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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漆黑如墨。
车轱辘绑着破布,马车悄无声息一路缓行,直到出了梅花村,阿柴马鞭轻扬,马儿撒开蹄子全速奔跑,直往天桥镇而去。
车厢里,伸手不见五指,娘几个紧紧抱成一团,低泣不止。
许久,霍氏泪眼汪汪摸着叶如陌手臂,哽咽道,“陌儿,这些日子,你到底上哪去了?娘想你想的好苦。”
叶如陌浅笑,“娘,我不是在您面前了吗?”声音空灵,仿若天赖,一如当日离家时一样,巧笑倩兮。
霍氏狐疑,“为了接我们出来,费了这么大的周折,住了那么多年的房子也烧了,只为诈死出逃。陌儿,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莫婶给自己送兔子时,说叶如陌是在逃婚,这么匪夷所思的事,自己怎会相信?
真的逃婚,怎么没有人上门说道?
到底是许了户什么样的人家?年前出门时,不就是去镇国将军府给老将军诊病吗?且是他婶子带去的,后来家里无缘无故有人送了一些聘礼来,说是要陌儿嫁入将军府。
那些天,她大婶林月娥连带着她奶奶何氏天天往自己茅草屋里钻,说祖宗显灵了,叶如陌是福星下凡,以后叶家可就指望她光宗耀祖了,过不了多久,耀祖也有后了。
再后来,就没影了。
她大婶林月娥没来了,奶奶何氏也没来了,再见面时又成了以往阴阳怪气的模样了,陌儿也杳无音信了。
心急如焚,想尽了办法,也没有从她们嘴里问到什么消息。最后托莫离到镇上打听,陌儿没有嫁给病危的老将军,已经跟着王爷离开了天桥镇。
一直想不通,跟着王爷是多大的荣耀,为何离开天桥镇时,不回家一趟?今夜再次见面又是这种情景,到底出了什么事?
陌儿是有担当的人,这一点她一直深信不疑。
这么多年来,因为她,日子才有了一丝盼头,所以在莫婶说道之后,没有一丝犹豫,娘几个下午时候演了一场大戏,把多年的栖身之所烧了,给全村人看,更是给隐在暗处的敌人看。
黑暗中,叶如陌轻吸酸楚的鼻头,她何尝不知道,娘亲一把火烧的是茅草屋,其实是烧了全家人的后路,从此以后,便跟着自己这个不孝女四海为家了。
这一份信任何其沉重?她又如何担当得起?
许久,缓缓说道,“娘,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事情这么复杂,一下子怎么说的清楚,只得硬着头皮把讲给莫叔听的那个故事,又重新复习了一遍。
真是逃婚?
霍氏将信将疑,想着以后天天见面了,以后再问也可以,便收了声。
一旁的小弟和小妹一直紧抱着自己,好不容易瞅着有开口的机会,撒着娇,轻晃着叶如陌的手臂,急急说道,“大姐,自从你走了之后,我们好久没吃肉了。”
叶如陌喉咙哽咽,轻抚他们的前额,“以后,大姐天天给你煮肉吃。”
小弟和小妹相拥而笑,“耶,以后有肉吃了。”说罢,两人在一旁摸着手指头,数着自己能吃多少去了。
叶如陌摇头浅笑,说到吃,只在这两个小子面前自叹不如。
大妹在角落里静静地坐着,见大家都问的差不多了,才出声,“大姐,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呀。”
叶如陌嘴角微勾扬起一抹浅笑,“大妹,大姐这叫行走江湖呢。”车厢里漆黑如墨,叶如陌俏皮的声音回荡在车厢内,让人忘了身处险境。
“行走江湖?”
一家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小弟更是拍手叫好,这不就是去玩吗?
