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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我zhidào了,尔且道乏罢。”
八贝勒府的二门厅堂中,一身青色单衣的八爷端起了茶碗,轻吹了一下,不深不浅地饮了一口,而后不动声色地开了口。
“八爷,这……,啊,喳,奴才告退。”
赫申此来为的便是黄河溃堤一事,本以为八爷定会有教诲,却没想到八爷居然不置一词,当真令赫申登时就傻了眼,心中大急不已,不为别的,只因他眼下可是工部尚书,黄河溃堤,不管怎么说,一个领导责任可是断然躲不过去的,问责之下,闹不好还没捂热的官帽子就得被摘了去,自是不能不急,刚想着再进言一番,猛然见八爷的脸色已是沉了下来,也就不敢再多废话,只能是无可奈何地躬身告退而去了。
“嗯……”
八爷自是不会起身去送门下之奴才,稳稳地端坐在太师椅上,神情看似淡定,可眼神里却时不时有精光在闪烁,良久之后,方才长出了口大气,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抖大袖子,不徐不速地向后花园里的西花厅行了去。
“八哥回来了?嘿,那狗奴才紧巴巴地跑了来,保准是说黄河溃堤一事罢,奶奶个熊的,屁豆点大的事儿就慌了神,实在难堪大用哦!”
西花厅里早坐满了人,从九爷到十四爷全都在,哥几个正自无聊地瞎扯着,冷不丁见八爷行上了台阶,自是各自起身相迎不已,也就是十爷嘴快,嘻嘻哈哈地便大冒了一通厥词。
“都坐下议议好了。”
八爷眼线多得很,黄河溃堤的邸报方才抵京,他便已得知了准信,自觉其中应有文章可做,这便早早召集了诸位兄弟准备议事,却不曾想赫申前后脚便赶了来,八爷虽不愿,却也只能是见了去,当然了,再事未议定之前,八爷是绝无kěnéng给赫申甚实在话的,不为别的,只因八爷这会儿自个儿都还不知该如何做这么篇文章呢,哪有心思跟十爷扯那些混账话,也就只是声线平淡地吩咐了一句,一撩衣袍的下摆,在首位上端坐了下来。
“八哥,小弟以为此番黄河溃堤,工部确有脱不开之责,皇阿玛震怒难免,若是能妥加运作,或许能大有所得,就看八哥舍不舍得了。”
老十四现如今不单开府建了牙,更得了兵部的差使,风头正劲,说起话来,显然比早先少了许多的顾忌,张口闭口便要八爷做出xishēng,登时便令八爷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虽未多言,可心中的不痛快却是显而易见的,不为别的,只因八爷捧赫申上位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的,又怎kěnéng轻言xishēng来着。
“十四弟休要胡言,难不成你打算xishēng赫申去拖弘晴那小子下水?就算赫申肯,皇阿玛那头也未见得能准罢。”
老九心细,尽管八爷那微皱眉头的动作极为的隐蔽,可九爷还是看在了眼中,心下了然之余,也就忍不住出言驳斥了老十四一句道。
“嘿,要真能如此,那倒也能成,一个奴才换那小子,还真不算冤。”
老十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加之屡屡在弘晴手下吃大亏,早想着要报复了的,他原本是没听懂老十四话里的意思,可经老九这么一解释,还真就来了精神,一击掌,煞是兴奋地附和了老十四一把。
“还别说,真就有此kěnéng,至于xishēng么,也不见得有多大,大不了让赫申那小子外放上一段时间,回头再设法往朝里调也就是了。”
老十四显然早就计算好了一切,此际说将起来,当真zixin得紧。
“老十四,你小子少卖关子了,说说看,这事儿究竟该怎么整了去?”
老十只关心能不能整掉弘晴,至于xishēng不xishēng的,他可是一点都不在乎,也没等八爷表态,便已是急吼吼地嚷嚷了一嗓子。
“此事不难,此番黄河溃堤,责在工部,光此一条,言官们便不会善罢甘休,弹章自是少不了的,明日早朝时,只消让赫申认了这个责,自请巡抚河南,顺带举荐弘晴那小子为副手,我等从旁推上一推,何愁皇阿玛不准奏,有了这个由头,还怕整不下弘晴那小子。”
老十四自得地一笑,将所思之策娓娓道了出来,只是并不曾将话说尽,而是留了个令人遐想连篇的尾巴。
“十四弟,你莫非打算让河南这摊差使办砸了去?”
一听老十四这么个说法,九爷的眼神登时便是一亮,紧赶着从旁插了一句道。
“九哥,不是小弟打算让此差使办不成,而是此差使原本就办不成,嘿,河南那地儿十年九灾,不是旱便是涝,穷得叮当响,哪有甚银两可以修堤的,至于朝廷划拨的银子么,大半都被河道衙门那帮龟孙子给黑了去,那河堤又岂能真修得起来,到时候让赫申那小子将固堤之事交待给弘晴办了去,事儿不就结了?”
