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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一团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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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缓缓升起,不管你是否打起了精神气。就像深夜来临时,从不会去问你有没有甜蜜的梦。

    国庆早早起床,简单漱口,整理头发。彭路不很熟练地整理好床铺,来到国庆身边:“爸,你稍等我出去给你买点豆腐脑,很快就回来。”

    “不用,真的不用,我一会儿出去顺便在早餐店就吃了,别来回麻烦。你想吃什么也自己出去买点。爸先走了。”

    “哦”,彭路呆在原地,不知还可以和国庆说些什么。

    “国庆哥,你这就走呢?”小爱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慌慌张张从卧室出来。

    “对,走呢。”

    “不吃点饭再走?”

    “不了,你做你和我妈俩人的就好了。”

    对话的瞬间,国庆对小爱的不修边幅不太适应,甚至有些反感,国庆下意识的低头穿鞋,突然发现自己忽略小爱在这个家的角色很久了。

    “人家们都有正经事儿,指定是来不及等你做饭吃了,咱也不耽误他们,都这么大人了,哪个也饿不着。做咱两个人的饭也简单,你去做吧,我先去洗漱。”白韵莲慢悠悠地从卧室出来,直接悠进了卫生间。

    国庆穿好鞋闭门走人,彭路站在原地,像极了快要蒸发干净的一丝水迹。

    彭路终于回过神,赶忙换上衣服,前往驾校。

    粉蒲象征性地吃了一点点早餐,匆忙帮彭纹洗了碗,着急换衣服出门。

    安旭一边接着生意上的电话一边喊:“妈,你别急啊,稍等我一下,我送你过去。”然后轻闭卧室房门继续接听电话。

    正打扫房间的彭纹停下手中的笤帚:“妈,你都这么大人了,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安旭他就接个电话,说完就走,你别追的他话也说不完行吗?”

    “我哪儿有追他,我走小路又没多远,安旭他有正事儿让他忙,我这没什么要紧的,自己走过去就行了。”粉蒲坚定的关好门,执意步行。

    彭纹无奈的摇头叹气:“真没办法呀!”

    粉蒲没去丽苑旧房,她步行了大约半小时来到老县衙附近,称了五斤鸡蛋,走进对面的老胡同里,推开一扇漆已掉光,千疮百孔,咯吱作响的木门。

    方方正正的院子中央,有一块巨大的黑炭作中公爷,旁边有棵石榴树,周围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盆栽,左手边的窗户外,两只鹦鹉发出清脆短鸣,似乎在向主人报告有客人进来,紧接着,婉转而绵长的一声“喵……”,一只黄猫贴在窗玻璃上往外看。女主人掀起布门帘,看到了粉蒲。

    “是粉蒲啊,好久没见你了,快进来坐。”

    “姨,来之前本想打个电话,可翻了半天手机没找到,只好直接来了,噢!今天家里有人啊!”

    一位七旬多的老太太,穿戴得体大方:“你是住旧城上那间小屋子的粉蒲吗?”

    “是啊,这位姨,请问您是?”

    “我是李胜妈,国庆和我儿子李胜在一个单位,年轻时候俩人天天在一起。光见你人我还不敢认,听这老婆子叫你名字,我想你应该是国庆老婆。”

    “呵呵呵,姨您没认错,是我本人。您俩没事儿聚一起唠嗑呢吧。”

    “我可不是没事儿,我是来找她家老头子给我孙子算算婚姻的。孙子今年刚考上大城市的公务员,每次回来我都问孙子,什么时候给奶奶领回来个可人的孙媳妇啊?奶奶可把见面礼都准备好了。可孙子总说他还小,不着急。按理说这房子车子都现成,工作也考上正式工了,不像之前当临时工,姑娘们嫌不能养家糊口,这下人家自己考上了,总算是抱上铁饭碗了,人呢,长得也不赖,从那街上走过去,我看还是属我孙子长的帅,不知怎么的,就是婚一直没动。今天过来问问,有没有好办法让我孙子婚运快点来。”

    哈哈哈,粉蒲和老婆子都笑了。

    老婆子说:“当老的都这样,没一个不急的,可现在的年轻人自由惯了,你追他屁股后他也不急。”

    “还是早点好,我要是有寿数,还能抱抱重孙子呢!”李胜妈憧憬在美好的愿景中,两眼放光,精神抖擞。

    粉蒲面容微笑,且无言语。

    “我说老婆子,前面那个人上去都半个多小时了,咋还没下来呢,今天周末,我还想着早点回去,做点好吃的,午饭叫孙子过来一起吃呢。”

    “老头子对每一位来客都很认真严谨的,人家既然来了,就得尽心给人家算好,还得给人家讲清楚,让人家理解通透卦象含义。光批个八字也得一阵子呢。”

    “你说的对,我耐心等!”

    粉蒲依旧微笑,不言不语。

    国庆这个早上,包里装着银行卡,步行前往中国银行,一路思索着,自己五十大几的人了,依然只相信银行定期存款,并且潜意识里,始终认为中国银行最最安全,这样的观念,莫非有些滞后了?他开始庆幸两年前的春天,侄儿叶勇多次对他苦口婆心的相劝,才使得他有勇气通过中国银行购买了人生的第一份理财保险,以至于今日准备离婚的时候,能够顺理成章保住这部分财产。

    那年春天,国庆在女儿彭纹和女婿安旭的帮忙下,筹备了很多天老父亲叶有亮三周年祭祀的相关事宜。日子临近,各家亲戚已通知完毕,彭路却突然想起,一个已报名的招聘考试,时间和爷爷叶有亮的周年祭日冲突。

    国庆向来把这些仪式看的很重,他对彭路很是失望,他训斥彭路没有家庭责任感,连考试日期都心里没数,去了考场也是滥竽充数。

    粉蒲当时多了句嘴:“就个周年,孩子去不了也不要紧,考得上考不上,都应该去试试。”

    国庆内心当然支持彭路去参加考试,只是妻子粉蒲的这句话让他心生不满,满腔怒火,最终引发了争吵。

    这段时日叶勇不合时宜的频频出现在国庆身旁,看起来叶勇是真心为叔父难过:“叔啊,我是真觉得你这日子没法过呀,我也是设身处地替您着想,为您计划呢。依我看啊,您晚一天跟我婶婶离婚,您这日子就多一天不舒心。何苦硬撑呢,彭纹人家生意越做越大根本不用您操心,彭路也大学毕业了,您完全有理由过几天自由洒脱的日子。我给您介绍一款理财险,完全没有任何风险,您只需要交够五年,到第十个年头等着分红利就是了,利息要比银行高。当然了,叔,我婶婶要是能痛改前非,你们的日子能往好了过,当然最好。我是担心万一哪天,你绷不住了,提前以保险形式办个理财,它只属于你个人,也算是自己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叶有亮三周年祭日当天,叶勇再次趁机凑到国庆身边:“叔,前几天跟您说的那事儿,我觉得您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咱叶家就我一个孙子,我也是个顶天立地立门户的爷们,我不会骗您。我就是看您大半辈子了,日子还过不消停,我心里难受。而且这款理财确实不错,就是为保守型人群量身打造的。再者,这跟我们证券公司没有任何关系,它是通过中国银行购买的,所以,您可以卸下任何顾虑,放心理财。”

