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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周一,多个紧急要查的档案,响个不停的工作电话,一群着急办理查阅和借阅手续的人员。彭路正好赶上了生理期,硬撑了整整一上午,下班之后,瘫坐在凳子上,筋疲力尽的彭路,喝口热水的力气也没有了。
千头万绪的哀伤填不满深不见底的迷茫。彭路拿起手机,在朋友圈发出:“累到差点晕过去。”然后将手机装进包里,坚强的起身走出办公室。
崔伟来电:“快到你单位门口了,下来吧。”
“中午有事儿,不回去了。”
“有事儿啊,是去相亲吗?”崔伟用开玩笑的方式掩盖内心的小波澜。
“对啊,相亲去。”彭路也以玩笑回答。
“那,我先回了!”
“好!”
彭路躺在家中床上心情始终焦虑,未能午休。
“头痛欲裂……”犹犹豫豫发出了这条朋友圈,内心对曲星仍抱有一丝希望。
“别硬撑,出去买点药休息会儿。”发来问候的是被遗忘掉的吴鹏。
下午,面对沉重的档案,顿子在查阅过程中顺便帮彭路搬挪了几摞:“彭路啊,眼看过中秋了,你这对象选好了没有?”
“浩哥,现在有一个在市里工作的,还有一个是在咱照城工作的,你说我应该选哪个?”
“怎样开心就怎样选呗,不过哥觉得你还是选照城的比较靠谱,你自理能力不强,依赖心又重,婚后事儿多,你一个人肯定不行。”
“那前段时间我们在路上相遇时,你看到的那个男的怎么样?”
“我没见你在路上相跟过男的呀!”
“那天你骑着摩托迎面驶来,我们还打招呼来着。”
“是啊!”顿子一下子记了起来。
“骑车带我的那个男的,你看怎么样?”
“哥以为你打了个摩的,压根就没看啊,难道他就是你找的那个警察吗?”顿子很诧异的对彭路讲。
“浩哥,你查完资料就去忙吧。”彭路显然不开心了。
顿子一脸无辜的拿着复印件走了。
下班时,彭路打开朋友圈,只有几个闺蜜的问候,曲星从未出现。
崔伟打电话:“等我过去捎上你!”
“不用了,晚上约了闺蜜。”
“你这一天还挺忙,中午相亲怎么样,中不中意?”崔伟这回把玩笑开的很认真。
“人还需要了解,但各方面条件,都符合我的要求。”彭路故意这样回答。
“你啥要求呀,说来我听听!”
“身高、学历、全额编。”彭路深知这样子讲话很不合适,可又不知该如何与暧昧不清,又是老同学的崔伟划清界限。
“你这要求没错,但事实上家庭条件和成长背景尤其重要,改天找机会,我给你好好补上一课。晚上跟你闺蜜玩儿好,如果可以的话带上我也行。”
“得了,我闺蜜已婚,你去了也没戏。”
“开个玩笑,我先回了。拜!”
彭路走出单位门口五十米的地方,吴鹏从他脏兮兮的大摩托上下来,递给彭路一盒药。
彭路不知所措的望着吴鹏,迟迟没有接过药。“你这干嘛呀,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缓解头痛的,病了就得吃药。你上车我带你去吃点晚餐吧,吃完送你回家休息。”
“不了,我妈已经在家做好了。”
吴鹏的面容一阵尴尬:“那我送你回家吧。”
彭路不好再拒绝,只好又坐上了脏兮兮的大摩托。
小区楼下,彭纹正在和几个年轻女人聊天。看到彭路回来,赶忙上前和彭路要钥匙:“妈今天不在,姐没带钥匙,你回家开下门。”
彭路费力的从大摩托上下来。
吴鹏朝彭纹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姐!”
彭纹望着这一身奇怪的行头,礼貌微笑却一头雾水,迟疑后答应了声“嗯。”
彭纹没等走回家,就急着问彭路:“这娃哪儿的呀,你们怎么认识的?”
“同学介绍的,兽医站工作,半个月前见过一面,我明确拒绝了。可他脸皮厚,我在朋友圈发了个头疼,下班他就送药来了。”
“呵呵,那人家是真喜欢你,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看你一有需要人家十分钟就到,可曲星在普城这些小事儿他就做不到,远水解不了近渴。”彭纹小心翼翼的边说边看着彭路脸色。
“你没看到他多黑多难看吗?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跟爸别着急发表意见,别瞎激动,别烦我行不行?”啪的一声,彭路摔上了卧室门。
粉蒲从乡下老家回来,带回了粉团摊好的金黄色煎饼,还有地瓜、茄子好多蔬菜。满载而归很是开心。
“谁在家呢,帮妈把这些东西拿到厨房去。”粉蒲边换鞋边向屋里张望。
彭纹迅速从厨房跑到门口,和粉蒲挤了挤眼。粉蒲一声不吭的随彭纹进了厨房,并关上了厨房的门。
“这周日是中秋节,我想提前一天去看望你的父母,你同意吗?”微信有新消息提醒。
彭路刚刚的怒气瞬间变为了紧张,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总得面对,无论母亲粉蒲给不给这个面子,都得及时告知她,好让她有个心里准备。
彭路从卧室出来,正准备打开厨房门,听见彭纹在劝说粉蒲:“找个机会你好好跟她说说,不敢纵容她这样任着性子把自己给耽搁了……”
彭路闭上眼睛将门打开:“李昊说中秋节想到家里去看看你和我爸。”
彭路没有对粉蒲抱有希望,确切的说彭路更害怕看到粉蒲的偏激反应以及承受粉蒲一发不可收拾的坏情绪。
“好啊,好啊,中秋节妈回去景苑准备点好饭,姐到时侯也过去。”彭纹没等粉蒲反应过来,已抢着答应了。
“李昊说提前一天来,也就是这周六。”彭路望着粉蒲紧皱的双眸,凝重的脸。
“那也行,要不姐周六做一大锅老川汤端到景苑去。这样就省的妈过去忙活了。”彭纹一边洞察着粉蒲的脸色,一边望向彭路。
“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儿!”粉蒲终于开口了,语气强硬且激动,似乎在努力按捺内心席卷而来的怒潮。
彭纹努力控制着焦灼的心情,脸上却流露出无尽的烦躁。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活,生怕一不小心,成为迁怒粉蒲的导火索。静静的,彭纹走进客厅,拿起手机,似乎浏览起了网页。
如此气氛,彭路迟迟得不到粉蒲的回应,悄然回到卧室书桌旁坐下,回复李昊:“我和我爸妈欢迎你到家里来。”
“本来想中秋节当天去,可我中秋又要值班。”李昊在此条微信的最后,加上了一张痛哭的表情。
“周六早上我去买点东西,中午过去,可以吗?”
