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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分合合 亲情也挣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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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越来越近了,粉蒲一边照顾小孙女,一边忙着炸贡果,炸肉丸,并利用繁忙中的间隙,独揽了楼上楼下的大扫除工作。

    腊月二十五的早上,吴鹏刚刚出门上班,粉蒲在客厅拖着地,彭路正在卫生间梳着头。

    吴爸打来电话:“彭路,今年过年怎么弄呢?”

    彭路一时语塞:“爸,不是已经说好了,今年在我家过年么?”

    “在你家过年啊,那,我跟你妈怎么办呢?”

    “这,那,你们,你们也来我家过年好了?”彭路吞吞吐吐。

    “既然你让我们去你家过年,那我跟你妈就去准备些东西。”

    “不用,我妈都准备好了。”

    挂掉吴爸的电话,彭路立刻给吴鹏打了过去:“去年我爸亲自打电话叫你爸妈到城里来过年,你爸是怎么说的!”

    “在谁家过年在我看来不重要的,咱以后年年都在城里过也没问题。今年咱俩就在景苑跟爸妈过,不回鹤岭。”

    “可你爸刚刚打电话问我他和你妈怎么办,他俩也要来我家过年。你爸妈一定是觉得我爸妈好说话,想一出是一出,年过了五十的人了,好意思跟儿媳妇爸妈玩任性,亏你爸说得出口!”

    “好了,你放心,他们不来,我跟他们说。”

    粉蒲站在卫生间门口,竖着拖把等彭路挂电话:“你公婆说要来咱家过年啊,呵呵,挺逗的哈,咱家放着八十多的老人,过年还有你姐姐一家三口。他还真把咱家当成他自己家了。”粉蒲不解的摇摇头。

    吴爸接到儿子吴鹏的电话,对身边的吴妈说:“吴鹏不让去,这必定是彭路的意思。”

    “是彭路爸说丽苑的房子也让咱住的,去年还打电话叫着让去,我也是这么跟村里人说的。这可好,你儿子听彭路的,彭路心眼多,不舍得让咱住人家的房子。咱俩呆在家不得听村里人说闲话呀。”

    除夕的晚上,国庆准备了一桌丰盛的美味,各色菜肴,各种水果坚果,果汁饮料,然后看着表,迫切而激动的等待女儿女婿还有孙子孙女回家。

    粉蒲换好了衣服,彭路吴鹏也开心的抱起了孩子。

    “宝贝,这是你出生以来过的第一个年,好开心哦!”彭路望着孩子纯净明亮的小眼睛,感受到无限的美好。

    粉蒲鼻头瞬间通红,两滴泪不可控制的滑落,拽紧了袖口,像孩子一样擦拭泪水,泪水却如雷阵雨般,在突然的嚎啕声中,倾泻不止。

    彭路先是一愣,接着与粉蒲一同难过起来。如今自己已为人母,自然更能深刻体会粉蒲的不易。

    “妈,别勉强自己,也别再考虑我和我姐,我孩子都有了。以后任何事情,你都跟着自己的心走。不想见的人就不见,不想做的事儿就搁浅吧,把尊严留给自己。”

    “妈一想到要见你奶奶,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妈似乎天生被她克,呜……呜……呜……”

    “算了,妈,你别过去了,你是我爸的老婆,不是我爸的闺女,不必什么时候都得顺着他。我们几个都住这里,他没过来和我们团圆都觉得是理所当然,我们不过去和他团圆咋就是大逆不道了。宝宝给你留下,我和吴鹏过去一会儿,然后早点回来陪你。”

    “你把孩子抱过去吧,你爸他就盼着见孩子呢。大过年的,他肯定也想留你们住下。妈一个人在家没事儿,你们也不用急着回来。”

    “妈,先考虑自己开不开心再考虑别人,好不好!活着,首先自己得对得起自己。宝宝就在这儿陪你过年,这样我爸就不会留我们住下。他有亲妈陪着,哪里会孤单。你一会儿帮我把孩子先哄睡,然后等我和吴鹏回来咱们一起看春晚。”

    “彭路,咱不带孩子过去爸那边,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其实,你应该让妈去的。不过奶奶,确实连我都头疼,唉,怎么就如此矛盾。”吴鹏握着方向盘,侧过头来看彭路的眼。

    开门的一刻,国庆大放光彩的眼神顷刻被削弱暗淡:“怎么没带孩子呢?”

