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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晗追到人的时候,夏苒已经走到了酒店外的景观花圃旁。
方才有臭男人说雷声大雨点小,这会儿果真由远传来一阵轰轰隆隆的声音,来到近处,猛地炸开一个响雷,顷刻间,雨点随之密扎落下。
天意如此,无可奈何,夏苒拿包挡住头,冲着左道驶入酒店的一辆出租车刚一挥手,腰上却被人狠狠抱住。
不必回头也猜得到来人,夏苒将出租车门打开,说:“师傅,去——”
林晗抱着她转了一百八十度,脚后跟往车门一踹,将门整个关上了,下巴死死磕在她肩头,耍赖说:“不许走。”
连推带拽,抱着她走出安全距离。
夏苒:“刚刚不还让我自己打车回去的吗?”
林晗:“现在不让了。”
夏苒拿手肘砸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就让我走吧,以后咱们俩也别见了,相处这些天,闹过多少场了。林晗,我问你累不累,你要是不累,我可累了。”
林晗还是自后紧紧抱着她,说:“夏苒,我有话跟你说。”
夏苒说:“这一天说得够多了,我现在懒得听。”
林晗急了:“你真要我给你跪下来是不是?”说着果真就往地下蹲,一双手还紧紧缠着夏苒。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夏苒这时候有种痴痴的念头,如果这个人果真是她命里注定的劫,她大概是真的不能随随便便甩开了。
夏苒认了命,一双手握住他,拽着他:“哈哈,你起来吧,你起来,我现在都想给你跪下。”
林晗再不装腔作势,将她转个圈抱进怀里来,说:“苒苒,我有话跟你说。”她耷拉着脑袋,叹气里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林晗没听清,问:“苒苒,你说什么呢,说大声点?”
夏苒气沉丹田:“我让你把伞给我打起来!”
林晗:“……”
一回房间便是泡澡。
林晗特地准备的蜜月套房,一晚四位数,一应俱全的硬件设施外,还有花瓣铺床和甜美助兴的气泡酒。
按摩浴缸硕大,水因震动,咕嘟咕嘟的起了细小的波,夏苒刚将整个人沉下去不多会儿,就被一只大手从热水里整个捞出。
她向后一甩黑浓的长发,后颈连上背脊,弯成美丽的弧线。林晗贴着这道线将她掩进怀里,细细密密地吻上她锁骨。
去到床上的时候,夏苒软成一滩泥,虚弱地包裹在被窝里,说想要喝水,林晗披着雪白的浴袍去给她倒。
搂着她起来喂水的时候,特意摸了摸她额头,小心翼翼地问她是不是有哪不舒服,方才淋过一场雨,他怕她会因此受凉。
林晗后悔,特别后悔,可教他后悔得又不仅仅只是方才逼得夏苒不得不走时的一番争吵。
他从辞职,被顶头上司大骂自毁前程,没有职业精神没有团队意识,一时之念弃整个项目于不顾。辞呈被扣在他的手里,希望他在慎重考虑后重新给予答复。
一方受阻,被贺雅岚听见时,又指着他脑门大骂他见色忘义,为了所谓的区区的一个夏苒,放弃了苦心经营多年的事业,并且大声质问他是否有病。
话再由一传到二,到了夏苒这儿,早就被添油加醋灌进了叙述者自己的意志。变成什么奇形怪状的模样,林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他受不了连夏苒也要说他傻。
他傻吗?或许是,只是谁都能说他,不理解他,在他为了这个人做出决定的时候,可以不求赞同,但也绝对不希望听到这个人的反对。
林晗知道自己还不够强大,他太想证明自己正确,太怕自己的决定出错,所以拼了命的需要求得赞同。
他对夏苒发脾气,其实并不是真的对她生气,而是对自己感到失望——而承认这个事实的时候,他更为沮丧了。
夏苒听了好一阵默然,抱着被子坐直了身子,直直望进他漆黑的眼里:“哈哈,这句话我对你说过的,你留下来,在我这里,恐怕什么都不能得到。”
林晗说:“你说过,我也说过我认了。但如果我这次要是走了,就真的连零点零几的机会都没有了。”
夏苒说:“所以你之前问我要不要去美国?”
林晗一笑:“明明知道你不会去,但还是想着是不是能有奇迹出现。”
可是世上的许多东西就是这样的徒劳无功。
林晗说:“不过你也别太有心理负担,其实我在国外这么多年,过得一点都不开心,早就想着要回来闯一闯了。想当年我也是站在国旗下,系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呢,到现在还都是满脑子为社会主义事业而奋斗的声音。”
夏苒扁着嘴没吱声,林晗又凑近过去,搂着她肩膀对她说:“苒苒,你还记得上次咱们闹崩时,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夏苒两眼发直,直愣愣地看着他,林晗刮她鼻子,她痒痒得直皱眉,说:“我在想我们俩上次闹崩是什么时候,太多回了,你说相敬如宾的话我会比较容易回答。”
林晗黑脸提醒:“就是你发烧,咱们在病房里吵架的那一次。”
夏苒这才反应上来,说:“记起来了,那天你给咱们俩贴标签来着,你是未婚的有为青年,我是奔三的离异妇女,为了论证我没你吃香这个话题来着。”
林晗眉梢抽了抽:“还耿耿于怀呢?”