彭纹也从客厅发来微信:“啥都别说了,让妈冷静的想想,无论如何不可以拒绝人家到家里来,你先提前跟爸说一声。”
隔着一扇门,彭路回复:“知道了。”
“当然可以。”彭路给李昊发送过去。
拨通了国庆的电话:“爸,李昊提出,中秋前一天中午到咱家看望你和我妈。”
“早该走到这一步了,爸准备饺子怎么样,你跟你妈说了没有。”国庆满满的激动夹杂着一屡踌躇。
“还没呢,我想先和你说,然后再问我妈。”
“行,那你跟你妈沟通好,就这样。”提到粉蒲,国庆迅速掠过,挂掉了电话。
这天的晚饭,粉蒲始终眉头紧皱。安旭和彭纹时不时的讨论近来的生意,安业全神贯注在动画片里。彭路突然意识到,彭纹和安旭的生活本是温馨甜蜜的,多出自己和母亲粉蒲太久,真的好不合适。
临睡前,粉蒲敲开了彭路卧室的门,看样子,粉蒲的心情已然平静了下来。
“妈可以过去,但饭得你爸准备,我过去以后什么都不做。”粉蒲站在彭路床边,呼着沉重的气息。
“行,我让他准备,你早点睡吧。”彭路好担心一分钟的平静之后是抽泣中漫无休止的抱怨牢骚。
“让你爸托着良心想想,那家里怎么就只剩他和你那霸道惯了的奶奶两个人,人家保姆也不愿意去吧,谁还能像我一样伺候他们。让他俩把家里清理干净,臭气熏天的别人去了会嘲笑,连我进去都恶心的要吐……”
彭路不作声,以最大的包容心承载了粉蒲强加于她的精神痛苦。
“妈一想起要见他娘俩妈就心酸头痛,浑身不舒服……真是你到结婚的时候了,要不然……”粉蒲刷的一声流起了苦泪,抱怨声不出所料浸泡在了哭腔里。
“你别去了!这总行了吧!我结不结婚扯淡!我去死都比听你在我面前掰扯你无边无际的痛爽多了,我受够了!”彭路掀起被子,冲着粉蒲大吼。
“你翅膀硬了你跟你爸过去,你成天跟着我干嘛,我缺人跟我大吼大叫,盼着看你那张臭脸吗?你可真不愧是你爸的闺女,跟你爸一个德行。你现在就走,去景苑跟你爸过!”
安旭和彭纹闻声过来,安旭扶住粉蒲的肩膀,边往出推边哄孩子一般问:“妈,你干啥呢,跟自己闺女有啥可杠啊。”
彭纹问彭路:“妈跟你说什么了,怎么就吵起来了?”
“姐,你带妈去医院看看吧,她情绪失常多年了。”
彭纹狠狠给了彭路一个白眼。
“她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闺女,她也是你爸的,让她跟你爸生活有问题吗?”粉蒲冲着安旭,气不打一出来。
“妈,我等你把气撒完,撒完就舒服了。水给你倒好放这儿,凉凉再喝,喝完都去睡,安业也到时间,该关电视了。”说完安旭握着拳头捶自己的头。
彭纹关好彭路的门走进客厅。瞅着安旭问:“你的头怎么了?”
“哎,头疼呀!”安旭腼腆的一笑坐靠在了沙发上。
扑哧一声,粉蒲被逗笑了:“你别头疼,这不关你的事儿。妈就是一提起你爸就觉得可恨。”粉蒲笑着又流下两行泪。
“头疼还不早点去睡。”彭纹反问安旭。
“你们都没睡我能睡吗,一会儿仨人吵起来我越发头疼了。”
扑哧一声,彭纹和粉蒲都笑了。
彭路窝在被子里破涕为笑,心想:我这哥比定做的还要好。
周五晚上,彭路下班后花了整整三个小时打扫景苑家中卫生,国庆和白韵莲见势分别出门,结束时彭路顿觉腰酸腿软直不起腰。
周六的早上,彭路先到景苑家,帮着白韵莲擀饺子皮。临近十一点时,接到粉蒲电话:“你到楼下接我。”
于是乎,粉蒲与最熟悉的两个陌生人相见了。
“奶奶,你去歇着吧,我妈包的快。”
“去给我倒杯水喝,我走一路累了。”粉蒲指使彭路。
白韵莲适时的摇摆大粗腿,离开了厨房。
十一点一刻,门铃响了,彭路赶忙开门,李昊提着大包小包进来。国庆和白韵莲各自从卧室出来迎接。
李昊紧张的问好、换鞋,然后坐在了沙发上。
粉蒲从厨房出来:“你们先看会儿电视,阿姨给你们包饺子吃,马上就好。”
“阿姨,不着急,早上起的迟吃的也迟,现在一点都不觉得饿。”李昊笑盈盈的说。
国庆打开电视,坐下来与李昊闲话家常,也不忘问起和李昊一个单位里自己老同学的近况。
白韵莲明察秋毫,谈话间仔细打量了李昊的衣着和谈吐,兴许是李昊的随意和自我,都让白韵莲感觉不到她想要的唯我独尊,又或许李昊给白韵莲的第一印象,谈不上一丁点的喜爱,三言两语之后,白韵莲悄然回了自己卧室。
饭好了,粉蒲盛好饺子,国庆捣好蒜,大家坐下来一起享用。
“味道怎么样?”国庆问李昊。
“香,平时回家少,工作日里吃饭的点又不靠谱,所以单位食堂基本不做饺子。”李昊说着,已经吃下了大半碗。
“好吃你就多吃点,再来一碗吧。”彭路准备再给李昊盛。
“有新下锅的,还得煮个七八分钟。”粉蒲提醒彭路。
国庆为了避开尴尬,刚动筷又放下,来到锅旁用勺背轻推饺子。
白韵莲望着李昊已经吃光的碗,忍不住可笑,又很及时巧妙的在笑容里装进了作为长辈的疼爱与包容。
“煮好了,来阿姨给你捞上。”粉蒲伸手去拿李昊的碗。
“不用,我自己来。”李昊自己端起碗,走进厨房。
“叔给你盛。”国庆伸手接碗。
李昊伸手拿勺:“没事,我自己可以。”
李昊丝毫不拘束,狼吞虎咽又是一大碗。吃完感觉还能再加几个,自己动手,汤都能喝个够。
粉蒲客气的问李昊:“吃好了吗?”
李昊来不及答话,忍不住一个悠长的饱嗝。
“这说明饺子是真香,你吃好了我们都开心。”国庆帮李昊解围。
饭后沙发上小憩一会儿,李昊知趣的表示要回家了,不影响大家午休。
李昊出门不到十分钟,粉蒲也收拾包走了。
彭路留了下来,希望午休之后能听一听父亲国庆对李昊是个怎样的看法。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起床后国庆已经出去了,彭纹打电话说马上过来,彭路伸伸懒腰,望向窗外,莫非自己真的要与一个谈不上半点喜欢的人结婚?