    “留在丽苑陪我妈呢。”彭路毫不委婉,语气平和而坚定。

    “爸,孩子睡的早,妈想早点哄孩子睡,本来计划着都过来呢。”吴鹏抢着为彭路的直接了当圆场。

    白韵莲坐在沙发的正中央,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电视,内心没有一丝内疚与失落。

    气氛完全不像国庆预料的热闹与欢腾,桌子上丰盛的食物也随国庆的心情变得落寞。

    彭路看穿了国庆被凉水浇透的心,顿时心生愧意,毕竟父女连心,国庆难受,彭路也会痛。可一边是妈,一边是爸,彭路始终都心如刀绞,难以平衡。

    这时,门铃又响了。彭纹和安旭带着安业,一家三口整齐的进来。

    “给老奶奶和爷爷拜个年!”彭纹对两眼直勾勾看向电视的安业说。

    “爷爷新年好!老奶奶新年好!”前半句响亮悦耳,后半句马马虎虎。

    “又长大了一岁,以后听话点,认真学习,少打游戏。”国庆开心的从卧室拿出两份红包,一份给安业,一份给彭路。

    “爸,孩子没过来,就别给我们了。”彭路望着国庆的笑脸,那笑容里分明流露出一丝缺憾。

    “孩子就是来了,她也不会拿呢,你给孩子拿上,都一样。”国庆将红包放在了彭路手中。

    “安业,老奶奶不会挣钱,会挣的话也能给你点。”白韵莲坐在沙发正中,洋洋得意的自说自话。

    安业扭回头,发现白韵莲的眼神完全在电视里,以为自己听错了呢,腼腆的看向安旭和彭纹,最终又回归电视。

    “他都这么大了,还给什么压岁钱,你留着自己花。”彭纹拨开一个橙子。

    “可不是,我能把我自己顾好,不给你们添麻烦就不错了。”白韵莲伸出手,接过彭纹剥好的橙子。

    彭路面无表情,目不转睛盯着彭纹和白韵莲每一个动作和细节。彭纹轻轻眨了眨眼睛,只有彭路能了解彭纹此时的心情。

    “你再给孩子一份不也还是我的钱吗,孩子们心意领了就是了。”国庆对彭纹和彭路笑笑。

    主持人董卿讲:“今晚是除夕夜,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这最后一天的最后一顿饭,真盼着能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撒贝宁说:“一家人在一块儿聊天、守夜,这是多么温馨的画面。”

    只有白韵莲如大熊猫吃竹笋一般,享用着坚果,欣赏着春晚,沉醉在这个除夕夜里。

    “团员、和美、温馨”的字眼,只会一遍遍触痛彭纹彭路心口的伤。

    国庆听到这些美好的语言,也只是沉默。

    门铃打破了这一刻的寂静:“大过年的咋还有人按门铃,谁呀?”白韵莲惊讶的口吻里,轻易的流露出了心虚。

    彭路心想,你心虚个啥,你也担心兔子急了咬人吗,你也知道这时候我妈不在不能叫团圆吗?

    彭纹挂掉了听筒,按下了开锁键:“叶勇哥来了。”

    白韵莲电击一般转身,扭头望向门:“今年怎么除夕就来了!快,快给你叶勇哥准备拖鞋。”

    国庆若有所思的等待着叶勇进门,彭路的心情从不完美的缺憾变成一滩烂泥般的糟糕。

    电梯停下,门唰的一声打开,叶勇、叶勇媳妇彩霞、叶勇儿子以及曾花英各个满面春风,从电梯上下来。

    “彭纹和彭路也在呢!”叶勇的语气神态像极了主人回家问候客人。

    “彭路,小宝宝呢,听说你生了个小棉袄呢!”彩霞眼里放着光,比亲姐姐更具有诚意和温暖。

    彭纹拿出了四双拖鞋,又将每个人脱下来的鞋摆放整齐:“小叶长高了不少,都成大孩子了。”彭纹与叶勇都在客套。

    安旭赶忙从客厅一角搬出摞在一起的凳子,围着茶几摆放,边摆边对叶勇一家子说:“你们沙发上坐,我们坐凳子。”

