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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李氏刚被抬回府,府内已经有太医在候着,把了脉后,太医才道,怕是怒极攻心,命是无事,只是要好好将养。
水灏呆呆的站立在李氏的床头,当初他气死了秦业被莫邪带了回来,李氏知道后,趁着他心神不定不肯出屋,让人将水泼在了秦钟身上。那是他时时刻刻心中念着的人,他却不能为他辩驳。
而如今,李氏去秦家道歉,他明明知道钟儿不会简简单单放过他们,可为了日后的前途,他听了李氏的话。可现在,李氏倒下了,被钟儿的法子气得倒下了,这是她的母亲,他却不能为她讨回公道。
屋内人来人往,水灏仿若看不到,他似乎很有本事,却从来都一事无成,他想对他们好的人,却偏偏害了他们。他当即便想去秦府,可惜端郡王生怕他再惹事,专门找了人盯着他,他竟是半点自由也未有。
李氏这边好容易忙完了了,李胜却是守在外院着急,秦家还在外面等着呢!他们倒是不说话,可顶不住围观的闲汉们七嘴八舌,如今已经开始编排起李氏了,虽然驱散了不少,可传言这东西,永远都是禁不住的,你驱散了,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怕是传得更厉害。
此时,却见王妃身边顶用的李妈妈带着人从正门出来,他心里一惊,生怕王妃插上一脚,谁知好的不灵坏的灵,李妈妈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呀,李管家真闲,居然在这里看热闹。”
未等李胜开口,便施施然走下了台阶,到了领头的秦一面前,大声说道,“若非您家找上门来,我们却不知竟有此等事,王妃吩咐了,李氏所欠秦家的东西,必会一一奉还。不知可否借单子一用,我们照着单子一一还来。”
秦一身上早有备用的,先道了谢,又将手中的单子和好规规矩矩地递给了李妈妈,李妈妈这才走回了府门,只是临进门之前,冷冷地瞥了李胜一眼。
李胜何等人,当即便知道不好。跟着一同向着内院走去,他平日里便是李氏得用的管家,一路上到没人拦着他,可是还未到群芳院便听着四公子的一声怒吼,“你们好大的胆子,这也是你们能动的地方吗?”
水灏近几年受宠,早非当年那个无人搭理的四公子,平日里他一个眼神,便有人吓得不敢动,今日这般大怒却是极少。李胜快走两步,超过李妈妈,慌忙进了院子,一进去却瞧着,院内竟是聚集了十来个丫鬟婆子,规规矩矩地站在院中,王妃身边的薛妈妈则是很无奈地对着四公子道,“四公子,这也非我们所愿,当年秦家砸锅卖铁救了侧妃的命,如今侧妃倒打一耙,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人家怎会不着急,只让还东西不让赔命已经是仁慈了。”
瞧着水灏脸色愈加难看,薛妈妈却没有闭嘴的打算,两眼瞄着李妈妈回来了,又道,“你看,单子都取了来,四公子不信,可以自己看看。”
李妈妈的单子已然递了过来,不过交到了薛妈妈手上,薛妈妈一一翻了看,若说当初不过是为了帮王妃打击李氏和四公子,可当看见那长长一串整整十二年的资助单子,还有不少地方写着当字,她心中也不禁狠骂,果真是没良心的白眼狼。脸上神色不禁又冷了三分,冲着水灏道,“四公子,您瞧瞧单子都在这里,难不成还要欠债不换吗?”