晚餐之前,国庆回家,彭纹和安旭提着大包小包,带着安业也一起来了,还端来了一锅热气腾腾的老川汤。
白韵莲闻着老川汤的香味儿走出卧室,对安旭和彭纹一贯的冷脸消融了许多。
安旭拿出了碗筷,彭纹给每一个人都盛好了饭,安旭又拿出一个大盘子,用来放置仍旧热乎的泡沫面馍。
“爸,你中午见完李昊,感觉怎么样?”彭纹迫不及待的问。
“呵呵,第一次到家里来,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不过古话说的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男人做执法人员,入警察这一行,职业是没的说的。关键还是得尊重彭路的意思。”
彭路听的出,对于李昊,国庆看上的仅仅是工作。
“工作性质决定他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这个社会沉闷内向的人远没有自来熟的人适应的快。对了,前几天看到一个男孩送彭路回家,光知道是兽医站的,也不了解其他情况。”彭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怎么从没听彭路提起过,认识多久了,什么编制,身高咋样?”国庆一脸好奇的问彭路。
“就见过一次,已经明确表示不合适了。编制应该是全额事业,也是考上的。”彭路机械的回答。
“那你认为你和李昊目前的关系考虑结婚是否成熟?”国庆郑重其事的问。
“从来没有想过。”彭路的回答很认真。
国庆脸上立刻蒙上了一层冰冷的霜,气氛瞬间变得让人窒息起来。
“谁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你自己也一样,倘若你身材窈窕,工作又有编制,按你想象的找也许还有可能,你在选择别人的时候,也要看到自己的不足。”彭纹平和的讲。
白韵莲、安旭包括安业一齐看向彭路,唯独国庆低头吃饭。
这顿饭彭路吃的坦然,因为自己说了真话。
饭后,彭纹刷洗了碗筷。节假日期间,厂里工人放假,彭纹陪着安旭亲自到厂里去加班。
前脚刚走,安业就跑电脑旁打起了游戏。
白韵莲舒坦的倚靠在沙发上:“这锅老川汤味儿可真不错,浓淡适宜,正合我的口味。没有保姆,好长时间也没人给正儿八经的做个饭了。”
“想吃还不好办,哪哪儿都有卖的。”国庆对白韵莲说。
“诶,出去吃来来回回不方便,让你给我买你能记得几回?”
彭路一心只看电视,不多言语,她知道此刻没人想听她说话。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一看,是吴鹏,彭路条件反射般的按下了静音键。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看电视。一分钟后,用余光望向手机屏,响铃终于结束了。
国庆想问些什么,又决定不问。
叮铃铃……,手机再次响起,彭路出乎意料被吓了一跳。
“谁的电话你故意不接?”国庆终于按捺不住提出了疑问。
彭路不得不接起电话。
“喂,彭路,你能出来一下吗?”听的出吴鹏在努力给自己的声音打气,却依然底气不足。
“这么晚了,就不出去了,有什么事儿就在电话里说吧。”
“还是希望你能出来一下,我在你家楼下,就五分钟,行吗?”吴鹏恳求到。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彭路诧异的问。
“你忘了我上次送你回家,还碰到了咱姐姐。”
“哦,不好意思,那是我姐姐家,我不住那儿。晚上天凉,你先回去,有事儿微信上说,好吗?”
“你家在哪儿我现在过去,只需要五分钟,我有东西要交给你。”吴鹏企图用自己的执着来感化彭路的心。
“好吧,那你到景苑小区门口,我现在出去。”彭路不是因为感动,只是为了尊重。
小区门口,吴鹏穿着薄薄的外套等候在月亮之下。
看到彭路出来,吴鹏激动的拿出准备好的礼物给彭路。
彭路接过包装精致的手提袋:“这是什么呀?”
“送给你的礼物,回家再看吧,还有这个,拿着。”说罢,又递给彭路一个心形包装巧克力盒。
“对不起,这些东西我都不能要。”
“我不会拿回去的,你若实在不喜欢,也不要当着我的面扔。”吴鹏的面容很是尴尬,声音开始颤抖。
彭路拿着礼物不知该说什么好,吴鹏的眼睛里投来了满满的真诚和挫败的惶恐。
几秒过后,彭路还是软下心来,以礼相待:“到家门口了,要不进去坐坐?”
吴鹏一个扭头跑进了身后的小超市,提了箱牛奶意气风发跑出来:“走!”
“你这是干嘛呀!”
“哪个单元,走吧,中秋月圆,这是带给叔叔阿姨的。”
彭路懵圈,一会儿的功夫竟越欠越多。
进了家门,吴鹏很不自然的换了鞋。
“叔,在家呢!”
国庆戴着花镜微笑点头,吴鹏毫不搭掉的穿着打扮,还有一脸黑红的乡土气息,以及身高马大、结实笨重的身躯着实让国庆感觉这次相见很是意外。
在餐厅喝水的白韵莲默默瞅了大半天客厅坐着的这小子。
吴鹏不经意间发现餐厅还坐着个老人家。
“她是我奶奶。”彭路说。
“奶奶好,看起来身体挺硬朗,多大年纪了?”吴鹏主动和白韵莲搭起了话。
“你猜我多大。”白韵莲反问吴鹏。
“不知奶奶可有七十岁,要我说,您这身体可比农村五六十的老婆婆们看起来要好得多。”
八十岁的女人也依然喜欢听奉承之言,白韵莲笑的两眼眯成了缝:“你哪个乡的啊?”白韵莲适时的问起了重点。
“我鹤岭的,奶奶知道不?”吴鹏调侃了起来。
“都是照城人,怎么会不知道,鹤岭之前可是咱照城出干部比较多的地方。可是近年来县城周围的乡镇个个变化都特别大,鹤岭基本还是三十年前的老样子,我说的对不?”
“奶奶,看来您对鹤岭乡以及整个县城的发展都挺了解。鹤岭地处偏远山区,常年干旱,除了红苗谷和土豆,基本也没什么产业。拿我们村来说,年轻人基本上都走出了村子,留下的一年比一年少,目前常住村里的,没几户人了。可要说变化,多少还是有的,变化不大而已。”
国庆为彭路和吴鹏各沏了杯茶:“你们聊”!然后回卧室看起了报纸。
白韵莲眨眼的功夫就看明白了国庆的意思,也随之起身:“你们年轻人聊天,我就不打扰了,我到卧室看电视去,对了,我今年八十多了,你猜的可不准。”
这下子,彭路和吴鹏单独坐着很是尴尬,吴鹏不停的在找话题,彭路强颜露笑脑子却在嗡嗡嗡响,吴鹏究竟说了什么,彭路大都直接排斥在了耳朵附近。脑海中循环滚动着一排排相同的字幕:没人坐下来陪你说话,该走了吧!
见彭路不怎么搭话,吴鹏话确实少了很多,可还是会坚持着一副亢奋的笑脸,时不时的评论电视节目和演员。这一坐,就是整整一个半小时。
彭路看看表:“九点多了,你住单位,门房不会锁门吧?”
“没事儿,我有钥匙。”吴鹏还真理解为彭路在关心他。
天哪,我该怎么办,彭路内心烦躁了起来。
安业唰的一声打开卧室门,纵身一跃跳到了沙发上。
“哇,这本领高强,一般人可做不到。”吴鹏夸赞起安业来。
深受鼓舞的安业跳的越发来劲儿。嘻嘻哈哈蹦跶了好一阵子。
“安业,自己去卫生间洗脸洗脚。洗完你爸妈就该回来接你了,省的你回家再洗浪费时间,明天还要早起去上钢琴课呢!”
这回吴鹏兴许觉察到了些什么:“再坐个五分钟,我也回,不影响叔叔和奶奶休息。”
“我奶奶每天晚上八点多就睡了,这会儿早睡着了。”彭路淡淡的说。
“那我去和叔叔打个招呼再走。”
“嗯,好,我爸他还没睡,在他卧室看报纸呢。”
吴鹏轻轻推开国庆卧室的门:“叔,不早了,我回了,你们早点休息。”
国庆一脸客气的微笑:“好,天黑了,路上注意安全。”
刚送走了吴鹏,门铃便响了,彭路拿起接听筒按下了开锁键,国庆抱着暖手宝坐在了沙发上,等着彭纹和安旭上楼。
“彭路,刚走的这小子多大来着?”