一时间,车厢内气氛活跃了许多,重逢的喜悦冲淡了逃亡的恐惧,弥漫在心头的阴霾顷刻间烟消云散,姐弟们兴奋不已,争相咬耳讨论。
……
天桥镇,昏暗的街市上,马车缓缓前行,天际边隐现一丝鱼肚白。
车厢里,景象模糊可见,霍氏瘦小的身子隐在车厢一角,望向面前活泼可爱的孩子们,神情安逸,盛着满满地幸福。
望向叶如陌时,几次欲言又止。
叶如陌心底一动,“娘,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霍氏坐直了身子,眼眸里闪过一丝异光,“陌儿,莫叔和你提起过你爹的事吗?林雀她娘家小叔从军营回来了,听她说,见过你爹,他还活着。”
言语里满是惊喜,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穿过来一年多了,娘亲给自己的感觉一直是病恹恹的,眼神黯淡无光,只有在谈起爹的时候,才会有一丝神采,却从未像今日这样容光焕发。
做为饱受情伤的人来说,怎会不明白其中的滋味?
“嗯,我听说了。”
爹当年从军时,正值两国关系紧张,前线战火纷飞,噩耗不断,人人提心吊胆,那些日子最怕的就是见到官家人,那一点抚恤金,怎能慰藉失去至亲的心灵,有的还是家中顶梁柱,就像叶如陌的爹。
最终是,抚恤金没来,人也杳无音信了,也罢,守着一丝希望总比万念俱灰好。
“陌儿。”霍氏低着头低唤了声,昏暗的车厢里,神情晦暗未明,声音里含着满满地期许,其她几个孩子都没有长大,唯一的希望都在陌儿身上。
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就算她想不出办法,和她说说也好。
“娘,女儿也想爹了。”叶如陌低低地应了一声,爹离开时,原主还小,仅有的一些记忆已经模糊,但是面对娘亲殷切的眸光,自己怎能忍心拒绝。
娘亲的想法他岂能不知,就像当初坠崖时,自己发疯似的寻找奚辰逸一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是线索太少,林雀娘家小叔子在漠北军营时,远远地瞧了一眼,似曾相识,当然,鉴于两人曾一起入伍,在新兵训练时又被分在了一起,两人关系自然非同一般,因此,他说的话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漠北,与雪莽国交界,近几年两国交好,贸易昌盛,特别是中心城镇穆州,听说商贾云集,车水马龙,比京师差不了多少。
只是路途遥远,又没有熟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要是遇上突发情况,怎好?两国交界,向来管理最是混乱,荒野之地平空出现一具死尸,没人过问的。
当然,后面的情节是自己脑补上去的。
这事还得好好筹划筹划,毕竟这么一大家子人。
霍氏见叶如陌回了一句,没有下文,也不再开口询问。
她知道,陌儿已经不是当初的陌儿,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做事早有主见,再说下去,便成相逼了。
今夜情况如此,可见陌儿现在的境地并不如人意,她相信自己的女儿,只要情况允许,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去找寻他爹。
如果不是她,大半年来怎么会有这么舒服的日子,自己或许早已不在人世,更别说留下这点念想了。怪只怪自己的身子不争气,没有能力让孩子们过好。
陌儿小小年纪便要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半点女子娇媚,十足的女汉子。
霍氏低垂着头,黯然神伤,双眸微眯,靠在车壁上假寐。
马车缓缓前行,车身稳稳当当,没有半点颠簸。
心道,阿柴接受能力这么好,才两趟下来,马车驾驶的这么娴熟了,这次跟着出来,真是帮了大忙了。除了傻子,全车都是老弱妇孺,全部指望着他了。
夜色下,远远地瞧见了客栈的指路灯笼,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客栈门口。
叶如陌示意娘亲她们不要下车,毕竟这么多人这么早出现,难免有人生疑,为免节外生枝,还是在马车内待着。
天色渐渐亮了,偶有人群走动。
两人下了车,叶如陌才叫阿财去把吴婶和奚辰逸叫出来,自己去柜台处结了帐。天桥镇地处边陲,虽然比不上大镇,但也鱼龙混杂,掌柜瞧几个老老实实地样子,未曾生疑,直接把帐结了。
车厢不是很大,只得让奚辰逸坐在马车外,怕人生疑,又给他加了一件大氅,把头发给弄乱了,在脸上涂了些污泥,一番收拾,整个人成了个干苦力的。
奚辰逸一直吵闹着,要和叶如陌坐在一起,劝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
车厢里坐的霍氏和吴婶,还有叶家几姐妹,加上些简单的行李略显拥挤,好在大家都是些营养不良的人,所以没那么占地方。
街市上,行人多了起来,阿财坐在马车前,等着叶如陌发话。
几天相处下来,在阿柴的心里早已认定叶如陌不是一般的人,别看他个小,年纪小,做起事来思路清晰,沉着,就算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男子未必比得上。
“去漠北穆州。”车帘未曾掀起,叶如陌柔柔地声音自车厢里传了出来。
“好咧。”阿财未曾质疑,挥鞭前行。
马蹄声传来,车后,扬起阵阵黄尘。
娘亲的表情从惊诧转成了惊喜,眼眶里涰满了热泪,声音颤道,“陌儿,你。刚才说去哪儿?”
