但作为代价,你与程阳的事便藏不住了。”
刘子滢愕然,侧目窥察他轮廓精致的侧颜,瞥见他因气恼而微红的眼尾时,悬在心中的疑问很快自行解释得通了。班长的职责为顾全大局,湛闳肆是副班长,班中一切闲话琐碎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不得不服丁老师挑人好手段,同学们习惯性对看似少管是非的湛闳肆放松警惕,大小八卦随意畅谈。殊不知他记忆力惊人,木僵放空的欺骗性外表下深藏一颗奸诈的黑心。
李斯妍迈出的脚迅速收回,视线在刘子滢与湛闳肆之间滑动。
“子滢,对不起。”她身体如失去平衡般前后微摆,撞到树干上,小树受力道冲击,树叶哗哗作响,绒絮纷乱飘坠,宁静如雪。
刘子滢眼看她徐徐滑落瘫坐泥地,终无法说服自己撇下她一人走。轻推湛闳肆手臂,悄声说:“你先回去,我陪她找宋主任求情。”
湛闳肆不准,抬腕给她瞧时间:“离数学考试开考仅剩7分钟,你保证能赶回来吗?宋主任素来说一不二,你有几成把握能帮她争取到赦免?何况过去那么久,王老师恐怕已经将李斯妍的名字报给校长了吧。”
刘子滢思维高速运转,倏地想起什么,右手打个响指。
“手表借我!”
湛闳肆不明所以,依旧听话卸下表带扣在她手腕上:“你不会告诉我你可以用光速跑这来回吧?”
刘子滢扶起初见曙光的李斯妍,抬下巴冲湛闳肆自信道:“不用担心,剩半小时足够我写完数学。至于校长,王净昨天告诉我教育局今天上午开会,所以刘校长下午才回来,只要校长没签字,事情就仍有转机。”该感谢万能的包打听王净,她总能从各种渠道收集到百分百真实的信息。
李斯妍眼泪扑簌下落,喉头哽咽道:“子滢,谢谢你......对不起!”
刘子滢拉着人发足狂奔,逆风吹乱她柔顺的短发,连同模糊的浅语,挥扬散于空中。
——前世你的我的恩情,我已还清。
刘子滢果真在离交卷半小时的时候赶回来,金老师没问原因,点头放行。小学考试不像中高考等正规国家考试,没规定15分钟入场时限。
她从头到尾快速浏览一遍试卷,动笔前下意识朝湛闳肆睨去,他像等待她的目光般,展颜莞尔。刘子滢悄悄扮鬼脸,切,以为笑辣么好看就能撩到我嘛!鱼唇。
放学后基友们问她为啥迟到,刘子滢面不改色扯谎:“吃坏东西闹肚子。”
湛闳肆心领神会,淡淡扫过一眼。
“谢谢,还你手表。”刘子滢掂掂手里的东西,这玩意儿看着挺薄,分量却不轻,绑在手腕上跟块铁疙瘩似的。
李斯妍垂头走到自己桌前,避开其余人从后门离开,出门前往刘子滢方向遥遥后顾,眸光明灭,意味不详。
王净灵敏觉察,纵目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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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结束,小团体们决定放假前大搓一顿。翟皓热心推荐:“就去我家饭店,剩下哪都甭去!汉堡包炸鸡腿什么的油乎乎多腻,你们没瞅那‘麦肯基’早黄了。”
刘子滢笑而不语,那间店铺是倒闭了,归其还不是你家翟记接手开成小分店,主打精品私房菜,生意蛮火爆的。前世刘子滢姥姥大寿,拿号排队三天订到两桌春蔼宴。
程修齐嘴里含着棒棒糖:“我没意见。倒是王净,上回小滢子请客你没去,这次得给耗子赏脸吧。”
王净也一直因为上次缺席懊悔很久,凑巧期末考得状态不错,借此奖励放松身心。刘子滢与湛闳肆关系僵硬那段时间,他们六人差点被拆散,好不容易回暖,是得出来和大伙聚聚更增感情。
“我听子滢的,她去我就去。”孟幻的主心骨是刘子滢,指哪打哪。
湛闳肆点头,抬步欲走:“我去和爷爷说明,待会儿南阳路翟记饭店门口集合。子滢,你和孟幻坐我家车走?”