“比我小一岁。”
彭纹和安旭回来了:“彭路,我刚看到那天送你那男孩下去。你不是说拒绝人家了吗?怎么还让人家来。”
“姐,我真懒得搭你话,要你这么说不来的就是我不让人家来了吗。”
“来了的说明人家有意愿跟你更近一步,从而考虑结婚,不来的你想也没用。一过中秋,离过年就不远了,我看你就在这俩人中间选一个,赶紧把婚给结了。”彭纹对彭路说话,总是这么直接。
“一个人本性的好坏基本上见一面就能看出来个七近八,今天见的这俩孩子我认为都很踏实质朴,大的方向上都没问题。要说选择,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事业编,一个跟人打交道,一个跟猪牛羊打交道,这还用选吗?”
“你们看上了谁你们自己去跟他过,别把你们的意志强加在我身上。”没等说完整句话,彭路已经泣不成声了。
彭路毫无预兆的痛哭,国庆着实被吓到了,彭纹和安旭都傻眼了。
国庆在这一瞬间突然意识到拿编制、发展前途这些太过死板的框架来定义彭路的爱情确实显得无情,没有从彭路的意愿出发考虑彭路的真实感受。刹那间,国庆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爸,不管公务员还是事业编,总之收入都是稳定的,都不担心没饭吃。要说前途,以后谁会怎么样真的不好说,男人被死工资捆绑也不一定是好事。隔行如隔山,兽医这行也一定有人家的发展空间,只是我们不了解。就眼下来看,成家后人家至少能按时上下班,兼顾工作和家庭。所以各有利弊,谁对彭路好,彭路就选择谁。”彭纹一番话,安旭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你说的对,强扭的瓜不甜,彭路自己来做决定,咱们的建议仅供参考。”国庆话语里饱含了对彭路的歉意。
彭路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
“安旭,去叫安业别玩儿了,明天还得早起去普城上钢琴课。”彭纹又开启了叨叨模式。
“把精力放在文化课上才是正道,学个钢琴还跑市里,时间浪费的不少,也不过是个兴趣爱好。”国庆对彭纹和安旭讲。
安旭看看彭纹的脸色,彭纹不动声色,以示坚定不移。
“彭路,你别走了,晚上就住这儿,安业明天一早的课,上完我们早些回来,中午大家一起出去吃。”彭纹安排完彭路,转头将不确定的眼神望向父亲国庆。
“行吧,出去吃的话尽量早些,回来还能睡会儿。”国庆答应了。
彭纹开心激动:“安旭,那你一会儿回家先预约好餐厅再睡,要不明天准没位子。”
“行!”安旭给安业穿着外套,掷地有声的回应。
这个晚上,淅淅沥沥的秋雨打破了夜的宁静。国庆迟迟不能入睡,他明白彭路更希望能找个既看的顺眼,又聊得来的人。不考虑现实因素,曲星也许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大女儿彭纹的观点,还是更切实际一些。作为父亲,他不求自己的女儿荣华富贵,只希望女儿能与一个真心疼爱她的人结合。在女儿彭路抉择的关键时期,国庆计划找个时间和彭路认真的沟通一次。
辗转反侧的彭路,在朋友圈发出四个字“窗外好烦!”
中秋聚餐,安旭定在离家很近的一家酒店,国庆和粉蒲没坐在一起,且自始至终无一句交流。但彭路却比任何时候都感觉幸福和知足。安旭提议全家人举杯相敬的瞬间,彭路悄悄拿起手机,记录下了这珍贵的一刻。
曲星微信祝福彭路:“中秋快乐!”
彭路回复:“你我共此时,同乐!”
好长时间的消失,偶然间四个字的祝福,彭路不明白,这是朋友间的问候,还是情人间的思念。彭路已没有力气在这种难以名状的沉默中消耗了。
中秋的晚上,彭路破釜沉舟在朋友圈发了这样一段话:“没有陪伴和交流,没有沟通和理解,没有时间,一切从何谈起!我似乎看到了电视剧中的情节,一段离奇的故事,遗憾的是,男主人公自始至终都没有勇气表达自己的想法,终究只能独自流泪……你可知道,你要的是面子,你丢掉的是真实!”
朋友们纷纷发来评论:“求细节”、“什么情况?”、“恋爱的节奏!”。
彭路始终没有等到曲星的任何回应。每条朋友圈都必定点赞的吴鹏却将这一条空过了。
中秋已过去三天。昼,一天天变短,夜,越来越长。
国庆在下班时间给彭路打电话,约彭路晚饭后陪自己散步。
作为女儿陪父亲散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可这些美好的画面几乎全都停留在童年时光的记忆里。不知从何时起,亲情的陪伴变成了种种不理解以及针锋相对催化而来的煎熬和尴尬。
国庆亲自开车,载着彭路来到了森林公园。
“从左边的坡上去,绕一圈返回,一路快走,来回需要两个小时。爸试过多次了,你能坚持下来吗?”国庆问彭路。
“你行我就行,走吧。”
“这一年来我们没住在一起,爸和你之间也没有深入的沟通。在你找对象这件事情上,爸了解情况也不够及时,你更不愿意主动和爸沟通,所以呢,爸今天想借此机会,认真的了解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也从过来人的角度给你一些忠告和建议。”
这样的开场白使彭路颇受感动,彭路分外珍惜国庆的良苦用心,她仔细聆听并思考着国庆讲的每句话,头顶有星空笼罩,身边有绿树环绕,最重要的是,此刻的亲情平静而温和,话语间充盈着理解、尊重和包容。彭路做回了幸福的孩子,感受着父亲国庆深沉的爱。散步的行人彼此路过,不经意间总有目光的交集,彭路暗自骄傲,自己身边有最爱自己的父亲。
“爸,我知道结婚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但我也确实没有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只有和曲星在电话里还聊得来,但几次见面,感觉他的内向也确实让我很累。我考虑过家庭条件,但多数人的条件差距只不过在一套房子范围之内,条件特别好的,也不会关注我这种其貌不扬的。我们这代人,只要有真本领真技术,几十万一套的房子并不难实现,所以着眼于当下是否有房有车,未免目光短浅。我也知道公务员稳定,前途相对来说更光明些。但倘若没有一个良好的道德操守,是走不长远的。想到这些,我难免担心贫寒家庭长大的孩子,在仕途的路上,经不住功利的诱惑。而我自身,更看中一个男人的修养和担当,希望在婚姻里,能够获得长久的心安,也给未来出生的孩子,营造一个平静温馨的避风港,让孩子在静好的岁月中快乐成长。”
“你考虑的有一定道理,但谁的一生都不可能风平浪静,都会遇到挫折坎坷,失意在所难免。眼下还是要做出选择。”
“爸,小时候老师调换座位,我总希望能自己选同桌。后来发现,自己选的同桌彼此都对对方抱有很高的期望值,相处不久往往大失所望。而老师直接安排好的那些同桌,最后大多开出了友谊之花。既然人心是善变的,世事是无常的,不如顺应命运的安排,谁在对的时间适时出现,就选定谁。”
国庆沉默了好一阵子,来咀嚼彭路的这一番话。有些酸楚,却又耐人寻味。
许久,国庆追忆起了自己的年轻时光:“那年,爸在岭村插队的时候,处过一个家境不错的女孩,我和宿舍队友们出去劳动的时候,她经常跑去给我们几个做饭,洗衣服。有一次中途回宿舍,远远的看到她打好一大盆清水准备涮洗几个人的裤子,挑挑拣拣挑出了副县长儿子的那条先放进了清水盆里。从那以后,爸便再没有主动和她搭过话,也从未提起过此事。”