    吴鹏赶忙腾出沙发拐角的位置:“哥,你们坐!”。

    白韵莲望着一动不动的彭路:“去拿几个杯子,热壶水,给你伯母还有你哥倒上。”

    “我去拿!”吴鹏噌的跑进厨房。

    曾花英一张满是褶子的脸,挂着像蜜一样甜而腻的笑。那笑一看就脱离天然,纯人工制造。

    “彭路,你妈呢?”曾花英不怀好意的问。

    国庆的表情有些僵硬,为彭路明显不愉快的脸,也为彭路面对这个问题时的尴尬。

    “在丽苑帮我看孩子呢。”彭路说着,想起了怀孕后期在单位附近,曾花英莫名主动与她打招呼时的情景,那张笑脸跟今天的一模一样,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不得不怀疑她糖衣的皮囊里究竟安着什么心。

    吴鹏沏好了茶,先倒给白韵莲和国庆,又分别倒给在座的每个人。

    只有叶勇媳妇彩霞真诚的表示感谢,并夸赞吴鹏勤快。叶勇和曾花英一边抿着茶水,一边向吴鹏投来鄙夷的目光。

    “国忠呢,他怎么没过来。”白韵莲问曾花英。

    “哦,明天都有事儿,国忠在家准备待客的饭菜,做早了怕坏掉,所以今天晚上就我们过来看看你。”

    彭纹与彭路的目光不自觉的汇集,然后下垂。

    国庆在以平和的微笑掩盖内心的沟壑。

    白韵莲本就淡然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失落:“你还别说,国忠做的饭就是好吃,去年过年拿过来两斤肉丸让我尝,就是比买的好。”

    彭路来不及张嘴巴,笑声从鼻子里钻出来。赶忙止住,揉一揉鼻子。

    “彭路,是真的,我爸做饭真没的说,各种调料的比例,包括火候都把握的十分到位。就连做完饭,洗碗都很讲究呢。我们洗完碗都是直接放进橱柜里。我爸就看不惯,还得再拿出来,用干布一个一个擦干才行。”

    “哦,这么多年了,伯父也没给过我了解他的机会,我从不知道他是个这么细心的人。”彭路回应叶勇。

    叶勇一时沉默。

    “那是因为你们跟你伯父不亲,以后有空多跟伯父伯母走动走动,想吃什么提前给你伯父打个电话,让他给你做。”曾花英抢着说。

    “就是么,你们平时都没人去看看你伯父伯母,还说没机会了解他。以后没事了多去家里玩儿。”叶勇在曾花英面前,永远是个神气活现的跟屁虫。

    彭纹平淡的笑笑,给曾花英加上茶水:“来,伯母,这么多好吃的,都尝尝。”

    “伯母又不是外人,不必让,自己来。”曾花英双眉紧锁露出奸笑。

    “彭纹,你家安业呢?”曾花英问。

    “咱们只顾着说话,卧室有电脑,一定是打游戏去了。”彭纹说着,把安业叫了出来。

    “安业,这是你哥哥小叶,你们一起玩儿,别打游戏了。”彭纹给安业介绍。

    安业用陌生的眼神望着小叶,小叶腼腆的低下头。

    叶勇大笑:“看我这儿子跟小女生一样,还害羞呢。完全属于内向型的,也不知道这性格以后步入社会可咋办。”

    “天生一物,天养一物。各走各的路,都会活的好好的。”白韵莲抚慰起叶勇来。

    “叶丽家的闺女,性格开朗,各方面都很优秀,正好和我家小叶成反比。”叶勇继续说。

    “安业,来,给你个压岁钱。”曾花英拿出一张崭新的百元人民币。

    安业接过,望着彭纹说:“谢,谢谢!”