    “咱叶家就我一个孙子……”这话确实触动到了国庆,但即便是在叶老爷子做周年这样的场合,国庆也没有因这句感人肺腑的话而完全失去理智,国庆很清楚,保险行业是有任务有回扣的,如此反复用心的劝说定是无利不起早。

    办完了叶老爷子三周年祭奠活动,国庆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咱叶家就我一个孙子,我也是个顶天立地立门户的爷们。”这句话在国庆脑海里几经周旋。

    多年来国庆和大哥国忠之间的关系很是淡漠,几乎没有来往,但叶勇是叶家唯一的香火这点没错。至于自己的婚姻,大半辈子都过去了,余下的日子,善待自己的同时,也要把握二女儿彭路成家立业的方向,帮衬彭路把日子过得像模像样,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方才安心。对于侄儿叶勇,或许有一事可以托付,那便是百年之后,能将自己安葬于叶家坟墓。如此,便无遗憾了。

    次日,叶勇再次打电话劝说办理理财保险一事时,国庆同意了。他与侄儿叶勇约好了中行附近的茶馆见面,并郑重其事地对叶勇说:“你是叶家后代里唯一的男儿,叔一直有个心愿,不防和你讲一讲:日后闭眼离世时,叔是要埋葬回叶家墓地的,多年前,叔用了近三年的时间,前前后后总共问过八个风水先生,才给你爷爷奶奶选下了现在这个坟地,叔之所以如此用心,首先是为了尽孝,其次,也是为自己百年之后做打算。”

    叶勇诧异了片刻,国庆望着侄儿叶勇惊讶的神情,精神世界在恍惚中渴求支点。

    “叔,你在我心里,是个真爷们!”叶勇竖起了大拇指。

    国庆僵硬的面容如雨后晴空雄鹰的翅膀,立刻舒展开来。

    “叔,这事儿我记下了,我作为叶家孙辈里唯一的男子汉,有责任担当起你的身后事,必定尽全力了你心愿。”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国庆听后,热血沸腾,身后事如何谁又晓得,但活着的时候能按照自己的思路看到光明,已百感欣慰。

    就这样,从不相信任何理财和保险的国庆,选择相信侄儿叶勇的一腔赤诚,并于当日通过叶勇的朋友购买了理财险。

    可是这部分理财险刚交了两年,还有一部分定期存款该如何安置,此刻成了灼眼的问题。太仓促了也安置不妥,还是先取现,随后再说。

    此时,时针已跨过了十点,给孙子算完婚事的李胜妈顺着老婆子家二楼的木梯子下来,她笑的合不拢嘴,急切地和老婆子道别。不难知道,李胜妈定是对卦象满意,且着急回家给孙子准备午餐。

    粉蒲客气地对李胜妈说:“姨,您慢走!”

    老婆子亲切地回应粉蒲:“闺女,他们都走了,你赶紧上去吧”

    木梯当当作响,李胜妈从这里走下去时的欢快笑声还未远去,粉蒲的内心却阴霾难散。

    粉蒲心怀虔诚,走上二楼房间:“叔,我今天来不是为女儿的婚事,而是不知道自己的婚姻能不能走下去。”

    老爷子透过老花镜,默不作声仔细瞧看戴在左手腕上的老式手表,提笔在纸上记下了此刻的时间。

    “闺女,你报个生肖我看看。”

    “叔,我就报个自己的属相,虎!”

    老爷子左手的大拇指开始点读另四指的十二个指肚,口中轻声念着:“子鼠丑牛,寅虎卯兔……”

    闺女,感觉是离不了。要不,你摇一摇铜钱再看看今后一段时间的走势。

    粉蒲从老爷子手中恭敬地接过六枚铜钱,按照老规矩,面朝南方,双手捧着字钱合于胸前,闭目默念心中之事,双手摇动字钱,最后平撒在桌子上。

    老爷子按照上下顺序将字钱摆成一列,然后看着字钱,用特定符号,叉叉圈圈的在纸上做下了记号,产生了所谓的六爻。

    斟酌良久,老爷子语重心长地对粉蒲说:“闺女,眼下,婚离不了,日子却过得貌合神离,很有可能会分居。你的婚姻,似乎一直都有个人搅合在其中,起的还是坏作用,你家男人是个非常正值,且很有能力的一个人。却个性极端,猜疑心重,与人打交道,吃软不吃硬,婚姻里,轻信外人甜言,而挥霍钱财。你呢,个性善良却也强势,对人舍得对自己刻薄,付出很多,却不被理解。你俩注定一辈子吵闹磕绊,不得安宁。”

    “叔,从来都是人家一手遮天,我哪谈得上强势。你说他轻信外人,这我也知道,他侄儿这几年看到他有利可图了,便有些来往了。不过他那人我了解,他舍得花钱在自己身上,对他人却不可能百分百信任。所以,他也不会把钱给他侄儿。”

    “卦象就是这样的,你能善待别人,却不能善待自己,能吃亏,但不能受气。而他,就是疑心重,好面子,不容易相信别人,却逃不过小人奉承和甜言蜜语。你俩的婚姻必定是吵闹不断,身心不宁。”

    “叔,那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家人之间的亲情才是至诚至真的呢?”

    “等他明白这一点,就是他即将闭眼的时候。”老爷子含笑摇头。

    “天哪,看来这人要不分眉眼,混账一世了。”粉蒲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一路国庆只顾低头思考,不觉已到中行,于是立刻切断了思路,走进了中行大门。

    “您好,请问您办理什么业务?”大堂经理热情地问到。

    “取钱。”

    “先生,如果您只需取钱,无需办理其它业务的话,请您到隔壁自助取款机上自行办理,这样也可以节省您的时间。”

    “我取的是定期,还不到期。”

    “先生,提现十万以上需要提前预约,您是否已经预约过。”

    “没有,忘了,那你现在给我预约个吧。”

    “好的,请您提供一下您的姓名和取现金额。”

    “嗨!叔!叔!这儿呢!”

    国庆闻声望去,不远处的一个自助业务机旁,围着几个人,叶勇正被围在中间,忙着点击操作。一只手高举过头顶,示意国庆他在,稍等。

    “先生,已经帮您预约好了,您后天带上身份证和银行卡直接过来就可以了。”

    “行,我记住了,后天上午我就过来。”说罢,国庆坐在了等候区等待叶勇。

    叶勇急匆匆的跑过来:“叔,过来有事儿吗,需要办理什么,我帮你。”

    “哦,我已经办理好了,你不呆在单位好好上班,怎么跑银行来了呢?”

    “是这样,叔,今天周末,本该休息,可明天不是星期一吗,有几个客户想投资股票,还想专门办张卡来绑定,怕明天没有时间,今天就先过来开户办卡,明天人家实在顾不上的,我就可以上门办理。所以呢,今天也就是跑过来帮帮客户的忙。叔,你这办理完还有别的事情吗?”

    “我没事儿了,你忙吧,我走路回家,顺便还能锻炼锻炼身体。先走了!”