“爸,如今是相亲时代,多数人注定要经历相互选择的过程,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没有确定关系之前,都只是普通朋友,仅此而已。”
国庆点头表示赞同。
“有很多方面,你是需要向你姐学习的,比如做事的态度,做人的胸怀。人家能把婚姻经营的美满,生意蒸蒸日上,靠的不光是吃苦耐劳的精神,更多的是让人放心的人品和海纳百川的胸襟。”
“最重要的是她遇到了值得的人,倘若安旭哥脾气像你一样固执暴躁,他俩还谈什么和谐美满。”彭路试探着讲出了这样的话。
国庆沉默了片刻,待到行人很少的一段路上,接着向彭路说:“我和你妈这辈子缘份已尽,往后余生还有二三十年的时光要各自生活。你们也都要照顾自己的事业和家庭,有空了多去看看你妈,也去看看爸,没空的话打个电话问候一声也可以。对你妈好点,毕竟她是你们的妈妈,但是爸和你妈之间,早已如陌生人一般相见无言,往后的岁月里,也希望我和你妈能井水不犯河水。哪天爸老了,只要生活还能自理,你们就把我送养老院去,倘若瘫痪在床,需要人照顾了,爸很清楚,花钱顾保姆最多也就能做个饭扫个地,尽管这样,也绝不让你妈来伺候我,爸个人吃喝拉撒,就只能麻烦你们姐妹俩亲力亲为了。”
这一席话,彭路感觉遥远而酸楚,她加快速度,不想再听下去。
国庆叹声气,将心情稍作调整,追上了彭路。
“彭路,你现在身边都是临近三十的大龄青年,个个都很现实,没有人会在看不到希望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所以兽医站的这个男孩,在你明确拒绝之后依然愿意放下面子继续追随,说明他是真心喜欢你。这个行业听上去有些边缘化,但好处在于他能顾家,你在家务方面能力欠缺,婚后的家庭琐事也是需要人来打理的。”
“爸,我们都不是十七八岁的懵懂少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还会被巧克力,小礼物所打动。他的这些行为,你不认为很幼稚吗?”
“也是,你这样分析也有道理。总之,你已经到了需要果断做出决定的时候了。爸特别担心由着你的性子耽误到三十岁,到那时可就真的没有选择余地了。爸今天晚上跟你讲这些,就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对自己负责,尽快做出决定。”
这个晚上,晚安前彭路在朋友圈发出了这样一段话:“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把脾气冲最亲的父母发,之后还理所当然等父母给自己台阶下,独立面对生活之后,身边的人还会给我这般宠爱吗?”
即刻,吴鹏发来微信:“见你第一面,我就认定你是我要娶的人,我爱你,我愿意给你一生的宠爱和依靠,相信我,嫁给我吧。”
看着微信,彭路淡淡一笑。心想吴鹏这小子,真是自不量力。不过有勇有谋,果断表白,虽说鲁莽,却也像个爷们。彭路决定,自己也干脆一些,还他一顿大餐,给他的父母也送箱牛奶,然后把所有礼物折合人民币,统统还给他,这样就不欠他什么了。
十一假期的第一天,李昊邀彭路出来玩儿。
出门前彭路准备了一箱牛奶提前放进了后备箱。路过李昊家门口时,彭路主动提出:“我进去看看你的父母吧。”
李昊慌忙给自己妈妈打电话。
这样的见面有些唐突,第一次见到李昊的父母,感觉他们算得上干净利落之人,家里也整齐有序。李昊妈妈为没有准备好饭菜招待彭路而满怀歉意。李昊父亲则坐下来问彭路一些家长里短。
只是这一问,彭路好不自在,本只是想来还一份人情,却发现李昊父母早已把自己家从老到小,所有的直系亲属全都摸清了底细。
当李昊的父亲问起彭路“你爷爷的父亲是做什么的”时候,彭路真的尴尬无语。
好在俩人着急去玩儿,彭路终于摆脱了盘问。
在去往景点的路上,李昊问彭路:“你爸妈平时应该沟通很少吧?”
“此话怎讲?”彭路诧异且本能的排斥起来。
“那天在你家吃饭的时候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我是当警察的,善于研究和分析人的心里。而且十拿九稳错不了。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可以反驳。”
彭路沉默。
“我们没有讨论过关于婚姻方面的设想,我想知道你认为恋爱谈到什么程度可以结婚?”李昊望向彭路。
“恋爱到什么程度?我们充其量只能叫做相互了解好不好,并且是正在了解。我们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一共也不够三个白天,这叫恋爱吗?”彭路无奈的反问。
“可是全国上下的警察都这样,只要进了这个系统,没一个不忙的。我也想朝九晚五,我也想过节假日,可是没有办法,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不仅明白,并且能够理解,可你却在假装不明白,谈恋爱需要发乎于心的真诚,细微之处的关心,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婚姻也必须建立在这些基础之上,才能有勇气携手,从而迈向远方。”
李昊一脸的失落。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彭路想要的并不只是他公务员的身份和保障。而他要娶的,也必须是一个独立自主,能够担当起家庭重任的女人。
这天晚上,吴鹏打电话约彭路一起吃晚餐。
彭路异常奇怪:“放假了你怎么还在单位,你不回家吗,你爸妈该想你了,明早坐上班车回吧。”
吴鹏支支吾吾,尴尬了半天不知说啥:“那……那……我们先一起吃个晚餐吧。”
“我已经吃过了,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儿,先挂了。”
安旭下班回来,推开彭路卧室的门:“一直呆在家干嘛,手机有啥好看的,跟小对象出去吃饭约会看电影才是正事儿!”
“哥,你告诉我对象在哪儿呢?”彭路反问。
安旭一脸懵。
你坐到家,躺床上,他就有了。”说话的人是彭纹。
“她自己不上心,咱们说啥都没用,别管她。”彭纹冲着安旭喊。
彭路一下从床上坐起,摔门走人。开车绕着县城吹冷风,不知哪里才是目的地。最终又将车停在了和父亲国庆散步的公园旁。卓依婷的《曾经最美》、张栋梁的《等你孤单你会想起谁》、江美琪的《那年的情书》,音响里循环播放着当年校园里的流行歌曲,想到如今尴尬的年龄,不由的趴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咚咚咚,驾驶座车窗玻璃被敲击的声音。彭路抬头,零零点点的水珠像眼泪一般从玻璃上滑落,只见车外一个人影快速跳转到挡风玻璃前,彭路这才看清楚是吴鹏。
凌乱的抹去泪痕,打开门:“上车吧,你怎么会在这儿。”
“每天早晚,我都会坚持在公园跑步。刚刚下雨了,准备回,看到车里像你,但不确定,在玻璃一角看到挪车电话是你的,瞬间觉得激动和兴奋。”
“我送你回吧。”彭路说。
吴鹏受宠若惊的望着彭路:“我一个大男人,这点雨算什么。这首《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是我们高中那会儿听的歌啊。”
“是呢,你喜欢吗?”
