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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下官已令人清扫了内衙,您看……”
李荃到底是宦海老手了,尽管心里头对弘晴提出的五天之约不以为然,可却绝不会在此等场合表现出来,甚至连问都不去问上一声,仅仅只是陪着笑脸地凑到了弘晴身旁,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李大人有心了,本王既是奉旨办差,那就一切照规矩来好了。”
早在计划发动之前,弘晴便已彻底调查过了江西这三巨头,自是清楚这三位主儿都不是啥好鸟,不过么,弘晴却是没打算直接插手山西官场,自是不想与三巨头有太多的瓜葛,正因为此,对于李荃的小意邀请,弘晴自也就没打算接受。
“王爷,城外驿站年久失修,实难驻跸,下官已让人去寻借了个园子,不大,却尚算精致,若是王爷不弃,且就由下官代为安排可好?”
陈葛然在三巨头中官阶最低,按理来说,此际还轮不到他上去叙话,不过么,陈葛然自忖乃是五爷的门下,说起来与弘晴算是一系的,自是想着在此际展示一下亲近之关系,这一见李荃吃了瘪,立马便从旁闪了出来,笑眯眯地进言了一番。
陈葛然这么一出头,李荃脸上的笑容立马便是一僵,而尚wèilái得及开口言事的库席更是脸现怒色,毫无疑问,这两位都对陈葛然这等不讲官场规矩的强出头大为的不满,只是碍于弘晴在场,却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呵,早听说这三位各尿各的壶,还真就不假!
李、库二人的神情变化虽是短促,可以弘晴的观察力之敏锐,自是全都看在了眼里,心中虽是暗笑不已,可脸上却是一派的谦和与从容,摆了摆手道:“有劳陈大人费心了,然,规矩便是规矩,无此不成方圆,此事就不必再争了,小王这就去驿站,诸位若是不忙,且就一并去好了。”
“王爷如此廉洁,真我辈楷模也,下官等感佩不已。”
“王爷有令,下官等自当遵从。”
“王爷英明。”
……
这一听弘晴坚持要去驿站安置,三巨头自都不敢再多劝,不过么,如潮之马屁奉上却是题中应有之义了的,对此,弘晴自不会去较真,也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只是在心底里对三巨头的评价却是又往低处调了几分。
“敏行,去,将李大人请来。”
晋商走遍天下,可山西本身却是地处偏僻,哪怕是首府太原,来办差的京官都不多见,其城外的驿站么,自然也就显得残败了些,不过么,弘晴却是并不计较那么许多,找了个靠北的小跨院,让人打扫了一番,也就这么住了进去,卜一安置下来,弘晴便即下了令。
“喳!”
弘晴既是有令,李敏行自不敢稍有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即退出了书房,不多会,便又陪着李荃从外头行了进来。
“下官叩见王爷!”
李荃等一众山西官员们虽是陪着弘晴一并到的驿站,然,按规矩,在弘晴没传唤之前,他们是不能进驿站一步的,也就只能是等在外头,正自等得不耐之际,总算是盼到了弘晴的传唤,这一行进了书房,自不敢稍有怠慢,紧赶着抢到了近前,恭谨地行了个大礼。
“免了,来人,看座。”
尽管对李荃这么个尸位素餐的老官痞分外的看不上眼,不过么,该给的体面,弘晴还是不会去省的。
“谢王爷隆恩。”
若是换了个钦差王爷,这等单独召见乃是种荣耀,可这会儿面对着的是弘晴,李荃并不觉得有啥荣耀可言的,反倒是紧张得很,没旁的,只因弘晴那“官场屠夫”的名头实在是太过响亮了些,满大清的官员们就没几个敢自称不怕的,当然了,怕归怕,李荃到底是老宦海了,多年的养气功夫也不是白修炼的,大面子上还是很能沉得住气的,谢恩入座,表现得倒也不失体面。
“本王离京前曾听闻李大人此番为平息挤兑风波,调动了十万库银,不知可有此事?”