    我这也很快就结束了,要不这样叔,你在附近的茶馆稍等片刻,完了我送你回可好?”

    “也好,那你先去忙,我在茶馆等你。”

    此刻的茶馆几乎没有人,国庆孤单地坐在里面,心中虽有等待,却依然倍感孤独。很多年了,这种孤独感已然成为国庆内心世界的常态。左手掌撑着额头,继而从双眼滑下,掠过鼻梁嘴唇,那一丝未愈合的伤,隐隐在痛。轻触下巴微微冒出的胡渣,想到人生苦短,是时候从错误婚姻的煎熬中解脱出来,给自己一个全新的晚年生活了……

    叶勇终于结束了这一阵子的忙乎,却没有结束忙乎时候的满腹热忱,他三步跨作两步走向茶馆,远远透过茶馆的落地窗,给叔父国庆传递过去一张斗志昂扬的笑脸。

    国庆望着这张朝他奔来的笑脸,顿时,没个儿子的遗憾浓重地涌上心头。

    国庆起身,结账,侄儿叶勇推门进来,望着正在给国庆找零的老板。

    “老板,别找了,我这儿有零钱。”叶勇说着,一边急仓仓地掏着一个又一个口袋。

    国庆见老板犹豫,很干脆地对老板说:“喝这口茶就是为了找零,你找就对了。”

    两人从茶馆出来,国庆直接上了叶勇的绿皮QQ车。

    “叔啊,没想到今天跑来中行一趟还能遇见你,真是太开心了。要不,我陪你吃个饭吧。”

    “不用了,直接送我回吧。”

    “哦,也好。”

    叶勇两只眼睛悄悄往副驾驶上瞅着,感觉叔父国庆似乎不很开心,嘴唇明显有些肿,应该是上火了不想多讲话吧。

    路上几处拥堵,国庆索性闭目养神,叶勇很识趣地安静下来。

    二十分钟后,叶勇朝国庆轻声说:“叔,到家了!”

    “行,我下去,你回,路上小心。”接着,是一声干脆利落的关门声,一个简单客气的挥手,还有一个头也不回的背影。

    叶勇感觉到一丝灰溜,但更多的是好奇,他想发展叔父国庆成为自己的客户,可国庆完全不沾股票,始终找不到可以说服的切入口。叶勇掉头回家,一路琢磨着今天的国庆为何感觉有些奇怪。

    此时驾校里,一个早上的模拟科一考试已完毕,只有张圆因半坡起步又挂了倒挡而没有通过。春妮和李光由衷地替张圆感到可惜。

    “你还是去找教练再给你一次机会吧,要真等下次考试,又得两三个月。”春妮看着同年龄的张圆,真心为她着急。

    “哥觉得啊,你去跟教练说说好话,想想办法,他也不是不能让你去考试,名单上加个名字的事儿。正式考试掉链子,那是真没辙了,这就个模拟。”李光也一起为张圆想办法。

    “你们的好意我领了,不过我自己的水平自己心里有数,模拟考试心理素质都不过关,正式考场上更不行,我还是继续踏踏实实练吧,练到十拿九稳再参加考试。我也不会因为你们都可以参加考试,只剩下我一个而感到难过,相反我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以后才能更好的加强练习。”张圆面容微笑,一腔镇定。

    “我的天,真不愧是个老师,这话说的真长呀,我听累了,得先走了。”彭路本也想安慰张圆,可心情烦闷的时候,这么啰嗦的话听起来就是让人觉得矫情。

    “喂,彭路,你走着回呢?”张圆喊道。

    “不然呢,我还飞着回去呀!”

    “等等等等,我有铁驴,正好跟你顺路,载你一段。”张圆笑呵呵的,不仅不和彭路抬杠,语气里还有着十足的耐心和信心。

    张圆这样一说,彭路立刻为自己刚刚的烦躁态度羞愧起来:“你知道我家很近的,你今天是怎么了,非要对我这么好。”

    “你看你,咱俩好歹也是同届同校的老校友,又能在驾校同一辆车上相遇,缘分不浅。我怕你过两天考试通过了,就少有机会再见到了。”张圆又啰嗦了几句。

    彭路这次觉得张老师挺可爱,说得也挺有道理。于是主动拉起了张圆的手,走出了驾校门口。

    “呵呵呵,感觉你特别像个小朋友,走路还要拉着手。”

    “还不是被你刚刚煽情煽的呀,又是老校友,又是驾校同辆车上的学员,又是缘分啥的,我只有拉起你的手,才能表示我对这份缘,这份情的珍惜和在乎。”

    “酸死了,怎么感觉你把我当男朋友了。”张圆斜视着彭路,坏坏地笑。

    “你还别说,我觉得找个女朋友搭伙生活要比找个男朋友过日子轻松的多,除了生不出孩子。”

    “哈哈哈哈,我也这样想过,真是不谋而合。”

    走出驾校大门,彭路上了张圆的摩托。

    “抱好我,准备走啊!”

    彭路将手轻轻放在张圆腰间,似乎掐住了张圆的整个腰。

    “天哪,你这腰也太细了,要真做我男朋友,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呵呵,我的腰比你的细吧。”

    张圆抛给身后的彭路这样一句。彭路不作声,不回应。

    “彭路,问你个事儿,听说元方林是你哥,你俩究竟什么关系啊。”

    “嗯?哦!我们是表兄妹啊,他爸是我舅,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什么情况啊?”彭路心里已经很清楚,自己这哥,从毕业工作至今,当地单身且工作正式的女孩儿几乎见了个遍。必定是有人介绍这俩人认识。

    “嗯,一年前有个朋友介绍我和元方林见了个面,见了之后我感觉和他没有可能,所以他后来联系我我直接拒绝了。这些天又有个同事给我介绍对象,我一听又是他。并且他又给我打电话了,他在电话里提到他妹妹也在学车,还说跟我一般大,一问居然就是你。”

    “好了,好了,我就这里下。”彭路赶忙提醒张圆,怕张圆把自己带远了。

    张圆慢慢刹住车:“离你家还有多远,要不我把你送家门口吧。”

    彭路已经从车上下来:“不用了,再走三两分钟就到了。”

    “那我把车停在路边,我们就在这儿聊几句吧。”张圆很认真的跟彭路说,并将车推到了路边停好。

    “行。”彭路知道张圆想聊什么,但又觉得毫无意义。

    “彭路,你详细跟我说说元方林的家庭吧。比如,他家里有几口人,各自都做什么工作?”

    “我舅舅也是个老师,退休了,妗妗没工作,元方林还有个姐姐,一直都在我姐姐厂里工作。”

    “那你舅舅以前在什么学校当老师啊,教哪门课,是正式的吗?你妗妗有没有在哪儿打个零工什么的。”

    “张圆,你喜欢我哥吗,还有,你确定我哥现在还喜欢你吗,如果你们彼此都有处对象的意愿,我觉得你靠自己的判断去了解他就够了,听别人说没用,尤其是我,因为我是他妹妹。依我看,你停下车来应该和我聊些学校那会儿的事儿,或者聊聊同学也行。因为第一眼就觉得完全不可能的人以后也不会有可能。结婚一辈子的事儿,总不能因为对方父母做什么工作,条件好不好而决定。你嫁的是那个人,而不是其他。”

    “话虽这么说,但我们毕竟都不小了,父母每天都在催,我爸我妈已经给我下死命令了,今年必须找个对象结婚。”

    “看来你是在可选择范围内全都已经比较过了。那你爸妈知道我哥这人吗,他们什么意见?”