吴鹏毫不犹豫的说:“你喜欢,我就喜欢。”
“那就一起听吧。”彭路将音量调大,继续趴在了方向盘上。而吴鹏,盯着彭路的发际,看了好久好久。
回家时,吴鹏坚持坐彭路的车送彭路回家,然后再自己冒雨跑回单位。
“细雨绵绵,每首歌都宛转而美妙,谢谢你陪我聆听。”睡觉前,彭路更新了朋友圈。
次日一早,吴鹏打电话约彭路一起吃早餐。
“我妈给我做好了,要不这样,你自己先吃,我起床洗漱完给你打电话,然后我开车送你回去。”说完,彭路伸伸懒腰起床,默默的告诉自己:坚持原则决不相欠,顺便按照张圆的办法试一试。
吃过饭,彭路告诉粉蒲出去玩儿了。然后出门买了箱牛奶放进了后备箱。
吴鹏因彭路的出其不意而喜出望外。匆匆吃过早饭,紧张的等在路口,慌忙拿起手机给老家二姨打电话:“姨,给我准备一麻袋新谷子,再给我准备一编织袋核桃。有急用,只好麻烦你了,我现在开车回去拿。”
“早上刚和你妈通过电话,她没说你要回来呀?”吴鹏二姨大大的嗓门将大大的疑问拉的很长。
“我这就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吴鹏仓促挂掉电话。
此时彭路已经将车开到了吴鹏身旁按响了喇叭。
吴鹏上车后,彭路问他:“你家有多远啊,我从来没去过鹤岭。”
“差不多二十五公里路程。”吴鹏回答。
“我对公里没概念,你告诉我车开到你家得多长时间。”
“路不太好走,你开慢点,好在我们那儿从来不堵车,最多也就一个小时。我给你指路,你放心走,今天我带你鹤岭一日游。”
“噗,彭路差点笑喷了出来,出于尊重,及时憋了回去。”
不经意间,吴鹏悄悄拿起手机:“妈,在家吗……你去卫生院干嘛……哦,没事儿,我一会儿回呢……两个人,回去说。”
“你妈不知道你要回呀?”彭路问。
“这不刚刚打电话了,她输液着呢。”
“阿姨她怎么了?”
“没事儿,可能有些不舒服吧。”吴鹏毫不紧张却又支支吾吾。
一个小时,一路紧拐弯,车子终于驶进了鹤岭乡。
“时间还早,先去家里还是先去玩儿呢?”
“先去看看阿姨吧,你妈妈正在输液呢!”
“我妈就在前面二十米处的卫生院,你真决定要去啊?”
彭路开门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了牛奶:“走吧。”
走进病房,已经输完液的两个女人分别躺在床上。
吴鹏走到自己妈妈身边:“这是彭路,人家来看看你。”
吴妈妈一脸害羞,在床上稍稍扭动粗胖的身体,并不言语。另一床的女人像看外星人一样死死盯着彭路。
“阿姨,听吴鹏说你不舒服,特地过来看看你。”
吴妈没动嘴唇,含糊不清的“嗯。”似乎有意微笑,却又故作端庄收回了微笑。害臊一般坐起了身,目光注视着自己穿着花袜子的脚,脚趾不停的动一动,以此来掩饰内心的空虚和场面的尴尬。
“我们输液,是怕医保卡上的钱过期作废了!”邻床的女人自言自语到。
“啥?”彭路诧异的望向吴鹏。
“妈,你歇会儿回去做点饭。记得买点肉。”吴鹏黑黑的脸颊下瞬间泛出了羞红。
“彭路,走吧,我带你去玩玩儿。”
既然吴鹏叫着走,彭路索性对吴妈说:“阿姨,那我们走了。”
“吴妈坐在床上点点头。”彭路和吴鹏就这样走了。
鹤岭山脚下,吴鹏要彭路停车。然后火速下车买了箱牛奶,跟彭路说:“你等等我。”
彭路好奇随之下车:“这儿就是你家吗?”
“不是。”吴鹏边往里走边回应着。
于是彭路停下了脚步。她完全搞不懂吴鹏在做什么。
两分钟的功夫,一位五十左右的瘦高男人扛着一个特大号的麻袋走出来,吴鹏扛着一个小些的编织袋跟在其后,并指着车对彭路说:“把后备箱打开。”
彭路赶忙打开后备箱:“这是你们要捎往城里去的东西吗?”
“是拉回城里,不是稍。”吴鹏一脸诡异。
“哦,行,只要车里放得下,你们尽管放。”彭路望着被压矮了半截的车子,一脸茫然。
一个女人匆匆追了出来:“等会儿,叫这闺女进来,姨中午给你们做饸饹面,吃完再走。”
“不了,姨,我让我妈回家做了,我们上山上玩玩,然后下来回家吃。”吴鹏说。
“那玩儿的回来先在姨家吃点,然后再回你家吃。”
“别麻烦了二姨,回吧。”吴鹏站在车门旁边说。
“我们走了,阿姨。”彭路礼貌的再见。
“去玩儿吧,这闺女真漂亮!”二姨笑盈盈的脸上散发出喜悦的光芒。
鹤岭山上,吴鹏忙着给彭路介绍和拍照。彭路则一心感受大山的厚重之美,仔细浏览每一处角落,全力做到不虚此行。
下山之后,彭路第一次走进了吴鹏的家。
外观上看,两层小院,外墙新刷的粉色,在绿树的辉映下别具一格。
进去之后,彭路惊呆了:屋子中央放着暗淡掉漆的红色八仙桌,两旁配有椅子。桌后并没有按惯例摆上条案,墙上也无中堂。一张崭新却已过时的大理石餐桌是这个家唯一的现代化家具,一台模糊于彭路四五岁记忆的老式二十寸彩色电视,一张边框粗糙用蓝漆粉刷的木床,就是这间屋子全部的家具。白色地板砖是新铺的,凌乱的脚印看得出多日未曾打扫。窗台上、桌椅上、电视机上处处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彭路简单打量之后,凑合坐在了床边。
吴鹏将电视打开,遥控器递给彭路。
吴妈在隔院相望的厨房里做饭,吴鹏过去帮忙。
彭路不想手上沾灰,始终没动遥控器。一个人坐在床边,心想,这个地方居然还是二十年前腰后村村民的生活水平啊。
门帘突然被掀开,吴妈进来了。没有热情,没有笑脸,那神情像极了一个被动完成任务的孩子,双手背后,靠墙,一字一顿的对彭路说:“我们这里条件不好,不过你们以后不住这里,住城边的上今村。”
彭路原本洋溢着笑脸表示尊敬,可吴妈的面容并无亲近可言,再加上这样无头无尾,横刀直入的通知式聊天实在让彭路无言以对。
一时间,彭路收起笑脸,继续看电视,表示吴妈通知错了人,这完全是误会一场。
吴妈通知完毕,像完成任务似的立刻扭头返回厨房。
吴鹏端着一碗手擀面放在了餐桌上,又赶忙拿来抹布擦干净了整个桌椅。
从来不挑食的彭路,挑起一筷子面条之后,肥肉的腥味加上半碗油,实在令她作呕。
吴鹏也看见了明晃晃的半碗油:“算了,吃不下就别吃了,呆会儿到了镇上看有没有卖饭的给你买点。”
“那你悄悄端出去倒了吧。”彭路把碗推给吴鹏。
吴鹏拿起筷子,端起碗直接往自己嘴巴里拨拉。
彭路傻眼了,这刚见两三面,彼此都不熟悉,吴鹏怎么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呢。
“别吃了,都是油。”彭路劝吴鹏。
“没事儿,城里人都吃瘦肉,我们村肥肉却比瘦肉贵,农民们认为肥肉油水大,招待客人有诚意有面子,没料到我妈买的这么肥,一点瘦的都没有。”几句话说完,吴鹏便把大半碗饭全都转移进了肚子里。
临走时,吴妈塞给彭路一个红包,彭路明白,这个红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要的,于是想尽一切办法拒绝。哪知吴鹏直接放进了彭路的包,直奔车旁。
几位邻家老婆婆出来旁观,凑到吴妈身旁问:“这是你家儿子带回来的闺女呀,这车是也是这闺女的吗?”