    “说谢谢奶奶,呵呵,孩子们一时想不起该怎么称呼。”彭纹赶忙提示安业。

    “谢谢奶奶。”说完,安业把钱直接塞给了彭纹。

    “小叶,姑父也给你个压岁钱。”安旭将一百元塞进了小叶的口袋。

    小叶又开始脸红。

    白韵莲起身去卫生间,又在卫生间门口停下叫国庆过去。国庆回卧室拿出现金,给白韵莲送进了卫生间。

    “彭路,这是给你家小闺女的。”曾花英站起来,把一百块拿到了彭路身边。

    “伯母,不用给,她那么小,不懂,也不在这儿,免了吧。”彭路将曾花英的手推回去。

    叶勇也站起来:“拿着,这是哥给你家闺女的。”

    “安业,这是舅舅给你的。”叶勇也给了安业一份。

    电视上,佟铁鑫、杨洋正在深情演唱歌曲《父子》。

    “叶勇,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吧?”彩霞问。

    “奶奶,叔,你们接着看春晚,我们该回家了。”叶勇说着,站了起来

    “不再坐会儿吗?”白韵莲客气挽留。

    “奶奶,明天我要回娘家,就不过来了。”叶勇媳妇拉上儿子小叶,准备要撤。

    国庆将压岁钱塞进小叶手里。小叶说谢谢爷爷。

    “哇,这回会说句话了。”叶勇惊讶又开心。

    “这是老奶奶给你的。”白韵莲也塞给小叶。

    “谢谢老奶奶。”小叶又说。

    趁叶勇一家子都在换鞋,彭纹凑近彭路:“你也得给人家儿子压岁钱!”

    彭路突然想起结了婚就是大人了,赶忙掏出刚刚接过的一百元,塞进小叶口袋。

    “这是在还吗?”曾花英站在电梯门口,用极度刺耳的声音开着玩笑问。

    相互再见之后,家里又恢复了小窝的真实与温暖。彭路觉得,假惺惺的寒暄好折磨身心。如果母亲粉蒲和宝宝都在该多好,我们才是血肉相连的一家人。

    次日大年初一,所有的亲戚都按惯例又聚集在国庆家,看望白韵莲。没有人当着国庆的面问粉蒲为啥不在,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每个人都会带着疑惑问一句国忠怎么没来,国庆挨个回答,昨晚来过了。

    国庆拿出好酒,和大家讲起彭纹红火的生意,还有彭路已经安妥了家,购置了新房。

    亲戚们个个识大体,很给国庆面子,认真听着,认真回应。

    冗长的午饭过后,所有的亲戚都走了。

    “唉!到底是年龄大了,支应这么多人,光说话都挺累的,我得去歇会儿了。”白韵莲摸摸撑得圆滚滚的肚子,懒洋洋的抬起坐在沙发上的屁股。

    “行,你去睡吧,我不睡了,不然晚上睡不着。”国庆讲。

    白韵莲迈着猫一样轻盈的步伐,走到门口,将亲戚们带来的纯牛奶、食用油依次提进自己的卧室。

    “奶奶,我来,放哪儿,您说就是了。”吴鹏积极帮忙,将亲戚带来的所有东西全部搬进了白韵莲的卧室。

    “1,2,3……一共是九箱奶,三桶油。”白韵莲边数边嘀咕,“呵,年轻人就是劲儿大。我老了,不中用了。”

    “哪有,奶奶,我们村那些六十岁的老人脑子可没您好使。”

    “好了,把门给我关上。”白韵莲对吴鹏说。

    “明天,你俩回鹤岭走亲戚呢吧?”国庆问。

    “嗯,是呢,不过明天晚上就回来了。”彭路说。

    “那过了这两天,你们走完亲戚就把孩子抱过来玩玩儿。”

    “行,爸,她可听话了,有时候睡醒了都不哭,瞪俩小眼看着天花板笑呢。”彭路一提到孩子,精气神便来了。

    “是吗?”国庆想象着小宝贝可爱的脸,情不自禁的咧嘴笑。

    初六晚上,彭路对吴鹏说:“我答应爸走完亲戚就抱着孩子过去玩的,可是明天你就该上班了,只好等元宵节你放假的时候去了。”

    “你一个人也可以推着车过去啊。”

    “不想,一个人过去都不知道跟爸聊啥,没多少话可讲。”

    “那行,元宵节一定记着过去,别让爸凉了心。”

    正月十三的晚上,粉蒲兴高采烈的对彭路讲“明天妈的老同学聚会,你们自己带一天娃。妈把饭给你们准备好,你们到点热一热吃。”

    “不用了,妈,明天我和吴鹏带孩子去看看我爸,我爸他想孩子好久了。”

    “也行,那妈就不给你们准备饭了。”

    彭路拨通了国庆的电话。国庆告诉彭路:“明早爸要出去一趟,你们下午过来。”