    “我提起过,我爸妈一听身高不到一米七,坚决不同意。我爸妈觉得一米八的和我站在一起才匹配。一米七五的都不行。我爸妈还说得找个有房的。要不以后嫁过去会受罪。”

    “那你在这儿跟我聊不是纯粹浪费时间吗。找对象这事儿还真得顺其自然,随缘。”

    “呵呵呵……”张圆苦笑:“感觉你一天到晚天真快乐的,你有遇到合适的吗?你爸妈有没有追你结婚啊?”

    “会问,但没下命令,除了工作,他们什么要求都没有,可能他们觉得是个男的都行。可我自己一心想找个高高大大,有责任心,有担当,有学历,有内涵并且对我很好很好的人。”

    “物质方面呢?”张圆问。

    “我父母在物质方面没要求,我也觉得别人有没有都是婚前的状态,跟我没关系,可是一想到婚后还会产生下一代,又觉得男方的成长环境,家庭背景,以及家庭成员的各方面能力都挺重要。可是现实情况不可能那么完美,更何况人生无常,想到料不到的事情太多,想复杂了反倒画地为牢,不如回到初心,简简单单,找个自身优秀,真心对自己好的就行。”

    张圆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直面彭路:“你说的对,得找个对自己好的,一旦结了婚,那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顿悟吗?”彭路对张圆的反应着实有些纳闷。

    “好了,彭路,不耽误你回家的时间了,我加你个微信吧,以后我们可以随时在微信上聊天。”

    “可以,你回去用我手机号可以直接添加,我会注意接收通过。你路上注意安全。”

    张圆一拧油门,很快走远了。

    彭路困在原地,竟不知该回哪个家。她不知道小爱有没有给自己做的饭,但她很确定回去景苑必定没有一张好看的脸。彭路还是想和母亲粉蒲在一起,虽然丽苑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她迈开脚步准备往旧房丽苑走,又想中午不回父亲国庆也许会担心。前进的脚步终于在不知所措中停了下来。彭路蹲下身,从未有过的狼狈和自怜像一盆凉水,从头灌下,她像失去方向的一叶扁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终于,彭路拨通了粉蒲的电话:“妈,你在丽苑吗?”

    “在,你现在在哪?”

    “我早上去驾校了,现在在回去的路上。”彭路努力保持语气的平和,却连自己都觉得僵硬。即将回去的地方,隐约是平日里每天都回去的地方,又似乎不是。

    “走到哪儿了,要不妈在丽苑等你,中午咱俩出去吃点。”

    “好啊,妈,那你等我,我这就过去。”

    彭路挂掉电话,一路小跑了起来,跑过了景苑家门口,一路喘息,却感觉得到了暂时的解脱。她迫不及待地奔向有母亲粉蒲在的家,她内心很清楚母亲粉蒲此刻需要她,而她也需要妈妈。

    终于跑回了丽苑,彭路在院门上轻敲两声,粉蒲便把门打开了。

    粉蒲看着彭路进门,似乎迎来了精神世界唯一的依托。彭路娇小的身形以及对粉蒲的依恋让粉蒲在一瞬间感觉到一种带着缺憾的温暖。“若当初生的是个男孩子,这么大的年纪必定能独当一面,替我顺口气了。”这个遗憾此刻又反复地在粉蒲的潜意识里打转。

    彭路跨进门的瞬间,对视到了粉蒲的双眼和面容,又立刻躲开了这一切。

    粉蒲的眼睛里,满是风霜雨雪,还暗藏着一种坚定与迷茫。

    太过复杂,太难解读,与今日的现状相交融,变成了一张无奈的考卷,彭路措手不及接过来,认真地屏住呼吸,依然无从作答。

    “妈,这东西都还堆在沙发上,你也刚过来啊?”

    “嗯,我早上出去有点事情,没顾得上收拾。”

    话音未落,手机响起,粉蒲接起电话:“彭纹,什么事儿?”

    “妈,我做好了铁锅炖菜,让安旭去接你过来,吃完饭,睡会儿午觉再回去接着收拾。”彭纹在厨房拎着锅勺,打着电话。

    “彭路过来了,我正准备和她出去吃点。”粉蒲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已经做好啦,做了一大锅,彭路在,你俩就一起过来。你们稍等几分钟,安旭马上就到了。”

    粉蒲挂了电话:“走吧,咱俩出去路口等你哥,别让他再进来跑一趟了。”

    母女俩锁好了大门,彭路伸手挽起了粉蒲的左臂,她不敢再看粉蒲那副坚定而迷茫的面容,只管随着粉蒲往前走。

    手机再一次响起,彭路将手伸进口袋:“妈,肯定是我哥快到了。”

    拿出手机,却是国庆来电,彭路刚才还有在想,不回去应该和父亲国庆说一声的,只是,还没有来得及,也真的不习惯。

    “你爸啊,那你接吧。”粉蒲望着彭路。

    “喂,爸。”

    “嗯,快回来了吧,我让小爱给你准备饭。”

    “爸,中午我和朋友约好了在外面吃,正准备打电话告诉你呢。”

    “那行,我知道了。”

    彭路还准备说些什么,国庆已经挂掉了电话。

    “你爸叫你吃饭呢?”粉蒲惊讶地问。

    “他问我是不是快回来了,可以让小爱给我准备饭了。”

    “真稀奇,真稀罕呐。居然还知道考虑你吃饭的问题,猴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了。那今天晚上你就回去吃饭,好不好吃你都别吭气,吃完你回卧室睡就行了,你试试小爱做的饭他能吃几天。”

    彭路默不作声地听着母亲粉蒲唠叨发泄,直到安旭的车停了过来,彭路才赶忙打开车门让母亲粉蒲先坐了上去。

    “怎么,彭路,你没回呀。”安旭没料到彭路也在这儿。

    “本来我叫彭路过来一起去外面吃点,结果正好彭纹打电话了。”粉蒲没等彭路自己解释,她说话做事都总是抢先一步。

    “彭路,哥觉得你要是不回去也和爸说一声,别让爸觉得这一下子都走了。”安旭和声悦色地劝彭路。

    “是他和他那妈横行霸道,不操好心,谁都容不下!他们要像个正常人谁还走,你爸把他那个妈当成了太后,人家妈放个屁都是圣旨,干脆让人家俩过得了。”

    “妈,你今后也得注意一下自己说话的方式,本来错主要不在你,别因为说话太直接,一开口就让别人反把矛头指向了你。”

    “你奶奶昨天怎么撵你和彭纹走的,你忘啦。这会儿你说我说话直接,你们昨天晚上被那老家伙气得都快憋炸了,当着人家的面你们什么都不敢说,回头说我挺有一套。”

    “哎,妈,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行了,行了,好好开车吧。妈这辈子就是没个儿子,所以自打你跟彭纹结婚妈就一直把你当儿子看,指望着你给顶个门。关键时刻你也敢发个飙,说句公道话,你说你啥时候都没个脾气,能行吗!”