大妹一旁接了话,“娘,大姐刚才说,去漠北。”
娘亲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娘,漠北是哪里?是不是那里有怪物?要不我们去别处吧。”小弟仰着小脸惊道。
娘亲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摸了摸小弟的头,“傻孩子,娘是高兴地哭了,大姐是带我们去找爹呢。”
话音刚落,车厢里传来了欢呼声,大妹、小弟抱着娘亲笑个不停,只有小妹在一旁满脸茫然,她是个遗腹子,从未见过爹长成什么样,又怎么高兴的起来,只不过见到大家这么高兴,呆呆地坐了会,也跟着欢呼起来了。
车厢一角,吴婶抱着小妹,满脸慈爱,虽然两家人相处不到一个时辰,俨然已经熟络。和娘亲相比,她的相貌黝黑些,典型的乡村妇人。
嘴里啜着笑,“他婶子,去找他爹是好事,怎么哭了?”
娘亲嘴角微扬,扬起一抹苦笑,“都几年没见面了,心里怪想的。”
“一个妇道人家,拉扯这么多孩子,真是难为你了。”
霍氏轻抚额前青丝,“我还好,只是苦了陌儿,从小爹就不在身边,小小年纪便要承担起家中一切,诶。”
“娘。”叶如陌嗔道。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就是原主,原主就是自己。
……
窗棂格外,远处天际边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洒下大地,薄雾散去,面前豁然开朗起来。
车厢里,景物愈见明朗。
叶如陌坐在门口处,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原本白皙的肤色黑了不少,一身粗布衣裳包裹着单薄的身子,活脱脱的一个农家小子。
“陌儿,你…的脸是怎么了?”霍氏惊道。
此前,光线昏暗,不曾见着叶如陌的真容,现在乍一看清,都吓了一大跳。
这副模样用得着逃婚吗?
刚去镇国将军府时,眉目传情,肤若凝脂,村里人都说,陌儿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怎么现在除了那双灵动的眸子,和声音还能识别出来,其它都变了。
叶如陌咧嘴笑道,“娘,不是和你说了,这一次事出突然,自然是要重新装扮一番。”说罢,手向脸上搓去,果然指腹轻抚过的地方,露出了娇嫩如皙的肤色。
霍氏长吁了口气,“哦。”
吴婶笑道,“难怪我总瞧着小公子,总是不爱洗脸。”
“小公子?”霍氏望向叶如陌一身男装,惊道,难道吴婶她们不知道陌儿是女子?
叶如陌嘿嘿地笑着,别过头去,霍氏压下满脸狐疑,和吴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
马车走了没多久,弟弟妹妹们一个个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叶如陌望向窗外,风声赫赫,两边的树木呼啸而过,任由思绪神游天外。
云奚国相比其他邻国富裕些,漠北集天时地利与人和,自然商贸发达,各路人等都想着在这里分一杯羹,自然复杂些。在这个朝代,交通不便利,信息更不可能畅通,能从莫叔哪里打听到这些信息已经很不错了。
情况究竟如何,去了才知道。
依叶如陌前世经验来说,像这种边境地区,除了军队必然驻扎在这里,从行政的角度来讲,管理应该跟不上,毕竟鱼龙混杂,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当地官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朝廷没说要打仗,谁又敢在边境挑起事端,制造矛盾,搞不好自己就会成了替罪羊。
对自己来说,这种地方最适合自己待,大隐隐于市嘛。
云奚国不需要路引、照身贴什么的,但政府自有一套管治这些天南地北赶过去做生意的人,榨取税收,以应付庞大的军务开支。像天桥镇这种小地方,如果突然出现几个来历不明的人,自会引起官家的注意。
像穆州,这种边境大镇就不一样了。
商贾云集,好不热闹,谁有空去管你?