吴妈不动声色的一声“嗯。”然后走到车旁往里瞧。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用尖酸造作的声音喊着彭路问:“你这车里怎么会有草帽?”
彭路认为自己车里放什么无需多和外人解释。吴妈看到车的虚荣膨胀和看到草帽的大惊小怪着实让彭路远而敬之,一时间,彭路不作任何理会。
吴妈执着的看着彭路等待回答,并再次用更为迫切的声音追问:“你这车里放着的是谁的草帽?”
吴鹏这下急了,赶忙上前拉住自己妈妈:“别问了!”
吴妈很听吴鹏的话,站到一旁看着彭路和吴鹏上车,目送车子开走。
彭路按下玻璃:“阿姨,我们走了,您回吧。”然后加足油门离去。
这天晚上,粉蒲问彭路:“你既然认为这个吴鹏不合适,怎么还拿回人家这么多东西,还要了人家妈妈给的钱?”
“人家非要给拿的,当时也没办法拒绝,你别担心,我已经想好了,这些东西都可以折合人民币,然后双倍还给他。”
晚睡前,彭路在朋友圈发出了几张鹤岭山游玩的照片,正回复着几个闺蜜的评论,曲星打来了电话。这对于彭路来说,是个意外的惊喜。
曲星在电话那头认真且沉重的向彭路开口:“彭路,你有勇气嫁给我吗?”
“情投意合,相互选择,为何要谈勇气。”
“因为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同。概括的说,就是价值观不同。”
“你我都是愿意担起婚姻责任的人,爱足够了,什么都不是问题,没有爱,一切都无从谈起。”
“能够遇到一个不在乎我一无所有的女孩,我真的很幸运也很感动,但……还是让我认真想想。”
“既然你没有想清楚,又为何给我打这个电话。我这样的年纪,已经经不起你的犹豫了。”
曲星一声长叹:“我知道,可我是个男人,必须担当起更多的责任,先这样,挂了吧,容我认真的想清楚。”
彭路挂掉电话久久不能入睡,眼泪不知不觉浸湿了枕巾,为这个尴尬的年纪,为不得而知的命运,为现实的浮躁,内心的孤独,每一滴泪水都饱含着苦涩和迷茫。
温室里的花儿眺望窗外寒风露宿的草儿,花儿心生敬畏,佩服草儿的坚韧,草儿欣赏花儿的纯净善良,希望陪花儿一起成长。
花儿好开心,希望草儿搬进温室里,草儿拒绝了。
花儿伤心,决定随草儿去,草儿又犹豫了。因为草儿不知道自己能给花儿什么,尽管花儿什么都不要,草儿仍感愧疚。
草儿告诉花儿:“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不一样,包括价值观,你真的想好要与我在一起吗?”
也许,爱情与婚姻,生存与生活,本就不是可以混淆的概念。那么多的不一样,需要多少勇气,又是否能够和谐长久?草儿是刚强的,亦是自私的,花儿累了,不是没有勇气,而是不确定,寒风来临时,草儿会不会为她脱下外套,仅此而已……
彭路将这段话发在了朋友圈,疲惫的睡了。
假期第三天,楼下邻居家独生女结婚,婚礼两头办。白韵莲穿好衣服,戴好帽子,着急下搂去看。吴鹏又出其不意出现在家门口,比亲孙子还亲扶着白韵莲下搂去看。
彭路从窗户望下去,那白韵莲还就拿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架势来,倚靠着吴鹏的一条胳膊,紧紧抓着吴鹏的手,好奇的看着。
彭路摇摇头,只好下去,搀扶她老人家上来。
假期第六天,方林与张圆的大婚之日,彭路全程陪同。欣喜方林哥娶到了真正喜欢的人。
十月十一号,给彭路介绍吴鹏的老同学浩南结婚,彭路提前将两千元现金放进了信封,决定见到吴鹏之后归还给他。
酒店里,彭路随意在人少的一桌坐下,不一会儿吴鹏便凑在了彭路身边。
彭路板着脸,感觉丢人现眼,又不好多说什么。抬头的瞬间望见班里老同学聚了一桌,同学们正向彭路招手。彭路解脱一般加入了老同学这一桌,桌子刚刚满,大家相互问候,很是开心。
吴鹏走到彭路身后:“没座了呀!”
彭路没理。
吴鹏已经挥手向服务员要了个小圆凳挤了进来。
“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那边有位置,你到那边坐,可以吗?”彭路忍无可忍、一脸怒气的对吴鹏说。
“呵呵呵,行,那你们玩儿。”吴鹏和桌上每个人都打了招呼,然后坐到了邻桌去。
典礼结束时,彭路将信封塞给了吴鹏,并向吴鹏郑重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离开。
不曾想,下午下班之后,吴鹏又出现在了彭路单位附近。一脸尴尬却又满腔诚意,战战兢兢却又勇气十足的对彭路说:“我们家就我一个儿子,我以后可以生俩,一个跟你姓,或者上门也行,我不在乎这个。”
斩钉截铁,郑重庄严,像宣誓更像承诺。这确实是彭路相亲以来听到的最最扣人心弦的声音。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彭路看着吴鹏的眼睛。
“我说上门也行,我不在乎。我看到奶奶老人家特别羡慕楼下独生女的结婚形式,无非就是先上门再娶两头办,我甘愿做那个随你而去的草儿。咱们先去吃饭,总得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彭路比任何一次都情愿坐上那辆破旧的摩托,俩人来到一家西餐厅,选了间包间坐下来。
点餐之后,彭路轻轻的来了一句:“我们家确实没儿子。”
“我们家就我一个,我完全能对自己的事情做得了主。我爸妈什么都听我的,我以后全听你的,你到了我们家,你说了算。”
这话听起来朴实悦耳,实在是动听。
“其实招不招女婿,我父母也都很看得开,只是希望今后能有个男孩儿随我姓。”彭路这样对吴鹏说。
“那就女孩儿随我姓,没问题的。”吴鹏非常的肯定。
“你爸妈不会有什么意见吗?”
“不会。”吴鹏依旧肯定。
“那你相信爱情吗?”