    “什么事儿都总有解决的办法,再说我压根就不怎么会发脾气,学也学不来。”

    粉蒲笑了,好多天她都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女婿安旭的踏实和善总能在关键时刻感染到她,使她觉得纷杂的事情突然变得简单,可以暂时放下忧愁和烦恼。

    彭纹一家三口,加上粉蒲和彭路,五口人围坐在客厅的茶几旁享受美味的铁锅炖菜,彭纹和安旭不停地给粉蒲夹菜,给彭路夹菜,也往儿子碗里夹。

    热气腾腾,美味诱人,亲情浓浓,彼此温暖。生活本该就是这般模样,可在粉蒲和国庆的婚姻生活中,却似乎很难很难。

    吃过午饭,彭路赶忙收拾碗筷,安旭将锅端过去厨房,粉蒲拿着笤帚抹布清理桌子和地面。彭纹这时凑过彭路身边:“你别洗,姐自己洗。下午练完车回景苑去,不会做饭就给爸倒杯水也行,你都这么大了,学着担点事情,帮忙解决些问题。”

    “下午不练车了,下星期直接考试。”

    “那你睡会儿,下午跟妈过去丽苑收拾收拾东西。晚上回去景苑。听话,别每天云里雾里瞎晃荡。”

    “我知道了。”

    彭路躺在床上,一颗巨石压在胸口,她感觉彭纹把最困难的一线任务交给了她。不过仔细想来,彭纹说的也确有道理,这个责任自己必须担起来。

    下午,彭路陪粉蒲来到丽苑旧房子里。露天的院子积满了厚厚的尘土,还有零星几片枯黄的树叶,想必是起风时刮进来的。

    粉蒲打开客厅的门,彭路跟着进来,两人同时感觉胸闷气短,粉蒲赶忙捂住口鼻,依次打开窗户,彭路也走进卧室,拉开满是灰尘的旧布窗帘,开窗通风。

    “妈,还是住楼上吧,楼上装修过,东西都现成,可以直接住,楼下连张床都没有,霉潮味儿这么重,墙皮都快掉光了,没法住。”

    “妈想想,当初你姐买了新房之后,妈记得把两张旧床放你姐家地下室了,后来听你姐说给我扔掉了一张。我现在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这几天找辆车给我拉过来,我那床还好着呢,还能用。”

    话说着,电话已打了过去。

    “安旭啊,妈现在考虑着还是住楼下方便,厨房也在楼下,这天慢慢儿越来越冷了,万一冬天下个雪上下楼也不方便。妈之前往你们地下室放的床,你有空找辆车给妈拉过来,那床还能用。”

    “妈,楼上装修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住着多好,干嘛非要住楼下呀。”

    “我就是觉得住楼下方便,你帮我搬床就是了,其它的别管了。”粉蒲任性的挂掉了电话。

    厨房独立在院子里,从单独的门进出,彭路找到抹灰布,洗净之后拿到客厅认真地擦起玻璃和窗台。

    粉蒲叫住彭路:“还没扫地,擦什么玻璃,擦完一扫又沾上灰尘了。”

    “好吧,你好好说就是了,我去拿笤帚。”

    “你别扫,你扫不干净,你去厨房帮妈接盆水,洒些在地上,要不这水泥地扫起来灰尘扬的厉害。”

    彭路转身又进厨房,正拿起盆,电话又响了,李昊来电。

    “喂。”彭路一手接着电话,一手将盆放在了洗碗池里,打开了水龙头。

    “在干嘛呢?”

    “哦,跟我妈打扫着屋子呢。”

    “我还以为你又练车了呢,正准备叫你晚上吃个饭。我这星期正好休息,有时间。”

    换作平日,彭路也许会答应,可此刻,这个电话很不合时宜,彭路没有一丝心情。

    “不知道我妈呆会儿还有没有别的安排,这样吧,去不去我晚饭之前都打个电话告诉你,好吧。”

    “行,那你干活吧,别太累了哦。”

    “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水已经即将溢出脸盆。彭路小心翼翼端起,端进客厅放在了地上。

    “闺女呀,再去拿个盆,少端点,才能一手拿盆,一手洒水,你端那么满,你告诉妈那怎么洒。”

    彭路听着粉蒲一遍一遍的唠叨真心有些烦。但还是摁住情绪又去拿了另一只盆,按粉蒲说的倒一点水,端起往地上洒。

    刚洒了三五下,电话再次响起,田娟来电。

    “彭路,晚上出来陪陪我吧,你想吃点什么我先定个地方。”

    闺蜜的电话,彭路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可这会儿家里乱,心里更乱,出去吃喝良心会不安。

    “娟,今天家里有点事情……”

    刚说完一句,粉蒲便把彭路手里的盆夺了过去:“还是我自己来利索点。”

    “哦,没事儿,有事情你就先忙,咱俩改天再约也行。”

    “那就先这样啊。”

    “好的好的,拜拜。”

    三两句话的功夫,粉蒲已经基本将客厅和卧室的地面上洒满了水。

    彭路看着这速度有些发愣,粉蒲又火速发出命令:“再接一盆水去。”

    彭路迅速将手机塞进口袋,拿起盆跑厨房接水。

    这次接的少,关掉水龙头赶紧端过去客厅,走进卧室,准备着从里往外再往地上洒一遍水。

    粉蒲像气球漏气似的扯的老长:“闺女呀,这地上洒一遍水就够了,这盆水是让你用来抹灰的,妈扫干净了屋子你就可以抹灰了,明白吗!”

    “你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干嘛老说半句让我猜啊!”彭路顿觉自己尊严扫地,完全是一个被指挥来指挥去的木偶。

    “你压根心就不在肝上,只顾着想晚上和谁去哪儿吃饭呢,我还不知道你啊!”

    “是有人叫我出去,但是我压根就没同意,还不是考虑你一个人在这儿干活,我爸一个人在家嘴唇还没好吗。就打扫个屋子,你说清楚需要我干什么,我干就是了,你既不说清楚,又要埋怨,你对我最起码的尊重在哪里。”

    “谁家那闺女二十大几了,都快三十了还分不清楚抹灰扫地的头尾,你说养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我现在能干得动,我都能干,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过上自己的日子,怎么办?”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因为围着家务转而幸福的女人!”彭路很不屑地将自己内心信奉的真理脱口而出。

    说完后连自己都感觉这完全就是在针对粉蒲。

    “对,对,对,你说的对,妈也希望你比妈强,不用像妈一样一辈子伺候人,到头还不落好。”

    彭路内心稍稍感觉平衡了些,听粉蒲这翻话又多了几分内疚,默默拿起抹灰布,在粉蒲刚扫干净的卧室擦起了玻璃。屋子里,一时间只听得见抹灰扫地的声音。

    大门哐啷一声被打开,安业从门外直接跳进了院子里,彭纹紧随其后。

    “妈,我听安旭说你让他搬地下室的旧床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粉蒲停下手中的笤帚望向院子,彭纹已经打开客厅的门进来。