只要按时上交税收,自然太平无事,至于待多久,等找到爹再说。
说实话,这一次去漠北寻找爹,心底是没有把握的,感觉像是大海捞针。漠北在哪里,没见过,军营在哪里,不知道,爹在干什么,不知道。
心底纵使有一万个不知道,看到娘亲哀怨和黯然无光的眸子,便忍不住心软了。
同为女人,为情而殇的心情她如何不知,就算是丁点希望都要一试,更何况找着了,好歹也得叫他一声爹。
帘随风动,隐约可见奚辰逸坐在马车一侧,身形俊逸挺拔,不由得想起无名岛上两人相守的那一夜,虽然短暂,温暖犹在,换成是他失踪了,自己也会千里寻人。
任由思绪飘移,叶如陌晕晕沉沉似睡非睡,靠着车厢内壁假寐,养好精神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未知前程。
一路上紧赶慢赶,花了整整十日,才进入漠北境内,一个个晕头转向,奚辰逸足足瘦了一大圈,叶如陌心疼的不行。
好在身上银子充足,遇到小镇就投宿,平时采买些东西,有时在路上将就着吃上一餐了。
赶到漠北穆州镇时,刚好是上午,偌大的街市上,货物林立,人们着各种奇装异服穿梭其间,人头攒动,吆喝声此起披伏,笙旗飘飘,好一番热闹的场景。
阿柴看得眼都直了,大妹他们一个个从窗棂格上探出头去,眼里满是欣喜,这比天桥镇的集市可大多了。
马车停了下来,实在是走不动了。
“客官,要住店吗?”一个穿着锦衣长袍,粉头粉脑的年轻小伙子凑了上来,操着一口勉强可以听懂得的话。
阿柴一怔,车厢帘子已经掀开,叶如陌探出头来,望向面前的年轻男子,“谢谢,不用了。”
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就随着人去了,要是被卖了都不知道。
这里除了自己和阿柴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其他人都是老弱病残,要是有个什么事,跑都跑不动。
年轻男子依然巧舌如簧,倚在车厢门口,眼眸向里面,“客官,别看我长得油头滑脑,心好着呢。要是我带您去住,绝对划算。”说罢,胸膛拍得作响。
霍氏和吴婶脸色煞白,身子直往里缩。
两人嘀咕着,“这是什么地方呀,人怎么都跟强盗似的。”
“嗯,还是天桥镇民风淳朴些。”
……
叶如陌见这人像是没完没了,心底起了气,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向着外面轻声说道,“这位小哥,我们是辰河决堤逃过来的难民,所有家当都被洪水冲没了,一路上也是餐风露宿,所以…。不好为难大哥了。”话至尾声,声音低了去。
年轻男子似乎将信将疑,半晌回道,“辰河决堤倒是听说过,听说死了不少人,怎么你们这马车倒是挺好的?”
叶如陌神情黯然,低声回道,“水是夜里涨的,混乱中,也不知道这是谁停在路边的马车,反正无人认领,我们便借了过来。初一十五什么的,都得给马车主人上柱香,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哪。”
男子闻言,脚步生风悻悻离去,半晌又停了下来,转过身。
叶如陌一惊,这人没完没了?
年轻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要是没有住的地方,就去官办的收留所吧,那里免费吃住。”
免费吃住?
这么好的事?但是自己也不敢哪,指不定追杀自己的人里面就有官家的人。
车厢外,阿柴轻声问道,“陌老弟,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叶如陌望了望外头呆坐不动的奚辰逸,和车厢内歪歪扭扭的几个人,轻声回道,“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把大家都安顿好。”
一大家子人,不找个地方住下来,还能怎样?