老十四也是个有心人,对下头衙门里那些阴暗勾当自是倍儿门清,此际说将起来,还真有些门道,至少从道理上来说,这事儿还真就有极大的成功之kěnéng的。
“中,我看能行!”
老十一听可就乐了,也没管旁人的神情如何,一击掌,兴奋无比地便吼了起来。
“若是这么说,倒是有几分希望,只是所涉颇多,变数太多,却也未见便能得全功,还是须得谨慎些方好。”
九爷显然不似两位弟弟那般乐观,皱着眉头盘算了好一阵子之后,还是持着有所保留的态度。
“八哥,您拿个主意罢,小弟都听您的。”
老十四等了半晌也没见八爷有甚反应,心下里自不免有些个犯嘀咕,这便眉头一扬,带着逼问意味地吭哧了一声。
“先生,您怎么看此事?”
八爷打心底里便不怎么看好老十四这个计划,根本原因倒不是不愿xishēng赫申这枚棋子,实际上,若是真能以赫申的xishēng来换取拱翻弘晴的结果,八爷毫不犹豫地便会去做,哪怕心中还是会有些舍不得,可在这等大是大非面前,别说一个奴才了,便是再多几个,八爷也绝不会含糊,只是八爷所算与九爷大体一致,都认为此策变数太多,结果实在是难以逆料,当然了,不看好归不看好,八爷却并不打算直接回绝了老十四的提议,这便沉吟着将wènti抛给了正襟危坐的陆纯彦。
“舍近求远,实不可为!”
八爷有所顾忌,所以不好直接拒绝老十四的提议,可陆纯彦却显然不太在乎老十四的面子,毫不客气地便给出了否认的答案。
“嘿!”
一听陆纯彦这等不留情面的评判,老十四的脸色不由地便是一黑,眉头一扬,反驳之语已是到了口边,只是嘴角嚅动了几下之后,到了底儿还是没说将出来,可不服气之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为甚不行,左右此事工部本就有重责,赫申那厮断逃不过遭人弹劾之下场,让他去将功折罪一场,总好过平白被贬了罢?”
老十四倒是忍住了,可老十却是不干了,不管不顾地便厥词乱放了一通,口沫横飞之下,还真有股义愤填膺之气概。
“十弟休要无礼,先生所言甚是,曲径通幽固然bucuo,惜乎变数太多,操控何其艰难,倘若那弘晴真是寻常小儿,或许能以巧计缚其身,奈何此子狡诈多变,一旦设谋不成,恐遭其反算,那乐子可是不小,还是听听先生怎么说好了。”
一见老十面红耳赤地闹腾着,老九唯恐陆纯彦不喜,忙一板脸,喝叱了老十一句,又按着自个儿的理解,将不妥之处详加解释了一番。
“不就是问责么,便让赫申先行认下,而后顺势攀咬弘晴,只消当庭起了争执,圣上必将重处,真到那时,赫申固然要挨板子,弘晴怕也难逃被废黜之下场。”
陆纯彦是个智者,可也是个狠人,寥寥数语间便已给弘晴设了个隐蔽的套子,显见对圣心之揣摩已到了相当高的层次。
“好计,先生所言大善,哈哈哈……,八哥,就这么行了去,这回定要那小厮好看!”
一听陆纯彦如此说法,原本正生着闷气的老十顿时转怒为喜,大嘴一咧,已是狂笑着呼喝了一嗓子,那等得意状,就宛若已然瞅见了弘晴的悲惨下场一般。
“八哥,您看……”
九爷的心思可比老十要敏锐得多,自是听出了陆纯彦话里的未尽之意,那便是要彻底xishēng赫申这枚棋子,以达到将弘晴拖下水之目的,而这,显然有损八爷之实力,正因为此,尽管心里头也是极为的赞成,但却并未表露出来,而是作出一副犹豫状地将决定权交到了八爷的手中。
“嗯,那就这么定了也好。”
能以赫申这么个奴才的xishēng换取弘晴的废黜,八爷自是无甚不满意处,不过么,毕竟是涉及到自个儿的门下,八爷却也不好表现得太过爽快,若不然,岂不是寒了下头人等的心,这便故作痛苦状地皱紧了眉头,沉吟了良久,方才像是极为勉强地下了个决断。
“哈哈哈……,好,八哥英明,小弟可就等着看好戏了,哈哈哈……”
这一见八爷已然下了决心,报仇心切的老十可就憋不住了,仰天狂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得意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