“相信。此刻我对你就是爱情。”
“可我不相信爱情,我只相信亲情。我讨厌将大把的时间耗在恋爱上,因为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儿,爱情解决不了婚姻里的现实问题。我去你家也没见到你爸,与你妈也只有一面之缘,我不了解你父母是怎样的人,我希望你能如实向你父母表达我的意思,在他们不反对的前提下相互了解和交往,免的最终在父母观念这一关上卡住,浪费时间和感情。”彭路说完这番话,自己都觉得惊讶。在憧憬爱情的每一年,每一天里,都从未设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态度来面对一个并不喜欢的男生。
“我的家境虽然一般,但在村里来讲,也算是不错的,我爸在煤矿是合同工,眼下也有稳定的收入,我妈是个农民,俩人都不懒,都勤勤恳恳,努力致富。如果你和你的家人有什么疑虑,我可以让我父母过来一趟,你们面对面了解一下。免得你父母心里不踏实。”
“我的家庭你了解吗,浩南有没有跟你说呢?”
“浩南没说,我知道你有爸爸妈妈奶奶和姐姐,我都见过了,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你也从来没问啊。”彭路看着吴鹏因紧张而极其不自然的脸。
“我需要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例如你从事的工作,你个性的善良,还有你骨子里的不物质,不轻浮,不会随意花男人的钱,这些已经足够了。”
“可我并不喜欢你。”彭路很直白的告诉吴鹏。
“这就是你的真诚可贵之处,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终有一天会打动你的心。”
这天晚上,彭路回到景苑,打断了正在唱《高原蓝》的国庆。
“爸,刚才和吴鹏去吃饭了。吴鹏有句话很打动我,他说他是独生子,以后可以生两个孩子,也姓咱家一个,或者他上门也行。”
国庆若有所思的走到沙发旁坐下来:“人家有这份心爸就足够感激。事实上没一个男人愿意当上门女婿,年轻的时候,爸也把这些看得很淡,也觉得无所谓,可随着年岁的增长,心智的成熟,心态会发生变化。人家父母是农民,养大一个孩子远没有我们这些工薪阶层容易,更何况人家还是家里的独苗,我们提上门的要求,显然是在欺负人家。无论和谁找,都给足人家男方面子,让人家风风光光娶回去,能抬得起头做人。”
“爸,我好多同学现在都两头办,女方从酒店或者婚纱店出门,男方从女方家启程迎娶,先在女方家里入洞房之后,再换双鞋去男方家。就多了个步骤而已。”
“多此一举,最后还不是到男方家里去了吗,那是自己给自己找心里安慰,自欺欺人呢。孩子跟咱个姓就好,其他的都没有多大必要。”
“好的,爸,我知道了。”
晚安前,彭路收到曲星发来的微信:“我想把未来交给命运,赌一把。也希望你能认真的考虑清楚。下周一早上八点,我请假在照城民政局门口等你……”
这条微信,彭路看完很不舒服,曲星究竟是把幸福交给了命运,还是把责任推给了彭路,彭路一字一句看着,心里堵得慌。
次日上午,彭路心事重重应付着工作,感觉千头万绪凌乱如麻。她想从父亲国庆那里得到一些启示。于是拨通了电话:“爸,曲星昨晚发微信说下周一他去民政局门口等我。”
“你认为这样做行不行?”国庆严厉的问彭路。
“好像太草率了。”彭路犹犹豫豫回答。
“你如果认为这样可以,那你转达他,结婚之后永远都不要见我。”
嘟……嘟……嘟……嘟……彭路拿着手机,国庆已经挂掉了电话。仅这一句,国庆便点醒了彭路,无需再为曲星左右自己的决定了,果断放弃吧。
周五上午,彭路正忙着工作,吴鹏打来电话:“我爸今天休息,和我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什么,怎么也没提前打个招呼。我这还上着班呢,也没提前和我爸妈说。”
“没事,一会儿中午的时候,叫上你爸妈到你家附近的酒店一起吃个饭都见一见。”
“你先挂了,我得先问下我爸他有没有空。”
彭路对吴鹏父母的到来感到猝不及防,紧急给父亲国庆拨过去电话:“喂,爸,吴鹏说他爸妈今天过来见见你,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这怎么弄啊。”
“别着急,爸得先问问你心里怎么想,爸才能心里有数。”
“我还没来得及想,这次见面我认为就是简单的双方家长见个面,若大家都没有反对意见,我们再试着相处,若有所顾虑,就别浪费时间。”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转告吴鹏别让人家的父母来。如果来,这事儿我就要拍板决定,否则会让人家父母感觉被玩弄,不如不见。”
“人家已经来了,我怎么可能再叫人家回去呢,吴鹏说叫上你和我妈中午一起到酒店吃饭。”
“事儿可不是这么办,我没见到他人,饭我不会去吃。他们应该知道事情怎么办,好了,就这样,你上你的班,中午我们联系。”
彭路更慌了,赶忙给吴鹏打电话:“我爸要求先见到你的父母才能去吃饭。”
“知道了,我让我爸妈先去你家。”
吴鹏挂掉电话,和领导请了假,买上烟酒牛奶,接上父母,直达彭路的家。
吴妈没有进过城里的单元房,吴爸也从未见过叶家这样精致典雅的装修风格。俩人刚一进门,便惊呆了。
国庆以茶待客。首先向吴鹏父母了解了家庭结构以及吴鹏父亲的工作性质,紧接着也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家庭成员。说到两个女儿的时候,国庆很自豪的对吴鹏爸妈讲:“我的大女儿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子,而二女儿彭路,也很懂体贴,很懂生活,是个踏实过日子的好女孩儿。”
国庆恰到好处的谈吐气质,吴爸吴妈心悦诚服,半张着嘴巴,腼腆的笑着。
彭路坐立不宁,想到母亲粉蒲这一关还需要疏通半天,立即找邢主任请了假,飞快的往家跑。边跑边拨通母亲粉蒲的电话:“妈,吴鹏爸妈都来了,在景苑跟我爸坐着呢。中午都去酒店吃饭,我现在回去,一会儿陪着你过去。”
“我都不在家住,你让人家爸妈来干嘛!”
“我也不知道人家今天要来啊,行了,回家再说,你换身衣服准备准备啊。”
彭路慌慌张张跑回家,母亲粉蒲一脸乌云。
“你们俩都没有正式交往呢,他爸妈就先来了,这叫什么事儿?”
“妈,两天前他自己提出他不介意上门,也不介意孩子跟咱家姓。还说他是独生子,以后可以要俩孩子,我一听觉得这人真干脆,思想不传统不古板。你说只要孩子的姓好沟通,其他咱还要涂他啥呢,于是我也向他提出父母都不反对的前提下再交往,免得浪费时间和感情。可怎么也没想到,随口一说,话音刚落,他爸妈就来了。妈,你就赶紧换身衣服吧,否则我爸跟他们先过去了,再等你半天也不好呀。”
“就这样让我自己找门进去,我没吃过饭啊。”
“那,那,我给吴鹏打个电话,让他打个出租过来接一下。”
彭路陪着粉蒲在楼下等了半天,吴鹏还是没过来。
“这娃究竟靠不靠谱,说好了过来这半天了不见人。”粉蒲本就不乐意,这下更是控制不住要发火。
彭路急忙再次给吴鹏打过去电话:“怎么回事儿啊?”
“我正在找出租,还没找下,再等等。”吴鹏骑着破摩托慌忙的四处寻找。
“找不到,你人也先过来呀,不能让我们傻等呐。”
三分钟后,吴鹏终于出现了,县城街上罕见的出租小三轮跟在吴鹏身后,粉蒲很不情愿的坐上去,一路颠簸到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