折腾了一会,日头似是更毒了,车厢里更是闷热无比,叶如陌索性将车帘掀了起来,走了出去,“阿柴,你在这里待着,看一会,我上前头看看。”
“好的。”
奚辰逸嚷嚷着要去,阿柴拉着他和小弟做起了游戏,转移了注意力,总算没跟过来了。
叶如陌下了马车,径直向前走去,心里没有底,不敢走太远,身后还有一车人,放不下心。
好在这里商贾云集,自然客栈林立,叶如陌瞧着一家装修中等的客栈,正想走进去。
刚才还热闹不已的街市上传来一声惊呼,“有人晕倒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哭喊声,“公子,你怎么了?”
叶如陌脚步顿住,返了回去,怎么?有人晕厥了?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叶如陌瘦瘦的身子哪里钻的进去,只得在一旁看着。
人群议论纷纷。
“这不是俞府三公子吗?”
“听说他,身子一直抱恙,今日怎么出来了?”
“哎呀,晕倒在这里,可怎么办?这里连个大夫都没有。”
“头都磕破了,出血了。”
……
俞府?
不认识!
正想离去,人群突然静了下来,一个身着锦衣长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五官硬朗,眼眸呈蓝色神秘而深邃,神情凝重眉头紧皱,眉宇间霸气外泄,大步走向前来。
手执两串糖葫芦,画面别扭却毫无违和感。
人群自动向两边散去,让出一条道来。
有人轻声嘀咕道,“大公子来了。”
叶如陌脚步未停,干我何事?自己还有一大家子人在那里等着呢。
突然,一声惊呼传来,“三弟,你怎么了?”声音急促,发颤。
转瞬间,一个约七八岁的孩子已被刚才的男子抱了起来,惊呼,“有大夫吗?帮忙救救我三弟,酬金一百两。”
人群哗然,向后退去。
一百两?
叶如陌瞪圆了眼,脚步顿住,返过身。
这次在路上,前前后后银子用了不少,这么一大家子人,以后用钱的机会还多着呢。
一百两摆在面前,不挣是傻子。
只是人群怎么了?不进反退?有银子挣,反而像见了鬼似的?
偌大的街市上,一瞬间空了下来,只有叶如陌一个人迎着男子走去。
也好,刚才里三层外三层,挡住了病人呼吸新鲜空气,现在正好不用叫他们离开了。
男子望着迎上前来的叶如陌,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更多的是惊喜。
叶如陌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眼里只有男子怀里昏厥过去的男孩,医者父母心,竟然自己决定出手,当然要尽最大的努力,更何况还有一百两银子摆在那里呢。
“你…。”男子先开了口,却是满脸狐疑,面前的这个小子懂医术吗?
一声粗布衣裳,身子单薄,像是一个逃难的小乞丐。
“把他放下来,躺好。”叶如陌轻声说道,别人眼光怎样,她现在无暇顾及,只知道,在没有确诊男孩病症之前,这样抱起来并不好。
轻柔的声音仿若加了一剂安定药,男子仓皇的神情缓了些许,按照叶如陌的要求将男孩平躺在夯土上,下面垫上自己的外套,只是站起身时,手掌紧攥微微发颤,看来是在极力遏制自己的情绪。
旁边一个侍从装扮的下人,低着头,眼神里闪着惊悚,面色苍白,紧咬嘴唇,让自己的身子不至于瘫软下去。
叶如陌单膝跪地,紧掐男孩子的人中穴,过了一会,男孩子悠悠地醒了过来,望向男子,轻声唤道,“大哥。”
还好,只是中暑。
男子面色一紧,立马蹲了过来,“三弟,你怎么了?好些了没有?”
两人相对而蹲,面容近在咫尺,叶如陌眼角斜睨男子,面庞呈古铜色,五官菱角分明,有一丝混血儿的味道。头发微卷随意扎着,发丝凌乱,长长的睫毛呼闪着,望向躺着的小男孩,眼里满是柔情蜜意。
“大哥,我现在舒服多了。是他救了我吗?”小男孩声音微弱,望向面前的叶如陌。
眼珠圆溜溜的,睫毛长长,眉宇间和面前男子有几分相似,只有少了那份煞气。
“嗯。”男子头也不抬,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这点小事。把他放到阴凉处躺会,再喝上一碗绿豆汤里面放点盐,便好了。”叶如陌说罢,将手伸上前。
这人真不带货,说好的一百两呢?