    踏进客厅的瞬间,彭纹用惊讶且疼惜的眼神仔细打量着旧屋的每一个角落,这一切在彭纹眼中都是那么熟悉,却又似乎早已远去。当初客厅放两台机器,卧室摆两台电脑,雇佣几个工人,加上自己的努力便初步成就了彭纹的创业之梦。如今厂子越办越大,老屋却尘封已久。

    知女莫若母,粉蒲一下子看出了彭纹的心思,也随着彭纹的脚步里外打量了一翻。

    “妈是觉得那床还很结实,还能用,这楼下用新的也不搭调。”

    “那就干脆住楼上得了,楼下不如租出去。”彭纹是真觉得这楼下没法住。

    “厨房在楼下,难不成我做好了饭再端到楼上去吃啊。我既然要住,就不往出去租,我一个人清静点儿。”粉蒲显得很不乐意。

    “那你就在楼下吃完收拾完,然后上去看电视睡觉。”

    “楼下冬暖夏凉的,我干嘛非得上楼上睡呀,还是有张床舒服,你们给我搬过来就是了。”粉蒲显然又不耐烦了。

    安旭这时候不声不响地从门外进来。温和的笑容打破了粉蒲和彭纹之间僵持的尴尬。

    “你怎么才进来?”粉蒲问。

    “停车去了。”安旭的笑脸盯在了彭纹的愁容上。

    “没钱的时候住个破房子,有钱了还住个破房子,一辈子也不知道图了个啥,五十多了还想不通。”彭纹看着安旭说。

    安旭认真思索着彭纹的话,笑容随之变成了深思。

    “我一个月就那数得着的死工资,你爸又没给过我一分钱,我能有钱了么。”粉蒲很较真的质问起彭纹来。

    “得得得得得,有没有我爸你都把这几句话挂嘴上,谁听多了能不烦呀。”

    “你不愿意听我也没非让你听啊,你非要说我有钱,谁有钱不会花。”此刻的粉蒲又显得特委屈。

    彭纹一时又无法沟通下去。

    “你俩都先别说了,想住楼下咱就想住楼下的办法,要住就好好住,要我看,就把楼下再做个装修,这样住起来至少干净舒适。”

    “这独家院的房子装修起来,需要改动的地方太多了,可不是一两句话那么简单。三五万都不一定能搞定,再说了,我也不想费那心力了。”

    “妈,你只要同意装修,一切就都交给我们好了,钱我们来出。”

    彭纹看安旭的眼神顷刻间放光,一脸愁容烟消云散。

    彭路手中的抹布停了下来,眼眶差点溢出暖流,内心满满的感动和感激。彭路想,父母能有安旭哥这样的女婿,应该比有个亲儿子还知足了,难道他们自己理会不到吗。

    这一刻粉蒲的心也柔软了许多,泪花闪烁,异常平和而知足地指着家里的电线、水管、墙皮说:“当时办厂子用的是三项电,后来也没改,水管需要通到客厅或者卧室来才比较方便,否则冬天洗个手还得跑出去,院子里楼梯下的卫生间淋浴也坏掉了,还有这墙皮都鼓起来了,得钦下来再抹一遍水泥。还有窗框,以前这种木头的漏风,都得换。真要弄,是会很麻烦的。”

    “麻烦不要怕,你既然决定要长期在这儿住,那就想办法改好,以后别再凑合。”安旭果断的说。

    “行了,那既然决定装修,楼下就暂且别收拾了,安旭明天找个懂装修的,妈你想好怎么改,然后一起碰个头做个大概的预算,开始干就是了。”彭纹的一头乱麻顿时峰回路转。

    “行!”安旭的脸上又挂起了笑容。

    “就这么说定了啊,妈,走,今天晚上你重回我那边住。”安旭很是轻松愉快。

    “不了,我今天晚上就住这儿了。你找来装修工人我也得看着他们弄好,你们又顾不上看。”

    “安业呢?光顾着说话了,怎么就没注意他去哪儿了?”彭纹问安旭。

    “我怎么知道,跟你一起先下的车,我出去喊喊看。”

    “刚才晃了一眼,是不是上楼上去了。”粉蒲提醒彭纹。

    “楼上连电视都不能看,他上去能坐得住?”彭纹认为安业一定是去找邻居家同学玩儿了。

    安旭站在院子里喊:“安业!安业!”

    无人应答,赶忙出去找。

    彭路飞奔上二楼,打开门,安业正躺在沙发上拿着粉蒲的手机斗志昂扬,激动万分地玩儿手机游戏。

    “你爸叫你几遍了,你听见没有!”彭路训斥安业。

    “知道了,这局就快完了。下去别告诉我妈我在玩儿手机啊。”双手依然抱着手机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快点吧!”彭路很是生气。

    “姐,安业在楼上呢,告诉安旭哥别找了。”彭路从楼上往下喊。

    安业噌的一下跑出来:“下来了,下来了!”一边不忘给彭路一个会意的眼神,意思是保密。

    彭纹和安旭带着安业走了,剩下粉蒲和彭路。

    涮洗了抹布,彭路端着盆到厨房换水:“妈,能够得着的地方基本上都擦过了,我出去买个擦玻璃神器,回来接着擦。”

    “别买,你擦不了我擦,我能够得着。”粉蒲斩钉截铁,恨不得每个字都用上感叹号。

    彭路知道辩解无效,哪怕是直接买回来都会被要求退回去,也就保持沉默,不多做无用功了。

    “你姐来之前我听见有人给你打电话了,有人约你你就去吧,该干啥干啥,打扫屋子妈一个人就能行,关键是要你也没多大用。”

    “好吧,那你晚上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买点。”

    “还早呢,不觉得饿,饿了我自己去附近小卖铺买个方便面。别操心我,你走吧。”

    彭路终究是出来了,平静地走了十多米,大脑便飞速地搜索回景苑的一路上可能经过的饭店以及有何香软易嚼的食物。脚步也随着心境奔走起来。

    顺路看了几家饭店的菜单,都没有很特别的,眼看就要到家了,彭路又返回其中一家餐馆打包了一份馄饨,心想着如果父亲国庆能将其吃完也是不错的。

    担心馄饨凉掉,彭路一路飞奔。终于乘上电梯,彭路开始深呼吸,使得自己逐渐平静。

    拿出钥匙的那一刻,摒住了呼吸,却依然底气不足。

    打开门的瞬间,家里出奇的安静。沙发上没人,电视也闲着,脱掉鞋,静静地往里走,卧室门敞着,厨房里空锅冷灶。

    一时间彭路感觉有些奇怪,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国庆的电话。

    国庆一声“喂!”

    彭路很是激动:“爸,你在哪儿呢,我给你买了馄饨,回来家里却没人。”

    “哦,我在外面有点事情,一会儿回。你奶奶也不在家吗?”