    “好的,爸。”

    没有粉蒲照顾的小宝宝突然哭个不停,忙坏了吴鹏和彭路。推车、喂奶、举高高,宝宝依然嚎啕不止。

    “吴鹏,好像有人在敲门,你去看看,也可能是我的幻觉。”彭路抱着哭闹的宝宝对吴鹏说。

    吴鹏慌忙放下手中的奶瓶开了门,吴妈从天而降一般站在大门口,提着两斤小麻花。穿着一双已磨歪了的方跟高跟鞋。不紧不慢走进客厅,麻花往茶几上一放,便劳苦功高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盯着正在忙活的彭路和吴鹏看。

    哭闹中的宝贝显得异常烦躁,摇着脑袋很是排斥吴鹏手中的奶瓶。彭路一只手伸进尿不湿里,才意识到宝贝是拉粑粑了。

    “吴鹏,得换尿不湿,再拿一个。”

    “哦,好!”

    “还有卫生纸和湿巾。”彭路把孩子放进卧室床边,脱下裤子解开尿不湿。

    吴鹏又慌忙去客厅茶几下拿湿巾:“妈,你来干嘛来了,一屁股坐这儿,也不进去看看孩子。”

    吴妈无可奈何的站起来:“我从街上过来,怎么也没见耍十五的呢,几点开始演呢?彭路你住在城里,肯定知道吧。”

    彭路回头望见双手背后的吴妈,像完任务似的挺直着腰杆站在自己身后,吴妈的眼睛里只有对街头文艺的迫切期待,至于床上咿咿呀呀的宝宝,完全置若罔闻。

    “尿不湿换好了,你给孩子穿裤子吧。”彭路冷若冰霜的对吴鹏说完,起身走人。

    不出所料,出门不到五分钟,手机便疯狂的响起。为了不让吴鹏给自己家人打电话,彭路只是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并没有关机。

    大街上人流攒动,车来车往。谁不是在用尽全力去奋斗,去生活。刚过五十的婆婆,不种地、不干活、不工作,甚至懒于洗澡讲卫生,懒于关心和牵挂儿孙……

    没有办法去想象婆婆究竟是怎样的人,彭路心目中的农民是勤劳质朴的,可遇到的婆婆完全颠覆了自己心中农民的形象,婆婆竟然把无知当高傲,把懒散当幸福,把儿媳妇家的物质基础当作高枕无忧的资本。简直不可理喻,深深的绝望如一把冰凉且无情的钢刀直插彭路的内心深处。本以为陪房陪车会得到婆家加倍的疼爱与重视,可偏偏事与愿违,遇上了不值得的人。

    “你好歹进来先问一声孩子怎么了,抱抱孩子,你这样子以后还要不要孩子叫你奶奶呀!我要是彭路我也生气!快过来给孩子穿裤子,我还得找彭路呢!”吴鹏对吴妈说。

    “我把你养到二三十,你连个人话都不会说。把你养大,是为了给你当孙子训呀。”吴妈犹犹豫豫将放在背后的双手自然垂直,接着又作秀一般把手慢腾腾伸向孩子的裤子。终于一把抓住了孩子的腿,套上裤腿使着蛮劲儿往上拉。

    “你不想见我妈的话,我妈走就是了,你回来吧!”吴鹏发微信给彭路。

    “妈,要不你回去吧,彭路肯定是不想见你。”吴鹏对吴妈说。

    “我也不是急着要见你们呢,是彭路爸当初说这房子是他的就是我们的,我跟你爸也可以住。村里人都知道我来城里看十五的街头文艺,你让我怎么回。”吴妈翻着白眼跟吴鹏赌气。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别啥事儿都不干还净找事儿!”吴鹏极力压制着怒火,声音还是不自觉的提高了八度。

    “我一个人走走,家里憋屈的慌!”彭路回复吴鹏。

    吴妈可怜巴巴的拿出一个小塑料袋,将带来的小麻花拿出一些。铁锈红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冰霜,带着一副要与吴鹏决裂的凛然之气摔门走人。