“不用了,我要先给我妈打个电话汇报行程。”刘子滢拒绝,她还没忘集体旅游时在湛闳肆他爷爷面前出的丑,避都来不及,哪里会亲自凑过去加深人家记忆。
程修齐吐出棒棒糖棍,揽住刘子滢肩膀说:“今儿我妈接我,我没告她今天放学早,你打电话赶紧去,咱在校门口等会儿我妈。”
“那一会儿见!”六人分头行动。
翟妈特地在繁忙时段为六个孩子预留出一间布置温馨的小包厢。亲自嘱咐服务员和后厨重点加急,撤掉统一配置的黄苦荞,换成适宜儿童引用的金银花茶。
翟皓先让离他最近的王净看菜单:“爱吃什么随便点。”
王净没好意思,要了两道凉菜:蓝莓山药泥与炼奶龟苓膏。
刘子滢记得翟皓过敏,出声提醒:“各位,咱们耗子不能吃海鲜,悠着来昂。”
菜单传到程小胖那里,他直接翻到招牌菜页面,胖爪戳戳前三道:“耗子,让你家大厨好好亮一手,我妈强烈推荐翟记的西湖醋鱼和文昌鸡。”
湛闳肆随手翻了翻,问服务员:“请问有什么甜菜?”
服务员想想,回答说:“蜜汁鸭胸......”
“嗯,可以,写上。”
刘子滢接过菜单,嫌弃道:“天惹,你忒爱吃甜啦,典型甜食控。麻烦给我来一道剁椒鱼头!”
听见“剁椒鱼头”四个字,孟幻头皮都麻了,建议道:“子滢,吃辣对胃口不好,换一个吧?”
刘子滢勉为其难:“换酸菜鱼吧。”
翟皓抬手阻止,自己砸自己家招牌:“哎哎!我家厨子做出来的酸菜鱼不好吃,还是剁椒鱼头吧。”
刘子滢满头问号:“嗯?你家酸菜鱼不是挺有名的嘛......”说完猛然觉醒,有名是因为后来翟家花重金把老四川饭馆的总厨聘过来造就的,如今老四川都没开业,上哪挖墙脚去。
服务员不敢擅自决定,问小少爷:“到底选剁椒鱼头还是酸菜鱼?”
刘子滢发挥好口才:“刚考完试,图个好寓意,吃鱼头独占鳌头。”
孟幻将菜单还给服务生:“一份拔丝香蕉,谢谢阿姨。”
果然是年级不大,偏重于甜口,长大便无辣不欢了。
等菜的时间相对缓慢,刘子滢环顾四周的装潢,微扬下巴研究墙壁镶嵌的浮雕:“耗子,这间屋是专门用作庆祝生日的吧,还挂着happybirthday.”
翟皓给几个人倒茶,接话道:“对啊,你生日可以来这开派对,会员打五折,亲情价免费。”
程小胖好奇道:“小滢子,你几月份出生的,属什么的?”
刘子滢呷口热茶:“农历八月廿一,94年属狗。”
王净张口结舌,含着的热水险些烫舌头,咳嗽说:“你属狗的哇,比我小一岁,八月我属鸡的。”什么嘛,平时总板着包子脸装大姐姐,原来是妹妹。
翟皓无比开心,找到组织的归属感太幸福,两眼汪汪道:“净净,我也属鸡哒,十月十二。”
孟幻掰手指算算:“腊月初九,属鸡。”
刘子滢心中跑过草泥马,噫~怪不得打遇上他们几个就没个安宁日子,鸡犬不宁鸡飞狗跳呗。
程修齐倒杯花茶敬刘子滢:“小滢子,可能在座仅存咱俩狗兄弟,我先干为敬!”
翻白眼:“你死不死嗷。”去你妹的狗兄弟。
翟皓询问一手握杯,专注观察茶叶漂浮轨迹的湛闳肆:“闳肆咧?”
湛闳肆皓腕支腮,浓密的鸦睫挡住眸光:“93年,今日。”
“pong!”
刘子滢戳开消毒餐具,呆呆地看着他:“今天?你怎没提前告诉我们?”
湛闳肆嘴角翘起的弧度略生硬:“你没问我啊。”
翟皓离席,开门叫住一位路过的服务员:“去告诉我妈,我同学今天生日,订份蛋糕来!”
湛闳肆斜眼:“不必了,当成普通日子便好。”
刘子滢揣测他好像不太喜欢庆贺生日,踌躇片刻说道:“总归是我们的心意。我们几个生日肯定也不能像今天一样凑齐,今天天时地利人和,权当六个人集体过次生日,行吗?”