夏苒耸肩:“大实话啊,尽管事实挺让人难以接受的。”
林晗这才笑眯眯地亲了她一口,说:“所以啊,该觉得着急的人不该是我,我现在可是海归博士,适龄青年,人又幽默风趣,英俊潇洒,愿意跟着我的小姑娘能排满一整个□□广场,倒是你啊,必须随时武装起自己,不然哪天我跟人跑了,你再想找到我这样的可就难了。”
夏苒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林晗立马举手做投降状,头往她的胸前钻,含糊不清地说着:“苒苒,你身上真好闻,我真恨不得把你一口吃了,看你还怎么赶我走。”
夏苒抓着被子就推不了他,推他就抓不住被子,又赤着上身被压进松软的床榻里。他刚刚欺身上来,门铃一阵大作。
夏苒推他,林晗老大不乐意地起身,说:“肯定是约瑟夫他们,不扰人清梦一下都睡不安稳,不理他!”
按铃的那个却极其执着,等不到人来,电铃按得又响又急,最后咚咚咚的砸门。
夏苒推他,说:“去开,万一真有什么事呢?”
没辙,林晗冷着脸滚下来,大声说“来了”。
没过多久,夏苒却听到一阵交谈,紧接着门被狠狠一甩,撞出声响,有个女人的声音高亢亮起:“夏苒,夏苒,你出来!”
***
门开的一刹,林晗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
面前中年女人攥紧的一只手还没放下,见到开门的男人,立马就顺势往下一捶。
花拳绣腿,没什么力度,砸在林晗肩上,还是让这男人不大不小的震动了一下——心想奇怪了,怎么没来由的心颤。
林晗尴尬万分,将身上半解的浴袍紧了紧,说:“阿姨,怎么是你?”
被喊阿姨的这一个冷冷笑了笑,说:“你当然不想是我了。”
林晗挤出几分笑,故作镇定,说:“您这是什么话,就是太久没见你,忽然今天在这儿遇见了,觉得挺惊讶的。”
这阿姨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该惊讶。穿成这样,刚刚洗过澡,准备睡觉了吧,这么好的套房你一个人用会不会太奢侈,带女朋友来了?在房间里?不会那么巧,正好就是我认识的那一个吧?”
来者不善,而且目的明确,林晗想到之前他和夏苒在大厅闹过的那一场,或许那时候被她看见了?林晗道:“阿姨,您来到底有什么事?”
他一心虚,来人火气就更旺,明明矮了一个半头,还是昂着头像只好斗的公鸡,手指着他眉心,道:“房间里那人是夏苒对不对?”
林晗眸光一闪,下意识往房间瞄了下,身子挡过来,是保护的姿势,说:“阿姨——”女人一把推开他,从他臂弯下走进来,说:“林晗,你这样,对得起希声嘛!”
杜母确实是在酒店大堂发现的端倪。周末恰逢老朋友来访,几个无事闲人约着在城市郊外小游,向晚时分懒得坐车回到市里,便在这湖光潋滟的酒店入住。
没料到等着办理手续,在一边沙发上喝咖啡的间隙,忽地听到有人争吵。她向来不爱多管闲事,等看过热闹的好友急匆匆回来,说方才吵架的人里头有个特像她儿媳妇的时候,她这才半信半疑地起身来看。
彼时斗气的两个人一身是水的回来了,站得离她最近的是方才的男主角,尽管已经多年不见洗净稚气,但一副脸盘子还是曾经的样子,她认出这是杜希声当年的死党林晗,而被他搂在怀里的女主角正用手提包挡着脸,尽管只看到一点侧脸但已是像极,何况背影身材都和夏苒一模一样。
尽管不敢百分百确定,急脾气的杜母已是心中惴惴,又是着急又是愤怒,朋友面前不好露出来,哄着他们先办理入住。
歇了一会儿,自己偷偷下来想办法,跟前台磨叽了好半天,差一点点因为争执打起来,这才要到了登记在林晗名下的房号。
敲门之前她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哪怕真正踏上这豪华套房绵软的地毯了,仍旧忍不住在想,要万一不是夏苒,就当自摆乌龙,不过是闹了一场笑话,丢人就丢人吧……可万一要是夏苒呢?
杜母后槽牙咬得发酸,向房间里吼着:“夏苒,夏苒,你出来!”
林晗跟过来,说:“阿姨,请你立刻出去。”
杜母推着他肩膀,挑衅:“你这是做贼心虚了?这里面的人真的是夏苒?”
林晗说:“是不是她不关你事,你现在影响了我的休息,你再不走,我就要喊保安了。”
杜母说:“好啊,你喊,我倒要看看你丢脸还是我丢脸,偷人偷到我们家,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套房里,主卧的一扇门忽然打开,女人已经换了衣服出现在门下。
林晗气得脑仁子疼,说:“你给我进去!”
杜母一点不比他的气恼少,震惊之下,血液猛冲大脑,眼前几乎亮起一片白光,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苒却很是坦然,走过来,说:“妈,我们俩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