水灏这才将单子拿了过来,一一扫过上面的数目,前几年怕是秦家有钱,搭进去的钱也多一些,多是秦业的未去世的夫人,他的姨奶奶出的面,后来有几年,秦家八成经济一般,当了不少东西,一直到昭和三十八年,李氏回京前三个月,还送过一次东西。
水灏当然知道当初秦家怎么助了他们家,当年李氏一回府接了秦家姐弟来之前就曾一一告诉他过,当时李氏说的是,若是有机会,此等大恩大德一定要报。可看了单子仍旧觉得震撼。
而如今,恩成了仇,秦家讨上门来了。
可是,人是他气死的,诬陷秦钟气死亲父是李氏所做的没错,他心疼秦钟恨不得撕心裂肺也不错,可是,那是他娘,他不能任她遭人欺辱。
他张了张已经干裂的嘴,“东西自然要还,到我院子里去拿,不够的让四奶奶填齐,一样也不会缺。”
薛妈妈早就料到这些,若是真去了水灏的院子,这事儿就闹不下去了。她微微有些作难之色,冲着水灏道,“四公子不是奴婢不知道变通,实在是王爷发下话来,李氏违心背德,实乃大恶之人,让她自赎自孽,公子,您若帮了忙,侧妃怕是一身债孽,还都还不清了,日后,如何见他那仁慈的姨和姨夫。”
说罢,薛妈妈便一示意,李妈妈当即带着院中等了半日的人,推门而进李氏的房间。水灏还想拦,李胜却扑出来一把抓着他,劝道,“公子,您要想好,这是王爷发的话,谁也抵抗不了,您摘在外面,总比一起趟进去了强。”
抄家。
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丫鬟,一间屋一间屋的闯进去,将李氏的丫鬟们赶到一边,不值钱的瓷器砸了,绸缎扔了踩了,值钱的古董摆设全部放在了院中的空地上,不一时,院内便多了不少东西。
薛妈妈清点了一阵,终于抬了头,向着李妈妈点点头。
李妈妈当即带人闯进了李氏所歇息的屋子,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便听见里面闹了起来,李氏身边的张妈妈与李妈妈撕扯了开,其他的丫鬟婆子也打了起来。水灏听见音一瞧竟是李氏休息的房间,当即脸色大变,冲了过去。
张妈妈已经被抓的满脸花,哭着道,“公子,他们要摘王妃头上的首饰。”
水灏一脚踢开一个,将那李妈妈拉了起来,抬腿便踹,“凭你也敢如此欺辱我娘!”
还想再下手,李氏却扒着床沿看着他喊道,“大泽,出去,出去,李胜,将他拉出去,不准插手!”
水灏哪里肯听,将扑上来的李胜甩开,便捉了李妈妈的领子,将人如小鸡一般的提起来,就想向着地上砸去。
地上乃是青石铺就,若是头冲下砸上,就是死路一条。连李妈妈都颤抖起来,李氏也猛然从床上站了起来,猛然凄厉地喊了声,“不,大泽!”
一声疾呼之下,李氏翻然倒地,再次晕了过去。
水灏大喊一声,整个人就扑了过去,李妈妈似是吓坏了,身子瘫在地上不停地抖,薛妈妈瞧着,让人将她抬了回去,自己则在一旁守着,也不肯说话。李胜早就吩咐了李氏身边的人,将那太医又叫了回来。
刚刚的太医刚走没半个时辰,再次被请来,却也是急的一头汗,伸手试了试脉,又仔细瞧了瞧,这次却是摇摇头,说道,“本来还算好,可如此短时间内两次气急攻心,若是吐出来还好,可惜……”他瞧了一眼水灏血红的眼,“我开副药先吃吃看吧。”
水灏只觉得耳边响起轰轰雷鸣声,太医其他的话却再也听不见了。他自幼孤单单一个人从端王府长大,没兄弟姐妹,没有母亲,父亲对于亦不喜欢,盼了十几年,才得了李氏那点点母爱,李氏竟然不行了吗?