程小胖起身拍手:“太中啦!一起过生日,爽!”
菜上齐,翟妈手捧插着蜡烛的大蛋糕敲门进入,含笑道:“我来给六位小寿星送祝福,快把生日帽戴好。”
“谢谢荆姨(妈)~”
灯灭,摇曳的烛火散发出微弱的亮光。
刘子滢附身吹蜡烛,朦胧间好像看到了湛闳肆眼角一闪而过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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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进入夏季,雷雨前的闷热简直令人茶饭不思、坐立难安。
丁满四脚平摊,肚皮贴在地砖上纳凉。刘子滢叫它两声,懒货只抖抖耳朵,后腿蹬了蹬算应付她。
“唉,又蠢又懒,也不随谁。”刘子滢摇头,去厨房榨出一大杯西瓜汁,打开冰箱取冰块时发现冷藏里还有颗橙子和半根胡萝卜,剥皮又挖了几勺西瓜,兑进一勺蜂蜜,开始钻研黑暗料理。
代号x的果蔬汁刚完成,刘家的大门被敲响。
“谁?”刘子滢往杯里扔几块柠檬水冻成的冰坨。
“我,湛闳肆。”
湛闳肆将塑料袋递给她,反手抹了把顺脸颊滑落的热汗:“我家种的黄瓜熟了一批,味道清甜,给你送来些顺便看看丁满。”
“进来坐,尝尝我新榨的果蔬汁!”小白鼠来的真是时候。
湛闳肆扬脖灌进一大口,忽然卡住般静止几秒,连忙捂嘴。等他摆好五官,刘子滢又举着一瓶纯牛奶往里倒,边倒边自言自语:“唉,从你扭曲的表情能看粗来不好喝,说不定加牛奶能改善点,奶昔都这样做的。”
“子滢,你是认真的?”湛闳肆看着玻璃杯里诡异色彩的稠状物,后背莫名发凉。
刘子滢将杯举到他面前,眼神澄澈:“对哇,不好喝不要钱。”
“......”湛闳肆闭眼,壮士扼腕般直接倒进喉咙里,但那股神奇的味道猛往上蹿,如果说方才他抑制住恶心,现在原始欲|望彻底开闸,跑到院里朝地沟眼干呕。
“不会吧,有那么难喝?”刘子滢盯着案板上的暗黑奶昔,心想应该比乾贞治发明的乾汁好很多......吧?抽出习惯嘬了口,瞬间绿脸,跟湛闳肆一起吐。
最后俩人瘫在观雨廊的台阶上生无可恋啃黄瓜,丁满坐两人面前摇尾巴卖萌,希望主人善心大发分它一根。
刘子滢喀嚓咬下一口丢给它磨牙,感慨道:“你家种的秋黄瓜挺好吃。”
“你要是喜欢吃可以去我家摘,或者我给你送来。”湛闳肆不遗余力邀请刘子滢登门。
“算了,我姥爷有片小菜园,你能给我一包种子吗?明天我去那揪点西红柿给你,哦,还有我姥姥腌的咸鸭蛋。”一个多月没见着姥爷,刘子滢想小菜园里肯定添了新品种。
湛闳肆伸手摸摸丁满毛茸茸的脑袋:“没问题。丁满的羊奶是不是快喝完了,我那有小狗专门吃的奶糕,明天送这。你用热水泡软喂他,比喝奶有营养。”
“四点,我该走了。”湛闳肆心底是拒绝的,巴不得刘子滢亲口留他。
“轰隆——”远处闷雷炸响。
刘子滢抬头看天,乌云遮天蔽日,黑压压好似要沉下来。
湛闳肆此刻只想表达一个词,天公作美。
“你带伞了没?”刘子滢问他。
湛闳肆摇头,天气预报雷阵雨要傍晚才下。
“那糟糕咯,我家就两把伞,都被我爸妈拿走用了。”刘子滢摊手,“等雷雨过去再说吧。”
两人转移到客厅,连电的插销通通拔掉,平房电缆一般暴露在外,不像后世的楼房埋在地下,很容易被雷击中。
雨点越来越急,雷声与暴雨的响声盖过彼此呼吸。
刘子滢靠在沙发上打盹,黑暗中,湛闳肆握住她温凉的手。
“那天,你为什么要帮李斯妍。”
刘子滢缓缓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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