待得李荃入了座,自有边上侍候着的王府侍卫奉上了新沏hǎode香茶,又各自退出了书房,端坐在文案后头的弘晴这才声线平和地问了一句道。
“王爷明鉴,此事确是有的,是时情况危急,下官唯恐惹出民乱,是故,方才紧急处置,此举虽有些违例,然,‘日升钱庄’有房契、田契为抵押,总值已是过了三十万两之数,下官方才同意为之,若是,唔,若是王爷以为不妥,下官自当上请罪折子,自请处分便是了。”
这一听弘晴一开始便提到调库银一事,李荃当即便有些吃不住劲了,额头上的虚汗狂涌不已,可口中的话却兀自说得极为的顺溜,显见是早就已对此有所准备了的。
“事急从权么,此事虽有不当处,却也说得过去,请罪折之类的就不必提了,下不为例便好。”
李荃说得倒是理由正当,可那不过都是虚言罢了,弘晴多精明的个人,又怎会不知李荃之所以会这么做,固然有考虑平息风波的用心,可更多的则是收了康万铭的巨额贿赂之故,不过么,弘晴却并不打算点破,略做敲打也就算是将此事揭了过去。
“王爷英明,下官定当牢记王爷之教诲。”
李荃这几年在山西可是大捞了不少,此番更是收下了康万铭的十万两银子之贿赂,本来是打算调拨三十万两现银借给康万铭的,只是没想到事态发展得如此之快,仅仅一天半的时间,“日升钱庄”便已被挤兑风潮击垮,见得形势不对,李荃这才压下了后续的二十万两现银,此事倘若弘晴坚持要查,那李荃绝对难逃被免官之下场,正因为此,李荃才会慌得不行,而今,弘晴既已是表明了不追究的态度,李荃的心自是稍安了下来,但却兀自不敢大意了去,赶忙躬身称颂了一番。
“康有铭与萧陆丰这两位钱庄老板如今何在?”
弘晴并未去理会李荃的称颂,话风突然一转,无甚掩饰地便问出了个敏感至极的wènti来。
“这……”
李荃显然没想到弘晴会如此快地便转入了正题,自不免为之一愣,迟疑着没敢给出个明确的答案,没旁的,只因康有铭眼下就藏在他李荃的衙门后堂里,至于萧陆丰么,据李荃所知,却是藏在了库席处。
“怎么,李大人有甚难言之隐么?”
两位钱庄老板的下落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个隐秘,然则于弘晴来说,却是不值一提,此无他,“尖刀”太原分舵早就盯死了二人,早已将二人藏身之处报告到了弘晴处,不过么,弘晴却是不打算当着李荃的面点破此事,而是假作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不耐地打了句官腔。
“王爷说笑了,下官、下官对此实是一无所知,呵呵,不知王爷此番来太原,可有甚计议否,若有需用得着下官处,还请王爷明示,下官自当全力而为之。”
官场中人跟商贾走得太近从来都不是啥好事儿,这一点,李荃自不会不清楚,他又怎敢当着弘晴的面承认康有铭藏在了其府上,也就只能是打了个哈哈,胡乱地应答了一番。
“李大人能有此心怕不是hǎode,本王就先行谢过了。”
尽管早就知晓跟李荃这等老官痞打交道不是件轻松的活计,可这一见其满口胡言,弘晴的心火还是不免涌动了起来,不过么,倒也没带到脸上来,仅仅只是神情淡然地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吭了一声。
“不敢,不敢,能为王爷效力,实是下官三生之幸也。”
李荃自是能听得出弘晴话里的冷淡之意味,不过么,为了能掩盖住真相,他也已是顾不得许多了,一边谄笑地敷衍着,一边却是飞快地盘算了起来,琢磨着该如何赶紧将康万铭这个烫手的山芋送到外地去避避风头。
这老小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眼瞅着李荃如此不识趣,弘晴可就不想再跟其虚与委蛇下去了,这便面色一肃,声线阴冷地开口道:“那好啊,本王还真有一事要李大人帮忙的,这么说罢,此番挤兑风波既是由康万铭而起,自也该由其结束,本王可是在诸多父老乡亲面前夸下了海口,五日内必须拿出解决之道,既如此,本王也就不跟李大人客气了,明日辰时三刻,本王便要在此处见到康万铭!”
“啊,这,这……”
李荃压根儿就没想到弘晴会突然变得如此之强硬,有心开口解释一番,可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当即便傻了眼。
“李大人大可放心,本王并非欲治其之罪,而是要给其一番富贵,这么说罢,只消其能晓事,不单可安然渡过此番风波,甚或还能得场大造化,倘若其不来,嘿,李大人自己看着办好了,来人,送客!”
弘晴显然是不打算给李荃留下甚转圜的余地,一端茶碗,悍然下了逐客之令。
“啊,是,下官告退。”
李荃并非愚钝之人,只一听弘晴最后所说的那一句话,便知自个儿若是不照着弘晴所言去办的话,后果定是不堪得紧,心不由地便慌了,嘴角嚅动了几下,到了底儿还是不敢再多啰唣,也就只能是恭谨地应了诺,就此退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