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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飕飕。
将宋以歌别在耳后的碎发全都撩了起来。
坐在里面的凌月也感受到了冷风,她极好看的眉一蹙,便对着她说道:“今夜我去你那。”
“你不回府了吗?”宋以歌诧异的问了句,不过却依旧面朝着熙熙攘攘的长街,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处地儿,就连凌月靠过来也没有分毫察觉。
直到凌月的手落在了她纤细的后颈上,感受到了颈子中传来的一阵阵的冷意,她这才回了头,“大姐姐?”
“瞧那。”凌月挨在她的身侧坐着,紧接着便用手指了指紧紧跟在她们马车后的一人一骑。
无数的星子在苍穹之间点缀着,似成了他的背景,他孑然一身,独自行走在浩荡人世,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宋以歌心下多少是有些惋惜的,她虽和沈州不算太熟,可到底原先时,也曾被这个少年,称过一声,“嫂嫂。”不说这一声中,有多少的真心实意,可到底也是她的小叔子。
“大姐姐。”宋以歌心中想了半日之后,还是决定开口。
凌月此刻已经将目光给收了回来:“何事?”
“近来也不知是何故,老是想起年前的事。”宋以歌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凌月此刻已经将身子倚在了车壁上,准备假寐,听见她的话,也只是勉强的哼了一声,算是应了,多余的话却是不曾说的。
她说她想起了年前的事,那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但还有年前的事,还有上辈子的事,所有的记忆在顷刻间如潮水般涌来,只差没有将她整个人都吞没。
明明……凌月睁眼,瞧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少女,上辈子这个人是早就死了的,为何这个人却在这一世活着。
若她还活着,是不是也就证明了天命可违?
许是凌月瞧着她的目光太过热烈,不知收敛,宋以歌不太自在的用手掩着唇清咳了几声,将正在出神的凌月给惊醒了过来。
她目光一闪一闪的瞧着宋以歌,心不在焉的问道:“什么事?”
“想起了唐衫姐姐和庄宴公子,大姐姐觉得可惜吗?”宋以歌又问。
凌月也没想到宋以歌竟然猝不及防的就提及了这桩旧事,她愣神了片刻,便搜肠刮肚的想上一辈子时,庄宴和唐衫两人。
只是可惜,那时候她专注自个都来不及又谈何去管旁人。
只隐约记得,后来庄宴出将入相,也算风光。
至于他的嫡妻,隐约听说是一高门之后,但具体是哪家的姑娘,她的的确确不知了。
她走神之间,宋以歌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遍。
凌月伸手握住了宋以歌搁在她膝上的手:“我知你的意思,只是可惜如何不可惜又如何,有些事有些人早就注定了,与你无缘,既如此又何必去执着。”
“大姐姐不曾试过,怎么知道那人与你无缘?”宋以歌一扫先前的温和,变得有些咄咄逼人,“就因为那个梦吗?”
“大姐姐,那也不过是个梦罢了。”
“难不成你就要因为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将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人,全都狠心推开吗?大姐姐,这何其不公。”宋以歌说着,想要过去抓住凌月的手,整个马车倏然一个晃荡,她没坐稳,整个人便直直的朝着面前扑去。
额头也不出意料的撞上了马车内的小几。
那一霎,疼得她捂着伤口,蜷缩在地面,泪珠子不断地在眼中打转。
凌月也没料到竟然徒生事端,她手忙脚乱的蹲下身去,将人半抱半拖的重新扶了起来:“你没撞到哪儿吧?”
宋以歌娇气兮兮的指了指额头,声音细弱的轻哼:“疼。”
凌月本想着替她揉揉,手指刚伸出去,才陡然醒悟这儿哪是能用手去揉的,她只得堪堪将手放下,温声安抚了几句后,便将马车帘卷了起来:“发生了何事?”
“与一位公子的马车撞到了。”夜一说道,便示意凌月抬眼去看前方。
那正站着一位青衣布衫的文弱书生。
凌月瞧了眼,便对着夜一道:“人家许不是故意的,别太为难了。你家姑娘没什么大事,打发走了吧。”
夜一眼神在马车内一转,确定了宋以歌的位置后,便应声,正要往前去的时候,那男子倒是先一步走了过来,同她们赔礼道歉。
因马车内的是女子,那书生也没逾越,站在马车旁,老老实实的同她们道歉,得到了凌月的首肯,正要拔腿就走时,宋以歌已经捂着额头,撑着身子起来。
凌月急忙回身扶住她:“你没事吧。”
“没事。”宋以歌摇头,“只是听着外面有个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听见过一般。”
凌月道:“也就是个书生罢了,你一个闺中女子,又哪里识得。”
宋以歌却罕见的摇摇头,这人不管是谁,但也觉得是她识得的,或许曾经也曾朝夕与共过,要不然她不会对他的声音敏,感成这样。
她扒拉着窗框看了出去,那人已经走远了,只在人潮中留下一抹淡淡的身影。
凌月也跟着凑上来:“瞧见什么了?”