    “嗯,都不在。”

    “行,我知道了,不用等我。”

    “可是馄饨……”

    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嘟……嘟……”声。

    彭路失望地望着被挂断的手机,心里空落落的。坐在餐凳上无聊地打开微信未读消息:

    “不能光干活不吃饭啊,快到饭点儿了,出来吃饭吧!”五分钟之前李昊发来的。

    彭路这次并没有忘,只是没有来得及主动打电话而已。

    “好的,二十分钟后,丽苑路口见。”彭路回复。

    彭路提起馄饨,选走经过丽苑的小路。

    粉蒲诧异:“跟谁吃饭呢,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有,先给你买了,这才准备去呢,已经不烫了,你赶紧吃,别冷了。”

    “馄饨啊,正想喝口汤呢,行,你去吧。妈晚上吃了这个就饱了。”

    彭路一脚刚踏出门,随即听见粉蒲接起了彭纹的电话:“彭路给我买了碗馄饨,你们别操心了!”

    热气腾腾的鸳鸯火锅,彭路希望自己能够专注于此刻的烟火气,藏起头顶的大乌云。

    李昊透过升腾的白气郑重其事地对彭路说:“我们也认识一段时间了,不知你的父母对我们的关系是否认可。我想我应该找个时间去见见他们。”

    彭路藏在身后的乌云像露了馅儿似的尴尬,好在彭路很理性地回应了李昊的问题:“我们仅仅是认识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而已,加上第一次见面,我们这才见第二回,我们彼此还不够了解,父母又怎么能轻易表态呢。”

    “那你认为怎样才算了解,或者,你还需要了解些什么,我们现在面对面坐在这儿,你想了解的,尽管问吧。”

    “如果没有中间的火锅,你说话的语气无疑就是一名正在工作的警察,而我感觉自己更像是被你审问的嫌疑犯。”

    李昊对彭路的这番话很是诧异,笑着摇头掠过一丝无奈“怎么说呢,你们女孩子都挺敏感,换句话叫神经质。”

    说着,捞给彭路熟透了的羊肉片:“我对你可比对嫌疑犯好太多了。”

    勺子放下,李昊接着说:“其实了解一个人的品性,通过一两次认真的谈话,足够了。谈话的过程中,谈吐举止以及眼神的交流都能够传递出一个人本质上的很多信息,通过这些信息足以判断一个人的内在品性。比如你,通过第一次的沟通,我已经了解到你是个相对单纯,敏感细腻,传统保守而且又热爱生活的女孩。消费方面,你现在不是很有节制,不过也算正常,反正结婚以后,百分之八九十的钱都一定会花在孩子身上。”

    良好的素养使彭路没有直接打断和反驳李昊的观点,她将自己内心的极度不适和本能的排斥都化作高傲而不屑的微笑。

    这个微笑,反倒使李昊有一种成功说服的快感。李昊借着得意豪爽地吞下两大口食物。

    “这家火锅味道真不错!”李昊抽出两张纸巾。

    彭路依旧微笑:“吃好了的话,我们就撤吧。”

    “行,早回早睡,明天又要打起精神上班了。”

    彭路起身到吧台结账,李昊不紧不慢提起椅背上的外套。

    “服务员,结账。”李昊终于穿好了衣服,一手掏着钱包。

    “门口那位女士已经结过了。”服务员礼貌地回应。

    李昊走出门口:“打个车送你回家吧。”

    “不用,刚吃过饭,就当散步了。我陪你拦辆车,然后你早点回去,我家近,没必要。”

    “拦辆车先送你回家,再送我回家不是更好吗?”李昊不解地问。

    “也是哦!有道理。”彭路一时间因为感觉上的相斥头脑都短路了。

    进了家门,国庆的鞋,白韵莲的鞋,还有一双,应该就是小爱的了,三双鞋歪歪扭扭躺在鞋柜边。

    彭路拿起国庆的鞋放进了鞋柜,又将白韵莲和小爱的鞋踢放整齐。

    小爱陪白韵莲在卫生间洗脚,一个坐在小板凳上弯腰捏腿脚,一个坐在高凳上享受被按摩的舒爽。

    彭路轻敲国庆的卧室门,想对父亲国庆说声她回来了,里面却没有吱声。

    彭路轻推开门,看见父亲国庆正在窗边对着手机通话,看她进来,国庆眼神紧张恍惚。彭路意识到打扰了父亲国庆,又赶忙将门轻轻关上。

    彭路走进厨房,灶台上放着半锅没有吃完的米淇,还有已经干掉的做饭时溅出的米粒。洗碗池里的碗还没有洗,不过只有两只碗和两双筷子。

    国庆匆忙挂掉电话:“彭路,晚饭吃过了没有,在哪儿吃的?”

    “哦,爸,刚才回来你不在,正好李昊约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我就去了。”

    “这也认识一段时间了,几乎没听你主动提起过,爸也不好多问,给我的感觉是不温不火,没有年轻人谈恋爱的热情。”

    说到彭路心坎处,被理解的彭路给国庆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我分析主要原因很大程度在你,你一开始已经在无关紧要的方面对人家产生了偏见。谁也不傻,人家必定也不敢太上心。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总是很武断的国庆这才抬起眼神观察了一眼彭路的脸色。

    彭路无奈且沉默,因为话不投机,百口莫辩。

    国庆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交流方式欠妥,马上峰回路转:“当然了,爸也只是从家长的角度提出一些自己的观点和建议。相亲本身就是一个相互了解的机会和相互选择的过程,毕竟终身大事,来不得半点勉强。”

    彭路听国庆这样说,心情稍微好些。

    “不过切记,无论和谁相处,都不花人家的钱,第一次见面吃饭男方付钱显得绅士,你礼貌相让就好,但如果有第二次第三次,咱宁可多付钱,也绝不占便宜。这样才能体现出咱作为女孩子的自尊自爱。若相处之后感觉不合适,也干脆利落,咱谁都不欠。”

    “这是当然,今天和李昊吃饭就是我付的钱,人家看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样子。用理性的态度相处没有错,但我从第一次见面的细节就能明显感受到他难以接受正常的消费理念。”

    “你是如何判断的,讲给爸听。”国庆终于沉下姿态和彭路进入了深层沟通。

    “第一次见面因为人家突然要加会儿班,单位附近除了吉康超市之外没有地方可以去,进去顺便往家里买了些东西然后存放在超市,吃完饭后他帮忙往出租车上放的时候,还多开了句玩笑‘你干脆把超市搬回家得了。’

    “第一次见面他就这样说吗?呵呵呵!”国庆出乎意料的同时也为李昊的这句话感到好笑。

    “这一次吃饭人家聊的更直接,跟警察断案似的,说我在消费方面不是很节制。并且补充一句‘不过结婚之后百分之八九十的钱肯定都花在孩子身上。’”

    彭路朝父亲国庆的眼神望去,她在等待父亲国庆听完这番话的态度。

    “目的性太强,自我自私,完全不会为对方考虑,结了婚只会更计较。”国庆的脸色认真严肃起来,“所以说相亲就是一个了解和选择的过程,不要轻易许诺,更不要轻易拒绝。能成了是缘分,成不了也很正常,咱这小县城,抬头不见低头见,合不合适都平常心对待,给别人留有余地,也是给自己留有余地。”

    “嗯,我知道了。”国庆的话,终于使彭路在这件事情上舒展很多。

    “爸,那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你晚饭吃的什么呀?”彭路希望能将这次成功的沟通继续下去。