那是心中的山,快要塌了。那是脚下的路,快要断了。
他似是有些明白了,秦钟何至于此。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手碍一旁的薛妈妈,冒着的却是杀人的目光。他知道,是王妃在借着秦家生事,他们是故意的,故意进的这个门,要的就是他娘的命。薛妈妈却是跟着王妃从一路腥风血雨中走过来,偏偏就不怕他这个,微微笑了一下,只当没看见。
“公子,公子?”李胜担忧地瞧着马上要扑上去的水灏,生怕再起了冲突,若是跟王妃闹翻了,李氏就没法活了。水灏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李胜担忧的目光,终是压下了那些狠心,瞧着薛妈妈还等在原处,“李胜,你去看着,按着单子来,别让秦家人吃了亏。”
说完,水灏又进了屋,去看李氏了。李胜咬咬牙,终是跟着薛妈妈去了。东西倒是好交代,只是那跪上三日却是不成了,他去跟秦一说,秦一冷笑道,“不是没死吗?”
李胜哑然。
终究,端郡王亲自上了秦家大门,不但给秦业上了香,在人终于多起来的灵堂前握着秦钟的手承认自己管家无方,并宣布李氏好些便会送往郊外庄子,此生不得再回京。
一番做作,倒是为他赢了深明大义的名头,同时,三月初十当日,许岚终于在金陵捉拿归案。
戴榕整整一年未捉到的人,端郡王用了不足一个月时间便办到了,更加显得戴榕有问题,端王手段高超。皇帝大为高兴,晋端郡王为端王,赏赐珍宝无数。
审判许岚,问清太子逼宫内情,一时间成了朝野中最为重要的事。因着许岚武功高强,又狡猾多端,皇帝专门派了足足一千人将其押送回京。
一个许岚,将李氏与秦家的纠葛冲得一干二净。
没人知道,秦家事风波一过,李氏刚醒,王妃身边的薛妈妈便前来赶人,瞧着因守着李氏而熬得两眼通红的水灏,心口不一地道,“四公子果然孝顺,按理说侧妃病成这样,还是将养好了再动身好,可是您也知道,秦家那还发着丧呢,可小人憔悴的让人心疼,多少人盯着咱们家呢!既然侧妃已然好了些,不如就晚上就走吧!您放心,还是原先那个院子,侧妃早早就熟悉了的,定然会住得惯的。”
水灏的手紧紧的攥起来,眼见就要发火,李氏却一把抓住了他,她的身体她知道,如今用药吊着,她硬撑着,不过是好些,若是到了那里,怕是根本没了活路。不能再以此来拖累水灏,于是说,“大泽,去收拾吧。”
水灏亦是知道此时他们母子被端郡王厌弃,这几日陪在父亲身边应酬的都是大公子,这王府中最是捧高踩低,母亲说得对,他现在不该顶撞王妃。李氏又捏了捏他的手,水灏终是道,“这就收拾,我送母亲去。”
从端郡王府到京郊的院子,其实不过一个时辰的路,若是骑马怕是半个时辰便是到,可是水灏却是走得异常艰难,十六年前,他的母亲就这么走了,被关在院子里整整十二年。
可如今,曾经救过他们家的秦家,他所钟爱的秦钟亲手又将他的母亲送了回去。
他怪不得任何人,只觉得造化弄人。甚至这几日守夜,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他会想,若是当初他选择的不是答应父亲,而是偷偷将秦可卿放了出来,会是什么样?
只可惜这世上哪里有后悔药,若是有,他定不会那日在秦家对秦钟动手脚,反而气死了秦业。若是那样,两人还有机会吧!
李氏自然看出水灏心中有事,到了京郊那座熟悉的院子后,李氏并未有让水灏送她进门,那里面实在过于简陋,她不想让儿子看见。只是捉了他的手,叮嘱道,“待你父亲大业一成,一切都会好的。”
这话含义颇多,其中一个便是暗示他不要再去找秦钟。可水灏骑着马归京的路上,却总也放不下,待到城中人多的地方,下了马,灵活地钻了几个胡同,便甩开了跟着的人,熟门熟路的到了秦府大门前。
一片素白,香烟环绕。
水灏终是没有进去,而是站立半日,便被赶来的人捉了回去,他无颜面对。秦钟在府内听得秦十六的消息,冷冷吩咐道,“只当不认识他便是了,爹爹还在呢,看见他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