    “你回来吧,我妈走了!”吴鹏无奈的给彭路发出了微信,然后望着床上挥拳蹬脚咿咿呀呀的宝宝,内心深感空洞无助。

    下午,国庆抱着肉嘟嘟的小孙女在客厅转圈圈,怎么看都看不够的小孙女让国庆忘记了颈椎痛、肩周炎。一颗牙没长的小宝宝看着爷爷咯咯咯的笑,时不时认真的撅起小嘴“哦”、“哦”、“哦”和爷爷对起话来。

    “爸,明天我们一起带着孩子去街上看文艺表演吧。让孩子感受一下节日气氛。”彭路说。

    “想看的话,在家里电视上看多好。天冷人多,孩子太小,别去凑热闹。”国庆说完,又想起了吴鹏爸妈,“对了,你妈一个人在家,她也没啥事儿,你们打个电话叫人家来城里看街头文艺呀。”

    彭路不语,藏起心中的苦楚。

    “爸,我妈她不看,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吴鹏回应国庆。

    晚饭过程中,孩子睡着了,国庆和吴鹏在餐桌上谈起了工作,并聆听了吴鹏关于今后个人发展方向的想法。

    白韵莲走到床边看看宝宝:“长相完全随吴鹏了,一点儿没随彭路。”

    晚饭后,孩子依然睡得很香。国庆恋恋不舍的看着孩子:“这么听话,不哭不闹的,要不你们就在这儿住几天。”

    “爸,住几天可以,可孩子的东西太多了,今天没带全,得等下次全部收拾好才行。”

    “那既然要走,爸就不留你们了,有孩子,别走太晚。路上注意安全。”

    晚上,彭路给孩子换睡衣时发现,孩子的胯部有一道指甲的划痕,已经结了血痂。

    次日一早,粉蒲如往常一样为女儿女婿做好了早餐,小心翼翼的将早早醒了的小宝宝放在推车里摇。一个来电铃声却毫不留情的吵醒了吴鹏和彭路。

    “喂,吴鹏妈,有事儿吗?”粉蒲接起了电话。

    “我昨天早上去你家,彭路扭头就走。吴鹏说彭路不想见我,不让我在那儿呆。我都跟村里人说我到城里看街头耍十五了,彭路搞得我羞愧难当,不得已只能到吴鹏爸工作的地方来。”吴妈带着满腔的委屈和怨气向粉蒲告状。

    “俩月了,我也就昨天一天有事儿不在,他俩半夜照顾孩子也挺辛苦,放假了,我想让他们多睡会儿。醒来以后我问问情况再说,你看呢。”

    吴妈使性子直接挂掉了电话。

    “呵,这么大人了咋这样呢!”粉蒲冲着手机讲。

    “我妈好像在接你妈的电话,你起来问问你妈啥事儿。”彭路催吴鹏。

    “你去问得了,我再睡会儿。”吴鹏翻个身继续睡。

    “你妈一年都不给你打一个电话,她跟我妈有啥好说的呀!”彭路蹬了吴鹏一脚。

    吴鹏火速起床,刚打开卧室门,粉蒲开口了。

    “彭路,你也起来,吴鹏妈刚打了个电话,有件事情我得问问你俩。”

    于是彭路穿着睡衣坐在了沙发上。

    “你婆婆说昨天早上人家到家来了,你不想见人家,让人家走了。村里人都知道人家来看十五的街头表演,人家羞的没法回去了,只好去吴鹏爸工作的地方。你为什么不想见人家呢?”

    粉蒲开诚布公的问话方式使得彭路和吴鹏刹那间无一不尴尬。

    “妈,从我落下一身月子病,离开鹤岭到现在,我婆婆一句问候都没有过,突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来了,来了便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们忙,连个卫生纸都丝毫不准备递一下,好像这孩子跟她没关系似的,你咋就不问她为啥吴鹏让她走了呢!你当吴鹏的丈母娘,你有这样对过吴鹏吗,何况她是吴鹏的亲妈呢!”

    母女俩气急败坏的对话每一句都像利箭一样刺向吴鹏的心肺。吴鹏恼羞成怒,拿起手机,给吴妈打过去电话:“你一天到晚闲的慌,没事儿拿着手机也得找点事儿是不是,改天把手机扔掉,省得给你交电话费你还搅和的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吴鹏啊,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你说你妈刚给我打完电话,你再这样打过去,你妈该对我有意见了。”

    吴鹏坐在椅子上,只呼气不吸气,眼神里灰暗的光,写满了深深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