    国庆从沙发上起身“我下午有点事情。”接着用目光提醒彭路去看墙上的钟表:“你洗漱洗漱也就到休息的时间了。”

    说罢,国庆回到自己卧室戴上眼镜,翻看公文包。

    沟通戛然而止,十分钟前,白韵莲和小爱刚去睡。钟表的时间不过才八点五十。

    彭路失落地起身,准备洗漱。

    安业睡了,彭纹守在安旭身边,两人一起商量着丽苑的房子该如何装修,是承包出去省心,还是一项一项找工人划算。彭纹建议安旭打电话给几个懂装修的朋友咨询报价,也好比较一番。安旭翻着通讯录询问了几个朋友,承包出去的价格基本都在三万块左右。两人商量后决定,还是承包出去省心,粉蒲住在丽苑,每天也能盯着进度和材料。

    可即便承包出去也没有想象中简单。最快也要等到半个月以后开工,原因是,工人紧缺,本地干木工活的几乎没有年轻人,都是五十出头的老人,近几天的工期都已排满。

    彭纹考虑了再三,和安旭说:“半个月时间虽长了些,但既然决定了要干,就先跟人家工头定下来吧,让他得空过去看下房子。门窗发货慢,尺寸量好先定上,还有地板砖、水泥、油漆、管线需要备多少,得列个详细的清单,然后明确了价格和责任,就可以签合同了。”

    “能行,那我这就跟我朋友说,让他这两三天尽快跟工头约个时间过去看看房子。”

    彭路独自躺在大床上,她想念起母亲粉蒲来,母亲粉蒲这一生,干净利落,勤俭持家,连个麻将都没打过。天生丽质,却从无二心,一退休就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花在家人和家务上。这不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很多男人理想中的好女人吗,可母亲粉蒲为何总是凄楚,少有幸福呢,这一辈子如此的付出值得吗?

    而父亲国庆,年轻时每天抽烟喝酒,还好这些年全都彻底戒掉了。父亲国庆本身就是一个铮铮铁骨,说到做到的汉子。工作上有勇谋能力强,讲作风有原则,生活上懂情趣,有品位,能唱歌能吹笛,会游泳会打球,彭路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多数同学的家长都说不好普通话,而父亲国庆适应新思想新潮流的能力丝毫不比年轻人差。国庆一直都是让彭路仰慕的和崇拜的父亲,可这样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为何经营不好自己的婚姻和亲情呢。

    彭路试问起自己的内心,倘若身边出现一个与父亲国庆相似的男人,自己有没有勇气去选择。

    首先想到的是不会,因为彭路没有办法接受一个男人在共同生活里的专制,亦不能接受一个男人的愚孝以及过分的大男子主义。

    倘若将来的老公不会做饭,也从不拖地,天哪,那他拿什么来证明他爱我。倘若所有的家务都由我一个人来做,呵呵,怎么可能,姑奶奶才不伺候祖宗。不过,如果将来的他是个干大事业的大忙人就另当别论,那我也甘愿小鸟依人,撑起家中一片天,反正家务就是天底下最不需要智商的事情。

    转个身,心想不对,干大事业的人会挣大把的钱,找个保姆就行了,更不需要自己老婆做家务了。

    还是不对,再转过身来,这个小县城里,二三十岁的男人考个铁饭碗的工作,就是万花丛中一点绿了,哪有什么一步登天的人啊,就是有,也压根不会跟自己有任何关系。还是脚踏现实吧,否则白白浪费脑细胞。

    彭路辗转反侧,接着思考:假若真的遇到一个像父亲国庆一样的人,自己也不会像母亲粉蒲,也许相处的模式会是另一番模样吧。自己会仰望着那个铁骨铮铮、一身正气的男人撒娇,会陪着他看风景,倾听他的内心,会将生活的点滴作成浪漫诗句将他融化……

    想到这里,彭路突然明白,其实国庆和粉蒲之间最最不可调和的是三观。只是作为女儿,无论父母何种方式的爱都已深入骨髓,都是一样的亲情。

    “刚刚我爸妈又在逼我找对象了。”微信消息,来自张圆。

    接着又是一条:“差点大吵一架,你说照城就这么大,按照他们的要求上哪儿去找。我也着急,关键是找不上啊,找不上啊,找不上!”外加一个表情“火大!”

    彭路回复:“别跟父母顶撞,他们是拿你当宝贝,才要求高的。我爸妈除了工作就要求是个男的,好像我是捡来的一样。”

    “咱俩情况不一样的,我家有弟弟,所以我爸妈得让我找个有房的才能安心,要不然婚后靠死工资贷款买房,还要养活孩子,那日子怎么过。我爸妈也没有稳定工作,老了还要指望我呢。”

    “有道理,你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女儿。我还没有想过这么多。”

    “你哥刚才又给我打电话了,我一开始没接,可他一直打,只好接了。他太执着,我都不知道该说啥。”

    “我觉得你俩呆在地球估计都找不着对象,要不相跟着到月球去看看?”

    “哈哈哈哈,没发现你还挺幽默么!”

    “温馨提示:你若选择我哥,欢迎并祝福,定下来之后通知我即可。你若觉得不合适,正常,我理解。我们作为老校友,有很多的话题可以聊,做个纯粹的同学和朋友,可好?”

    “刚刚还挺可爱,立刻又一本正经起来。行吧,我知道你自己也烦着呢,一边是哥哥,一边是同学,不想搅合进来,不过我跟你哥也不会有啥,就是跟你说说,没啥哈。”

    “没啥最好,他找你也不太合适。”

    “无奈、尴尬、火大”并列着好多个表情。张圆真不知道这样的聊天如何继续才好。

    “虽然天冷,不过还是建议你喝碗绿豆汤下下火。然后,晚安哦!”彭路终于放下了手机,呼吸顺畅,发泄的感觉好爽。

    这个晚上,粉蒲一人住在丽苑的二楼,脑海里一半是从前生活在这里的片段,一半是此刻现状的孤苦。

    多年前,全家人都住这里,粉蒲还没有退休,每天下班一到家便忙着做饭,而国庆一回家则直奔二楼,打开DVD,装上光盘,拿起话筒陶醉在歌声里。饭好了,粉蒲就站在院子里叫国庆,喊多大声国庆都听不见,粉蒲还得跑楼上去叫。

    那些年因为彭纹干起了厂子,粉蒲和国庆两人工资也大幅上调,家里经济慢慢有了起色。再后来彭路上了大学,粉蒲国庆开始期待每个周五的晚上亲家把小孙子安业送来。粉蒲做饭的时候,国庆会陪着安业玩儿,有时也教安业唱歌。国庆说,孙子安业给他带来了欢乐。

    一晃孙子安业长大了,二女儿彭路也到了成家的年龄,粉蒲的婚姻似乎在将就和坎坷中又回到了原点。眼看国庆已是往六十数的人了,心思还是不能塌实地放在四口之家上。当初年轻时,若能听老父亲的话,不与国庆结婚,那么这辈子,哪怕一直都生活在农村,日子也定和大多数家庭一样,至少平静正常……

    夜已深,月光陪伴着三个女人的无奈与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