现在人醒了,诊金这回事像是没有了,虽然病症较轻,好歹自己也是靠技术吃饭的。
人群似是窃窃私语。
“这小子还想要诊金?”
“不会吧?”
“前段时间有人上门要债,生生被打断了条腿。”
“那还算轻的,我听说有人上门去要债,有去无回了。”
……
啊!
这是什么情况?
难怪大家往后退的时候,只有自己傻乎乎地向前来,面前这人是流氓地痞?惹不得?
稍作沉吟,叶如陌伸出去的小手立刻缩了回来,故作自然抓了抓头皮,轻咳了两声,“那个,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说罢,脚向后退去,想溜之大吉了。
初来乍到,有些事还是避着些好,不就是百两银子吗?以后再挣,保命要紧,更何况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在等着自己。
“站住。”男子粗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如陌身子一颤,颤悠悠地转过身,“您在叫我?”周围的空气像是凝结成了冰,炎炎日光下竟让人生出丝丝凉意。
“不叫你叫谁?”男子面色沉沉,沉声说道。
我去,这么对待自己亲弟的救命恩人?
叶如陌满腔怒火,生生压了回去,看来今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本想着赚这百两轻松银子,现在倒好,白做好事,人家也不干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极品恶霸?
暗自啐了一口,总不可能要自己给他钱吧?
讪讪一笑,低声回道,“爷,还有什么事?”
“我三弟现在还没好利索,你不能走,本人身上也未曾带银子,不如,你和我回府一趟吧。”极品男直接说道,语气霸道,根本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回府?
叶如陌扶额,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一家人怎么办?
“爷,跟您说实话,我和家人刚来贵地,都没有安顿好,这样去了,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我三弟要是有事,你小命都没了,还有机会说这些。”极品男冷哼一声,凉意更甚。
人群攒动,望向自己,眼眸里满是担忧。
叶如陌心底一颤,我这招谁惹谁了?早知道和刚才和那揽客的男子去住店了,就不会惹上这些麻烦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嘴唇啜笑,轻声说道,“这位爷,您给我一刻钟,我安顿好家人再说,行吗?”
横竖逃不了,先把家人安顿好,再说。
“不行。”极品男回答的很干脆。
叶如陌心里腾地冒出一团火,娘的,老子忍你这么久就够了。
刚想开口,极品男已经向身后的小侍从说道,“冬青,你去将这位小哥的家人安顿好,如有问题唯你是问。”
“是。”冬青应得很快。
叶如陌无语,只得领着冬青上马车前,和大家稍微交待了几句,任由冬青领着大家去投客栈,奚辰逸免不了又闹腾了一番,直到叶如陌答应他,给他买冰糖葫芦,才算应承下来。
等返回去时,极品男已经将小男孩抱入一处茶馆偏棚处的软塌上,边上围满了人,像是掌柜和全店的小二都到场了,又是倒茶,又拿点心,忙的不亦乐乎。
“少东家,您今日有幸到茶馆来,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少东家,这是刚做的蜜饯,尝一尝,很好吃的。”
……
什么状况?
极品男是包租公?
无论掌柜如何殷勤,极品男只是哼哼两声,算是完事了。叶如陌站在一旁瞧着那一碟碟点心,肚子咕咕直叫。
思绪游离间,已经传来极品男冷冷的声音,“坐吧。”
叶如陌腿脚抖抖瑟瑟地坐了下去。
“吃。”
叶如陌抬眸望向极品男,深邃的眼眶里,除了凉意,就是刺骨的凉意,本想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想起人群议论这厮的极品做为,哪里吃得下。
“你不是说远道而来吗?如果饿死了,我三弟怎么办?”