宋以歌没说话,固执的盯着那道身影,他瞧着她穿过了人潮,在两旁的小摊上走走停停的,最后停下脚步,驻足在一间茶楼的前。
他仰首瞧去。
华灯初上,一锦衣青年从二楼半敞的窗扇处探了半个身子出来,漫不经心的对着下方的人招招手,随即那书生便毫不犹豫的抬脚进了茶楼,没一会儿那书生的声音便出现在了先前那青年开窗的位置,只不过如今窗扇已经被人如数掩上,只余下两道淡淡的身影,映在窗纸上。
凌月瞧着一笑:“我原以为只是个书生,谁知竟然是许生识得,想必也不是一般的人吧。”
“他叫章浔。”一直默不作声的宋以歌倏然开了口。
“章浔?”凌月诧异的挑眉,“你识得这人?”
“嗯。”宋以歌眉眼垂得极低,“他与兄长是同僚。”
“原是如此,怪不得认识。”凌月不以为意,“同朝为官,有些走动在寻常不过,你大概多心了吧。”
宋以歌垂眸想了想,半响之后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怎么都有些勉强:“许是吧。”
“是我太草木皆兵了。”
如今只要凡是同许生沾上一点关系,她都会如此。
大抵是觉得,那人便是疯子吧,而她自然是要同疯子离得远一些的。
沈州一直跟在她们马车之后,不过他到底还是顾念着凌月的清白,并未在做纠缠,而是暗中将她们护送回府之后,自个便打马离开了。
凌月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来,这才回身去牵宋以歌,闻着这人身上淡淡的酒味,凌月有瞧着她稳当不见轻浮的脚步时,方知这人已经醒了。
“你这酒倒是醒的够快。”
宋以歌道:“还是要多谢章浔大人的,若非他那一撞,只怕我如今还昏昏沉沉的,又哪里能瞧见他同许太医的私交了。”
凌月牵着她的手进了府:“我怎么觉得,一段时日不过,你好像对许生有很大的怨念。其实他这人,也就是性子冷了些,其他的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哦,还有便是那桃花也太盛了些。”
“大姐姐,知人知面不知心。”宋以歌小声劝道,“对着这位许太医,您还是多留一个心眼吧。”
凌月拍了拍她的手:“我心中有数,说来许生就快要与二妹成亲了,到时候咱们也就算是一家人,有些事能忘则忘,不必在提及。”
她说的是什么事,宋以歌一清二楚,只是她说的是,凌月却是不知道的。
要不然,就单单仅凭那晚的事,哪里是一句能忘则忘就可以遮掩过去的。
不过宋以歌也没打算将那件事同凌月说道,她与人一路安静的走到了徽雪院时,才道:“府内有些客房还未收拾出来,可能要委屈你在我这儿院子中,呆上一夜了。”
“这儿挺好的。”凌月笑了笑,“听说你那位庶姐,终于被你狠下心给收拾了一顿,现在可还老实?”
宋以歌道:“四姐如今也想开了,毕竟执著于那镜中花水中月,可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那你了?”凌月又问。
宋以歌狐疑的挑眉:“我什么?”
凌月叹气:“你这个小迷糊,先前宋横波对你做了那么多的事,你就都不计较了?”
“那些事啊。”宋以歌站在原地想了想,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平静,“不是不计较了,是因为不值得,况且我也答应过祖母她老人家,不在为难她的。”
“如今呀,我只想好好的过日子。”
“没出息。”
“大姐姐,人生苦短,这年月啊,一晃就过去了,等着四姐出嫁便在与我无任何的关系,既如此,我又何必苦苦纠缠于昨日恩怨。”
“我如今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我想要好好地同他过日子,余生几十载,我犹然觉得不够,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将这得之不易的日子,耗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不觉得很浪费吗?”
凌月皱眉:“那么你的手……”
“小伤罢了。”宋以歌弯着嘴角笑了起来,她眼中是一片的平和,是真的觉得不重要。
毕竟,这点小伤和她曾经比起来的,又算得了什么?
她曾经可是连命都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