可能是觉得自己确实有那么一丝不尽人意,不想把叶如陌吓坏,得留着这条小命救自己的三弟,语气稍微轻柔了些。
虽然听在耳里,一样的刺耳,但在掌柜和小二的眼里,已经受到天大的恩慧一样。
个个面面相觑,眼眸满是不可置信。
一旁软榻上的小男孩喝了绿豆汤之后,面色像是好了许多,苍白的面容上有了一丝红晕,轻声唤道,“大哥。”
“三弟,你醒了?”顷刻间,极品男已经换上了一副柔情蜜意的面容,仿若软塌上的三弟是他的情人。
叶如陌扶额,这到底是什么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嗯,你没欺负人家吧。”说罢,眼角瞥向低垂着脑袋坐在桌前的叶如陌。
极品男轻抚男孩额角,“三弟,你注意自己的身子就行了,其他的事交给大哥。”
“大哥。”小男孩声音上扬了些许。
“好—好—好,大哥答应你,不为难他。”
小男孩闻言,放心地躺了下去。
没过多久,来了几个彪形大汉将小男孩抬上了软轿,叶如陌跟着极品男上了一辆马车。
车厢里,极品男坐在主位上,叶如陌坐在角落里,两人斜对着。
极品男眸光深邃,像是要将叶如陌吞进了肚子里,许久,沉声问道,“你说,你是初来这里?”
叶如陌心底一紧,老老实实回道,“回爷话。辰河决堤,洪水将我们的家冲走了,我们逃难过来的。”
极品男稍作沉吟,“辰河决堤,我们都听说了,干吗要逃这么远来。”
“在下略懂医术,听闻漠北穆州贸易昌隆,商贾云集,想必这里生病的人也不少,想着过来混口饭吃。”这货是怎么回事?净想着发民难财的节奏吗?
极品男眉头微皱,眼眸像是X光直射叶如陌,好在这货与奚辰逸切磋无数次后,演技明显大有长进,心底豪气冲天,连个古人都对付不了,还混什么混。
“略懂医术?怎么刚才三弟晕倒,你只是在鼻尖处掐了几下,怎么就醒了?”
叶如陌撇了撇嘴,果然隔行如隔山,“爷,刚才令弟因为体质虚弱,加上天气炎热引起的中暑,我掐他人中只是让他尽快苏醒,这种昏厥不碍事,喝道盐水汤补充体力即可。”
那么吓人的事,到这小子嘴里竟成了稀松平常的事了。
“初来乍到,是投靠亲友?”
叶如陌老老实实地回道,“没有。”和这种人玩心眼,简直是找死。
极品男略微沉吟,“住客栈?住处还没有?”
“嗯。”叶如陌垂首应道,人都是极品男叫人领过去的,怎好否认,只是不知道这极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问东问西的。
“既然这样,那就来我府上吧。”
啊?听错了吗?
去他府上?
叶如陌连连摆手,“谢谢爷的关心,我们一大家子人,住进去不好吧。”特意将一大家子几个字强调下,从刚才集市里大家对这极品男的态度来看,可以肯定,这人定是极品到了什么程度,怎么有这么好的事?
“看来小公子是误会了。离俞府不远,有一座小院荒废已久,想请小公子一家子住进去,要是三弟以后需要小公子照看的地方,还请帮忙就是了。如何?”
叶如陌脑子里快速地转动着,这可是笔好买卖,极品男吃定了自己目前没有住的地方,拿这个引诱自己,想让自己给他三弟看病,要知道凭自己的医术,在云奚国来说,可是屈指可数的,更何况是在这边垂地区。
他会算账,自己又何尝不会?
现在一大家子人吃住在客栈,身上这点银子,还没开始用,就会没了。
怎会有钱做其他的事?
人海茫茫,线索又少,便宜爹也不知道在哪里,要想找人,首先还得熟悉这里,有了极品男撑腰,至少没人敢欺负自己,至于他人品差,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只是一个医生,现在他还有求于自己,又总不可能杀了自己吧。
“行。”这一声应得很痛快。
“果然是聪明人。”
叶如陌嘿嘿一笑,“爷三弟的身子尽管交给我好了,至于房子的事那就劳烦爷快点,因为…。逃难来的,…没银子。”到底是留了个心眼,装成一个铜板都没有的可怜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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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陌陌为了家人不得不再次委屈求全,陷入……~嗷嗷嗷~谢谢亲爱的,可爱的139**1083,小栖驿站,1142284676,手手,窦小爷,张萌芽,你们用实际行动再次证明了陌陌确实可爱,谢谢你们哦~抱一个~嘿嘿~